第9章 ,噩夢
早說了岳南飛善於經商,岳家家業頗豐。但到底這麼個頗豐發,除了有心人,外人怕是所知寥寥。
岳南飛既然名頭這樣響亮,岳家又豈會是小家小業!
近幾年來,陵城出了一家酒樓,裝飾算不上富麗,可勝在雅緻;吃食算不上絕佳,但勝在價格低廉。因此,生意倒是十分的紅火。
就這樣一家小店,身在陵城的人或許覺得沒什麼,可常出門在外的,卻是深有體會,畢竟,並不是每一家酒樓都能在出現在別的城池裡。
【一攬芳華】就是這樣一家店,東家不用說自是岳南飛!
岳家原本就經商,奈何岳父去的突然,早早地便把家業交給尚且年幼的岳南飛。年輕人難免經驗不足,起初眾人都以為岳家會就此衰敗。但,還有一句話叫『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人雖是經驗不足,但勝在年輕膽大敢拼敢吃苦。這不,短短几年時間,岳南飛便將自家的產業擴大做強!【一攬芳華】從此也就開遍了大江南北。
陵城裡人人都知道岳南飛年少有為,手中掌管兩家店,生意正紅火。一家是祖業【安然酒庄】,一家是【一攬芳華】。【安然酒庄】以酒聞名,賣的是實實在在的釀酒手藝,雖因初時岳南飛不會打理而落敗了一陣子,但興起確是必然。至於【一攬芳華】,眾人當然不認為年紀輕輕地岳南飛是背後東家,只認為他是得了【一攬芳華】東家青睞,在陵城掌事而已。
岳南飛此人向來低調,倒也無意澄清什麼,再加上岳府破落的樣子,即便他說,也不會有人信。
原本岳南飛就事情繁多,可吳萱萱遇上這樣的事,他若是真的置之不理,他自己這道坎都過不去。不過,現在看來倒也不妨礙他處理一些事情。畢竟,【一攬芳華】店多,他有許久不能巡察了。
岳南飛揉了揉許久未曾放鬆的眉頭,這時富貴已經去安排吳萱萱的住處,他也沒有另找人使喚,自己倒了茶水,闔眸休息。
吳廖和吳谷必定在吳萱萱門前守著,岳南飛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安靜了,不知不覺間,竟就這樣睡著了。
再次醒來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岳南飛是被吳廖一聲大吼吵醒的,張開眼睛富貴正站在一旁,而那個吵醒他的人,顯然是剛剛跑進屋內的吳廖。岳南飛真的是一肚子的火無處發,看著正竭力攔人的富貴,煩悶的把吳廖喊了進來。
「又怎麼了?!」岳南飛手肘撐在桌面,兩隻手握緊,狠狠地壓在太陽穴上,語氣里是滿滿的不耐煩。
「......」吳廖終於遲疑了下,難得的良心發現暗自愧疚起來,「那個,主子情況有些不對,岳少爺不然去看看?」
「......」
看來,愧疚只是一種錯覺!
吳萱萱的情況確實不大對。富貴命人服侍郡主睡下沒多久,郡主就開始渾身盜汗,口中開始亂語,身子也開始顫抖,顯然是夢魘了。婢女安撫不住,又喚不醒,只得求助吳氏兄弟。
可吳廖他們哪裡懂得這些?即便是懂,他們也不能插手越距啊!
岳南飛到時,吳萱萱汗水已然浸濕了枕頭。
「滾開!滾開!別過來!滾開!別過來!」
看著陷入夢魘的人,岳南飛滿眼複雜。備受寵愛的人總是對這塵世充滿了幻想,也總是對這人間充滿了善意。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塵世的骯髒和混亂,王府嫡子吳錦誠不行,次子吳錦意更不行。
岳南飛曾不止一次的想過要給這個刁蠻的郡主一個教訓,可如今,他突然間覺得,蠢一點驕縱一點並沒有什麼不好。
而陷入夢魘中的吳萱萱,她似乎又回到了前幾日飢餓、窘迫、寒冷、狼狽,恐懼的境地。作為一大家子的掌上明珠,吳萱萱明確體現了一位掌上明珠該有的嬌慣與寵溺。雖說她是在三位哥哥的帶領下成長,自幼因學武也吃了不少苦。可那些苦楚畢竟只是肉體上的磨練,吳萱萱還從未這般饑寒交迫膽戰心驚過。而今,她悄離家門,無人寵著,無人照料著,吳萱萱這才發現,她除了一身的小脾氣,其他什麼也不懂不會。
陵城裡很少有乞兒,即便是有,也是規規矩矩的在固定的地方求生存。吳萱萱還記得曾經她被人攔下討要吃食的時候,那個乞兒黑黑的小小的,卻也還算得上安靜,不會刻意吵鬧,不會惡意辱罵,他只是伸出黝黑的一雙手,安安靜靜的用苛求的眼神望著她。吳萱萱曾以為,天下的乞兒都是一樣。可當她出門第一天被同樣一身破爛的人攔下時,她才明白,還有一種乞兒,端地囂張。他們會糾集一群人,不給就打,打不過就搶,搶了就跑。
吳萱萱還曾以為,世上百姓都有一顆善心,就如同話本子里說的,常常無私救助別人。可,當她被乞兒們搶去所有錢財,身無分文的求宿於一戶農家時,她才明白,話本子里只會去描述美好的事情,世人皆有私心防備之心,當你真的落魄時,不見得真的會有誰去救助你。於是,你只能帶著滿身的狼狽,頂著一臉的灰塵,在荒廟暫住。
天為蓋地為床,說起來瀟洒,可真的體驗時,你便會發現,寒冷使你無法安眠,擔憂令你無法入睡。畢竟,沒有人守著的荒地,誰又能肯定會安全?
說來可笑,因為吳萱萱十分的迷戀江湖傳說,所以因此縱然吃盡苦頭,她也絲毫不敢懈怠,勤學苦練自己的武藝,總想著有一天可以闖蕩江湖然後留下自己的影跡。吳萱萱從不曾放棄過這樣的夢想。
陵城裡不乏地痞流氓,俠客又總是懲惡揚善。於是,吳萱萱總是喜歡拿著她的絞銀鏈穿梭於大街小巷間。她洋洋得意與自己武功的高強,聽到眾人的讚揚樂不可支。可笑,她竟絲毫不曾懷疑其中真假,竟不知這是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戲,一場王府眾人哄著自己開心的戲。
當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那些山賊時,被保護太好的她亦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狼狽。她終於開始承認自己的自大。看著那些個腳步虛浮,沒有半點武藝的粗人,原本她是一點都沒有放在眼裡。可,就是這自大給了她一場慘重的教訓!
砍刀粗糲,根本算不上武器一類。可就是這樣一把算不上刀的刀,在她臂膀上重重砍下。首次受傷的疼痛差點讓她昏厥。可吳萱萱不想死,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逃跑。所幸自幼她被家裡兄長追得多了,腳上功夫一直不錯。
只是,那些人的兇殘、面目的猙獰,以及迎面而來的砍刀,成了她的噩夢!夜夜來臨,日日不休!
床上的人剛剛包紮好的臂膀開始滲出隱隱的血跡,一頭青絲散漫,本是漂亮的姿態卻因汗水流淌,糾結成一縷一縷,分外的惹人心疼。
岳南飛隔著床幔,心似被人揪了起來,久久的不能呼吸。他只能強硬的掰開吳萱萱握的發白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沒事了』『別怕』『我在』。
終於相逢的第一夜,原本該是放下擔心好好休息的一夜,可,誰都知道,這一夜過得並不如以往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