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舊事
「父皇,今日感覺怎麼樣?可有好些?」
還是那個富麗堂皇的宮殿,還是那個華麗的威嚴的宮闕。主子還是主子,只是僕人,也不知為何竟悄然換了一批人。
「咳咳!我......我現今這個樣子,咳,起身都不易,如何算得上好?咳咳!」
陸離鉥見當今皇上啞著嗓子訓斥,說一句話都氣喘的厲害,趕忙吩咐身邊的宮女拿來潤嗓順氣糖漿,給他服下。記憶里那個威嚴偉岸的人終歸還是不存在了!
陸離鉥還記得,幼時他最怕的其實就是他眼前的這個人了。那是的皇上正值壯年,天子威壓,即便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往那一站,就讓人止不住的顫抖!陸離鉥的母妃告訴他,這就是聖上,一國之主,一言令人生,一言令人死!
陸離鉥的母妃還告訴他,這個皇宮看似華貴,卻是個吃人的地獄,有時候活著還如死去;他的母妃還說,要想活下去,就努力爬吧,就像是落在井裡的人,要想觸碰陽光,就只能用力的爬,要不然等別人把井填掉,你也就只能待在無人知道的枯井裡腐朽成灰!無人知曉也無人記得!
陸離鉥不怕死,生在地獄的人,沒有見過光明也不知道何為天真,活著和死去原也就沒有什麼區別。可陸離鉥怕寂寞。
說來也可笑,這麼大的皇宮,隨處都可見的奴僕,陸離鉥身為皇子,更是身邊隨時跟著一大幫人,要什麼沒有,可他就是害怕寂寞!他害怕寂寞,卻也享受寂寞!
在這皇宮裡的女人,為的就是帝王寵愛,為的就是權勢地位,陸離鉥的母妃也不例外!
他的母妃,自陸離鉥記事以來,記得的就全是她陰狠和變化無常的臉,以及嫉妒其他嬪妃的醜陋樣子。她住的宮殿,就那麼大一片地方,加上貼身的宮女,總共也不過就是方寸之地。可陸離鉥竟覺得自己一直是孤身一人!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可這些人總是低著頭,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著跪地求饒。說來真可笑,陸離鉥在他母妃的院里生活了五六年,竟沒有幾個人記住了他的臉!真是諷刺!
天下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身為他的母親,那女人竟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利用他這個兒子!他的出生是為了爭寵,他的成長甚至是他所學的所有東西都是那女人爭寵的工具。那女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個不肯為她停留的男人身上,陸離鉥作為他的兒子,除了被那女人日復一日的嚴苛要求,從不曾享受過一日的溫柔對待!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不綴的讀書練字,稚嫩的手掌起了繭子;冬日手腳全起了凍瘡;夏日裡的冒雨習武;稍等懈怠便藤條伺候。這一樁樁一件件,陸離鉥全都記在心裡。不過,最難以忘懷的還是他八歲那年......
陸離鉥至今都記得,自己八歲那年,因為年幼又最得聖寵,陸離鉥被其他的兄弟們陷害,獨自一人站在一個枯井裡哭嚎了一夜的情形。那麼無助又那麼絕望!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的母妃告訴他,在這宮裡,要想光明正大的活著,必須想盡辦法往上爬。他終於明白了他母妃所說的,『人在枯井,嚮往光明』的意思!人在井中,不是你不爭,就沒有關係,因為還有人在上面隨時填井。
從那時起,他就告誡自己,哭鬧是這世上最沒有用的東西!要想不被人欺負,唯有自己掌握權勢!
陸離鉥叫來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命他去太醫院傳話,請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前來給皇上診脈。
陸離鉥照顧著皇上躺下,對著仍在費力喘氣的皇上說道:「父皇不比著急,您的身子只要好好調養總歸是會好的!」
皇上聞言更是生氣,因他身子虛,被陸離鉥這麼一氣,更是喘不上來氣了。最後就連臉頰都憋紅了。
好不容易皇上平靜下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
「找了這麼久,那個賤婢找到了嗎?」
「父皇放心,她逃不了!」
「逃不了?皇宮就這麼大,還戒備森嚴,你接手我這麼多的禁軍,竟連一個小小的宮女都找不到!真是個廢物!咳咳咳!咳咳咳!」
聽聞皇上責罵自己,陸離鉥的神色瞬間變得有些微妙,可他還是輕輕的笑了下,接下了這斥責!
「去,把老五喊來。如今朕都病了,他還禁足什麼!往日一副孝順萬分的樣子,現今朕是真病了,卻連個人影都見不到!逆子,都是逆子!」
陸離鉥的手頓了頓,隱忍了許久,終於才把心中的不滿藏下。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不管自己做什麼,眼前這個人眼神總是不肯為自己停留!責罰也好,誇獎也好,他總能找出別人來分散自己的寵愛!何其可惡!
「是,父皇,兒臣這就去!」
可是,即便是叫陸澤川來又有什麼作用呢?年幼時,他就是一個平庸無能的人,現今大了,也還是個只會在父皇面前伏低做小,裝乖討巧的人。既沒勢力,也沒心機,即便進得宮來,也連個侍衛都不如,沒什麼用處!
「你們可都給我把父皇照看好了,若是父皇出了任何一點差錯,看我不活剝了你們的皮!」
陸離鉥仍然笑著,同往常一模一樣。只可惜往日溫和無比的笑,現今再看,竟不比地獄來的惡鬼好上多少!
宮女太監們烏壓壓跪倒一片,膽戰心驚的送陸離鉥離開。躺在龍床上的皇上閉了閉眼,似是不忍看,又似是不耐煩,最終還是選擇闔眸視而不見。
空蕩蕩的宮殿里,恍惚間傳出一聲長嘆,悲傷、遺恨、怨懟,沉甸甸的似乎包含了太多太多無法言語的情感。嘆氣聲,輕飄飄的,可惜還是沒有飛出高高的宮牆,最後消散在了這一方天地里。
宮女太監們,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小心說漏了什麼不該說的秘密。
「殿下,那位這是起疑了?」
「呵,就他多疑的性子,恐怕早就起了疑心。能忍耐到這麼久,還真是難為了他這麼一大把年紀。」
「那殿下,這五皇子還叫嗎?」
「叫!為什麼不叫?既然他臨死前想拉他一個兒子陪葬,那我這為人子女的總要滿足他最後的心愿不是嗎?再說了,這五皇子向來平庸無能,不懂什麼陰謀詭計,老傢伙叫他來除了送終還能幹什麼?真是自私自利!」
「可是殿下,既然這樣,皇上為什麼不選十四皇子?到現在這十四皇子,我們也還是不敢動。」
「因為老傢伙知道,除了無能的人,現在這種時刻,我不會讓任何人接近他!」
陸離鉥勾嘴一笑,臉上有种放肆的邪惡!終究,隱藏在背後的人,還是露出了他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