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夜晚的怪異
被禁足佛堂的這幾日,霍嬌終日面對著金色佛像,她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同時,也越來越覺得自己進宮,並非偶然,而是像一個陰謀。
平穩的敲擊著木魚,清脆的聲音幽幽的迴響在整個大殿中,霍嬌閉著眸子,原本她聞了就頭疼的檀香,現在整日整夜的聞起來,竟也覺得沒有那麼不習慣了。
起初那兩天,夜隼是不定時出現在佛堂的,可整個佛堂終日都寂靜幽沉,每次夜隼悄無聲息的出現都能把霍嬌給嚇一跳。
乾脆,霍嬌就把夜隼給打發走了,朝堂的那幾伙人對霍荻不利,霍嬌乾脆就讓夜隼回霍府,看看家裡可曾有什麼變故。
此時窗外的暮色降臨,大殿里涼颼颼的,光線也晦暗至極,霍嬌睜開眸子,在蒲團上起身打算去點燃殿里的燭火。
佛堂一次三次有來定時洒掃的丫鬟婢女,她們來的時候也會順便放上每日從內務府拿來的用以點燃燭火的火石,可是今日她們卻一個都沒有來,就像是不約而同事先說好的那樣。
霍嬌也是在翻找了木屜后沒有找到火石時才猛然間想起的這個。
霍嬌看了一眼捲簾外面馬上要夜幕降臨的天色,張口喚了句:「夜隼?」
耳殿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
霍嬌這才想起來,夜隼早在剛來的那兩天便被自己支走了。
正當霍嬌思考著要不要在佛堂外面的宮徑上攔個宮人去昭陽宮拿些火石時,外面的大殿中卻忽然傳來了幾聲響動。
難道是夜隼回來了?
這麼想著霍嬌往大殿中走去,可讓她奇怪的是,大殿里依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也許是因為光線過暗的緣故,本來佛像和善的笑容此時卻蒙上了幾分晦暗之色。
尋常姑娘家倘若在此情此景下肯定是心生駭意的,可霍嬌不一樣,她從小就是被霍荻嚇大的。
小時候有一次,霍荻奉先帝的命去西北邊陲平息戰事,可那偏巧馬上就要到霍嬌的六歲生辰,想起自己從小到大霍荻都沒有在家陪自己過一次生辰,而宰婉儀卻無時不炫耀著宰建中對她的疼愛與重視,這樣霍嬌忽然萌生了一個,自己是不是霍荻親閨女的想法。
於是那夜,哭著鬧著也要霍荻留下來陪自己過完生辰再走。
現在想起來,霍嬌都記得那時霍荻臉上的怒不可遏,他怒斥霍嬌不懂事,愧為將家的孩子,沒有擔當等等,也許霍荻的怒話嚇到了尚還年幼的霍嬌,當即霍嬌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哭聲讓霍嬌的親娘當時就心軟了,嗔怪霍荻:「嬌嬌這麼小她還懂什麼?不愧為將家的孩子,那你把她扔出去啊!」
也許那時候的霍荻真的是怒極了,又被霍嬌的哭聲吵得心煩,於是一把拽住仍在嚎啕的霍嬌的領子,健壯有力的一個胳膊瞬時就把霍嬌給提了起來,然後大步往門外面走去。
霍嬌她娘一看情況不對,於是趕緊的跟了上去。
於是霍嬌就在夫妻兩人連同守門小廝的眾目睽睽下,被霍荻丟出了門外,那是霍嬌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出府,於是嚇得也不敢哭了,愣愣地盯著猶帶怒氣的霍荻時,後者只是愣愣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命令小廝關上了門。
於是霍嬌就這麼光天化日下被晾在了門外,街上過往行人,霍嬌想起了府中嬤嬤說的人販子偷小孩,拐走挖眼縫嘴什麼的,心裡更害怕了,所以也顧不上委屈,就飛快地往宰婉儀家跑,最後還是宰建中聽說了緣由哈哈一笑親自把霍嬌給送回府的。
霍嬌看著冰冷的佛像,心裡回想著往事,嘴上卻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也是從那個時候,霍嬌才知道,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是想要達成的結果,哭鬧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的。
一陣風忽地吹過,瞬間冷意席捲了霍嬌的整個心頭,她裹緊了衣襟,想要去關上大殿的門,豈料就在此時,門「啪」的一聲,被狠狠的合上了。
空曠的大殿里迴響著悠悠的餘音,不知道是出現了幻覺還是怎麼的,似乎金色的佛像也在嗡嗡作響,就像被撞擊過的銅鐘一樣。
也是在這時,霍嬌才發現佛像前面原本香爐里還燃著的三炷高香,不知什麼時候被熄滅了。
在這個昏暗的大殿里看不到那原先的紅香頭了。
氣憤登時有些詭異了起來。
霍嬌站在原地,雖然沒有一點動作但是身心卻無比的警惕,她餘光仔細的掃過大殿中每一個可以看見的地方,倘若能看見一個人影,都比這樣未知的詭異強。
半響,四周都沒有再發出任何不尋常的動靜。
正當霍嬌慢慢放鬆警惕的時候,鼻子卻敏銳的嗅到了一絲異樣的香味,起初霍嬌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分秒間,香氣逐漸濃郁了起來。
像是深谷山澗里妖冶鮮艷的花苞散發出的氣息,迅速攀占著人的神經,霍嬌忽然覺得頭有些發沉,腳步也不穩了起來。
這大殿有問題。
霍嬌僅存的意識告訴她。
防範之心瞬間豎起,霍嬌欲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回耳殿,沒想到剛轉過身,大腦霎時一片空白,她的雙腿一軟,還沒有扶到牆的時候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栽在冰涼的大理石地上,霍嬌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腦中意識全無,在她馬上就要合上眼帘時,殿門卻吱呀一聲悶響被推開了。
大殿里湧現了幾分亮色,霍嬌只看到慢慢逼近自己的一雙靴子,然後便昏了過去。
——
明明暈厥了過去,霍嬌卻在夢裡夢到了魏孝辭。
隔著虛無縹緲的煙霧,霍嬌彷彿置身於金鑾殿里,就像是初入宮時的夢魘一樣,她不受控制的開始往殿中走去。
本以為又會看到魏楚陽處死嬪妃,沒想到霍嬌卻看到了讓她更為驚訝的一幕:
金黃寶座上穿著龍袍的那個男人,竟是魏孝辭!
霍嬌在夢裡就愣住了。
高座上的那個男人,彷彿鍍了一層金身般,雖然面色仍舊冷峻,但看霍嬌的目光卻是帶著幾分溫情的,是霍嬌在他眼裡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感。
周遭的光線和煦起來,他就坐在那金色雕龍寶座上,起身朝著霍嬌勾了勾手。
霍嬌一怔,感覺周圍的寒意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圍繞著自己的暖意。
——
雞鳴破曉,大殿逐漸透進了熹微的光線,男人把鶴氅給地上的人掖好,然後起身悄無聲息的離去。
佛堂一百米開外的宮道上,橫躺著一具已經涼透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