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紅櫻桃綠芭蕉
雍王府入宮赴宴的人，心裡皆存了事，那拉氏跟在胤禛身後，年氏與李氏並排而行，各自想著心思。
扶著年氏的貼身丫頭沒當心，年氏也沒看路，花盤底冷不防踩到一粒石子，她身子趔趄了下。
年氏驚呼一聲，再想站起來，腳踝一陣巨痛，竟是崴了腳。
「主子，您……」
「噓~」
可胤禛已聽到了後面的動靜，「怎麼了？」
月香忙跪到地上，「奴婢有罪，奴婢沒扶好主子，讓主子崴了腳。」
她的話剛落，李氏嗤笑一聲，一點也不怕得罪年氏的說，「又來，你能不能換個新鮮的招啊。」
年氏氣恨，她微咬著牙，同胤禛請罪，「是妾身的不是，妾身不小心踩到了石子。」
李氏繼續給她杠，根本不給她留面子，她呵呵一笑，「卻也奇了，這石子不硌誰的腳，偏往你腳底鑽。」
她這隻差明指著，年氏是故意往石子上踩，讓自己崴腳了。
前面有人在走，年氏行在後面，李氏的話讓人一聽，不免讓人聯想，年氏是否有意為之。
可她這次確實是無辜的，可惜，有了無數次的前次，她張嘴解釋的話，皆屬於越描越黑。
「不是的，是奴婢沒看清路，害主子崴了腳，請王爺恕罪。」月香搶在嘴裡認錯。
「好個忠心的丫頭。」李氏冷嘲。
胤禛好似沒注意到她們話里話外的明爭暗鬥，神色未變，大步過來，打橫抱起年氏，「走吧，爺和十三爺還有事要商議，一會先送你們回府。」
年氏對胤禛的舉動，暗喜不已，她抱著胤禛的脖子，頭窩在他懷裡，抿唇淡笑。
李氏在後面氣得直跺腳，咬牙嘀咕，「瞧她得意的樣。」
那拉氏只當沒聽見，跟上前面的背影。
南一回來的當晚，四大爺不曾回府，直接宿在十三爺府上，直到次日早朝後。
送走來接真珍的十阿哥，蕭西獨自騎馬離開，與他們約定好三日後在湖粵樓相聚，高公公來傳話，說福晉請後院各主子們吃茶。
南一笑著點頭，順便讓宜人賞了高無庸，一如往年的闊綽，跟著高無庸身後的小公公直伸脖子，那羨慕的小眼神。
她暗自好笑，丟給宜人一個小眼神，宜人便打賞給他一個銀錁子。
那小公公沒曾想自己也得了賞，詫異后揚聲謝恩。
高無庸笑眯眯的，吩咐那小公公，「速去報福晉，側福晉即刻就到。」
「奴才告退。」那小公公咧著嘴小跑去通知。
宜人扶著南一徐徐前行，冬日景色蕭索，積雪未化，園子里的臘梅花期未謝，紅梅白雪，暗香浮動。
南一見花開得正艷，伸手想去折上一枝，抬到一半的手倏地僵住，然後垂了下來。
她沒忘記，這園子里的花也是有主的，隨意摘不得。
主子走神，宜人看了梅枝一眼，「主子，可是喜歡梅花，一會奴婢命折上幾枝插瓶。
南一搖頭，「不喜歡。」
不喜歡嗎，方才明明想折來著。
「走快些，別讓福晉等急了。」南一若無其事地說，她不再觀賞園子里的梅花，步子很快，背影筆直得依然略顯桀驁。
南一十年未歸，府里又來了好幾位新人，同樣的，舊面孔也消失了幾個。
李氏年氏等人來得早，不，應該說，該來的都比南一來得早，眾人翹首以盼。
似乎都想見見被關了十年的佟側福晉，是怎生的蒼老落魄，畢竟囚禁在那樣的地方。
「怕是不能看了，唉，她還出來幹嘛，討爺的嫌么。」坐在年氏下首的劉格格說。
她是四十六年入的府，被德妃指給四大爺為妾，容貌清秀，長得頗有幾分像小李佳氏，得了四大爺幾分青眼。
哦，忘了提，小李佳氏當年小產，好幾年沒緩過來，而後病病歪歪緾綿病榻一年後去了，芳魂已逝。
後院香消魂斷的女子還包括齊庶福晉。
「是啊，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美人遲暮，卻是可憐。」劉格格身邊的烏雅格格撫著扇子，面上得意的感嘆。
劉格格低低一笑，挨近年氏身邊吹捧，「還是咱們的年姐姐好呀，得老天偏愛，瞧這滿堂的……呃~」她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微張著嘴，手指著門口，目光震驚而獃滯。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佟氏妖怪嗎，哪有人不老的。
劉格格突然沒了聲音，年氏放下手中的茶盞，側轉頭，「怎麼……」了。
滿廳里十五號人，有資格坐的九位，立著的侍妾六位，皆是一臉震驚，眼裡心裡全然閃著三個字，不可能。
門口進來的女子，哪裡像幽禁十年的樣子，時間於她來說，好像停止了轉動。
年氏愰然好似又見到了那年，她初入府門，給福晉敬茶，輪到佟依蘭時，被她清妍絕美的姿容給驚艷到。
那時的她，頓感威脅。
為什麼，上天未免太不公平。
十年的時光，待在那種地方，竟完全不像被搓磨過的樣子，依然那麼出塵絕世，容顏絕俗。
粉黛未飾，肌膚雪白，眸光依然清靈明澈如水，一身半舊的衣賞也擋不住她周身縈繞地秀麗氣韻。
不，還是變了的。
她似乎更從容了，神色微許冷傲。
甚至不曾看她們一眼。
是了，她從來不將後院諸人放在眼時，一向隨心隨意，闖下那麼多禍事，爺不見苛責，反而越發得寵。
禁苑，她以為，被皇上下旨關進去，佟依蘭必將老死在那裡，沒了這個勁敵，福晉小產，佟氏被幽禁，心腹大患一下子去了二個，那段時間，她偶爾半夜爬起來也會笑醒。
都怪十三爺多事，自己身上沒摘乾淨，便管起旁人的事來。
南一見那拉氏從內室出來，福身行禮，「依蘭見過福晉，福晉吉祥。」
那拉氏也驚了下，眸光微閃，輕顫的指尖縮回衣袖裡，故作鎮定地朝她頷首。
她坐上主位，方揚手示意佟氏，「起來吧。」
眾人也才從震驚中回神，紛紛起身行禮，只是那目光依舊時不時落在南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