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良辰奈何時
第二日，南一贈了厚禮給宜人回家探親，換藍枝貼身伺候，不想，蕭西來府，提前同她告別。
南一拉著蕭西的手，目露不舍，「為什麼這麼快，我即已回來，你索性求了恩典，留在京里別走了。」
邊關路途遙遙，歸期未定，而戰場上，刀劍無眼，兇險萬分，她好怕，此一去，兩人再無相見之期。
「瞧你說的，我可是勵志要做大將軍的人，以後名留青史，留京里幹嘛，嫁人生子，得了，我志不在此。」
她一個女將軍若真調職回京，用膝蓋都能想到，婚嫁不日就會提上日程。
依她的身份，婚嫁之人必是聖上指定，聖旨一下，無論那個人她喜不喜歡，一輩子就得綁在一起，榮辱與共。
這不是她想要的。
金戈鐵馬的沙場才是她的歸宿。
南一澀聲一笑，輕嘆了口聲，「我理解你，能堅持做自己最喜歡的事，平生快慰，蕭西，我不如你。」
若放得下，就該脫下錦衣釵環，換上甲胄長槍，換一種人生，去做更有意義的事，而不是用餘生的精力耗在內宅，和一群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
她之所求，所思所想所願，從自己進入佟依蘭的身體里，就註定了要落空。
南一緊抓著蕭西的手，鄭重而略帶一絲懇求，「西西，務必要保護好自己，刀劍無眼，不管如何，我希望兩年之後，你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蕭西聽罷，知曉她的擔憂，無聲頷首，隨即笑問，「為什麼是兩年？」
當然是你們四大爺要當皇帝了，而她也該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呢。
將死之人，她希望能有機會和這個世界最好的朋友說聲再見。
越是難過，越要開心。
南一故意沉吟了下，歪頭說，「感覺吧，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你要好好的。」
被這個理由打敗了，蕭西聳肩，故作無奈，「好吧，兩年後，我會上摺子請求回京述職。」
「嗯，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相視一笑舉手相擊，絮絮叨叨又說了半天的體已話，蕭西講她的戰場，講她的軍營，講她的士兵，講邊關的風土人情，言談間恣意豪邁，神彩飛揚。
蕭西是不幸的，因她的婚姻，蕭西更是幸運的，因她以女子之身，在封建王朝，闖出了另一條獨屬於她的康庄大道。
臨別時，兩雙手緊握在一想，兩人俱是目光微紅，眼眶裡隱有水光。
南一聲音微微哽咽，「西西，保重，我等你回來。」
蕭西喉口哽澀，重重地一點頭，「嗯，你也是。」
她也擔心好友，兩人性情相投，性子亦相近，南一的執拗不亞於自己。
平日里相處，她愛玩愛鬧，於某些方面也霸道，自己尚且不許當年的羅恆納妾，以至走到和離的地步，南一卻忍受著雍親王滿後院的妾室格格。
她的失望苦郁憋悶，自己通通瞧在眼裡，奈何無能為力。
十幾年來，她從一個小捕快輾轉軍中，升至二品大員，與南一脫不開關係。
她護著她啊。
蕭西走了，步出院子的身影堅毅而蕭索，南一追著蕭西走了幾步，站在台階下揮手。
已是黃昏，春寒薄涼，院子里菊花凍得打起蔫，南一放下手，怔怔出神，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望君珍重。
藍枝站在南一身後，見蕭將軍的背影消失，便道，「主子，進屋吧，外面冷，小心受涼了。」
怔愣中的南一回神，收回視線，轉身進屋。
武神醫如約而來，這老頭，十年未見，頭髮鬍子雪白，精神卻極好，紅光滿面，步履生風，一派仙風道骨的神醫風範。
他見了她，不由唏噓一番，兩人寒喧過後，他為她把脈，南一不知他能不能診出來。
她預感自己的壽命，沒來由的，她就是篤定，自己確實不好了，藥石無效。
她終是小瞧了武神醫，這老頭兩指搭上她的脈博，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變來變去，最終化為一聲長嘆。
他緩緩收回手，南一放下衣袖，命藍枝去給武神醫備茶，人走了，她方輕聲問，「神醫，還有幾年？」
「你~」武神醫受驚似地瞪大眼睛，下巴上地鬍子抖了抖，「你如何如曉，太醫說的。」
南一搖頭，神色淡然，彷彿死亡對她來說，不過像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
「太醫不曾診出來，說來你可能不信，十多年前，我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如今這感覺越發明顯了，也許哪一天眼一閉，就再也醒不過來。」
武神醫當即駁道，「這不可能，老夫的醫術，不說當世第一，也絕對能論個第二，十年前，你的身體並沒壞到這種程度。」
南一笑笑，望著眼前白髮老頭，「我自是曉得沒如今嚴重，頑疾不愈，無法可醫，所以我想拜託武神醫一件事，我身體的真實情況，不要同王爺講，講了你也治不好，省得他發威，要了你的老命。」
有病治不好，這簡直是對神醫的侮辱，但他確實治不好她的病，他早就說過，神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這姑娘身體已經壞了，五臟皆傷。
武神色是醫者，見慣了生死，也看得開，他治不了，雍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是強令他治，也是為難。
十多年，京城他待得也夠久了。
「唉，京城是待不得了，老夫不日將去遊歷，姑娘，你好自為之。」
武神醫收拾醫箱欲離去，南一欣賞這老頭的豁達爽利，不為名利所累，說走就走。
她伸手取出一隻荷包，遞到武神醫的面前，「小小薄禮，不成敬意，望您今後安康福永，醫術更上一層樓。」
武神醫笑著望了南一一眼，從容接過荷包，從醫箱里取出一隻褐色小瓷瓶放到南一手邊，「小病治病，沒病養身。」
南一好奇的拿起，拔了塞子，黃色的小藥丸，四五粒的樣子，「什麼葯？」
武神醫背起醫藥箱，轉身後幽幽扔下五個字，「九轉大還丹。」
「嘶~」南一輕抽了口氣，她的銀票給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