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去的時候，因為心中想著很多事情，桔梗無意中偏移了方向，被一片擦過臉頰落下的櫻花瓣喚回了神智。
她此時正走在一片櫻花林的小徑上，兩側是高大的櫻樹，紛紛揚揚地飄落下無數櫻瓣，使她的思緒剎那間回到了復活之初與殺生丸相遇那日。
春季已經走到了尾聲，她復活也不過數十天而已，卻感覺經歷了許多許多事情。
不解的事情也有很多。
為何會忘記重要的回憶？為何會在那女孩身上蘇醒？要如何處理奈落的事情呢？
眼看天色尚早，想著殺生丸應當也不會在她送玲回去之後也馬上趕去約定的地方，她索性解下弓箭，在一棵櫻花樹下席地坐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應該存在於此世之人，所以那個時候沒有選擇去見楓，而是遠遠地確認她安好便罷。
但是卻執著地想要留在殺生丸身邊。
她伸出手，接住自枝頭飄落的櫻花瓣。垂眸安靜地注視著掌心中的柔軟。
在生命最為絢爛的時候凋落，在旁人看來或許美麗，於自身而言卻是悲哀，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絕不願意……
又想起當時殺生丸言之鑿鑿地說，不會有想要守護之人。她初時是有些低落的，可細想之下，又覺得這樣也不錯。
如果自己註定會在某一日徹底離開此世的話，那麼她希望殺生丸可以一直保持如今的驕傲，他不需為任何人掛心，一心只追求最強大的力量就好。
明明已經在心裡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是想到那不知何時會發生的事情，她的嘴角卻無論如何也不聽從內心，彎不出向上的弧度。
又一陣風吹過，捲起她掌心的櫻花瓣，朝空中飄去。
桔梗的視線追隨而去，本以為它不久便會失去依仗墜落地面，最終化作塵泥，卻不想有一隻纖長的手溫柔地將它收攏於掌中。
那隻手上有她熟悉的紫色妖紋。
桔梗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視線沿著那合攏的手掌慢慢向上，抬眼看向來人的臉。
「事情辦完了，為何不回來。」他不知是何時尋來的，此時也看著桔梗，問道。
明明是和平時一樣的語氣，說的也並非什麼特殊的話，桔梗卻眼眶一酸，落下淚來。
「……」殺生丸看著桔梗濕潤的雙眸，一時失言。
過了片刻也不見桔梗有其他反應，他想了想，走到桔梗身邊，曲起左膝蹲下，詢問地看向她。
桔梗一直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注意到他微微蹙起的眉頭，突然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捧起他放在左膝上的左手，輕輕展開他的手掌。
殺生丸不明所以，但是看她終於露出了笑臉，也沒有阻止她，只是沉默地任她施為。
於是他接下來就看到，桔梗將他的左手捧到胸前，低頭輕輕吻上掌心那片花瓣。
「真的感謝你呢……」一吻畢，她雙手抓著他的左手，將自己的臉頰覆於其上，微笑著看向他的雙眼。
她此時淚痕未乾，笑中帶淚，明明是有些狼狽的模樣，殺生丸一時卻看得怔住了。
桔梗早已習慣他經常的沉默，合上眼睛接著道：「她本來會落在地上，很快變成塵土的，但是你接住了她。」
「真的感謝你。」她喃喃道。
聽到桔梗這樣說，殺生丸抬頭看向頭頂上方怒放的櫻花，只見不斷有美麗的櫻粉色被風捲起，四散飄落。
「嗯。」他低下頭來注視著左掌上桔梗安靜的側臉，前所未有的柔軟地應道。
許久之後，桔梗終於平穩下心情，殺生丸也與她一樣坐在櫻樹下。
「發生什麼事情了？」他沒有看向桔梗，頓了頓問道：「……是因為犬夜叉他們？」
「不是哦。」桔梗沒有奇怪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和犬夜叉他們見過面，否認了他的猜測，將從戈薇那裡聽來的事情告訴殺生丸。
「我那時真是愚蠢，居然被人如此玩弄於掌心。」她有些感嘆。
「膽敢愚弄自己的人，殺死就好了。」殺生丸感覺到她言語間的猶豫，直截了當地說道。
「那你呢？」桔梗看向他，「如果我決定和犬夜叉他們一樣殺死奈落，你會幫我嗎？」
「……只是回報你那時的幫助罷了。」殺生丸道。
「嗯嗯。」桔梗笑著應下，「但是根據戈薇說的話，這奈落似乎藏得很深，看起來很麻煩呢。」
「不過是一個人類墮落而成的半妖罷了。」殺生丸不屑道。
「只是你那個時候為什麼要上前來？」他又問道。
「我知道你不會希望被人類救下。」桔梗想了想道，「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受傷呀。」
「那個時候……我很害怕。」她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雖然知道近乎不可能，但是只要想一想，我就會害怕。」
她垂下雙眸。
「我想，我應該是與你父親一樣，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她說完，抬眼看著殺生丸溫柔地笑了出來。
殺生丸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話，扭過頭去，許久之後才道：「你最好不要與他一樣愚蠢。」
「嗯。」桔梗輕輕答應下來。
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暫時想不透徹，桔梗此時的心情卻已經全然放鬆下來，眼前看去依舊是紛揚的落花，她卻不再感到悲傷。
——已經有人溫柔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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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櫻花林靜靜地觀賞了一段時間的景色，終於在落日將將消失在天邊之前回到了邪見與玲等待的地方。
「桔梗姐姐！殺生丸殿下！」玲看到他們走來，興奮地從阿哞身上跳下，開心地喊道。
「殺生丸殿下——」邪見也不落於後，更為大聲地道，「您終於回來了！您忠實的隨從邪見我已經在這裡等了您十多天了……」
殺生丸沒有回應邪見，桔梗倒是在走向玲身邊的時候抽空對邪見笑了笑。
「玲，」她在玲身前蹲下，笑著問道：「我回來了，久等了嗎？」
「沒有哦。」玲露出乖巧的笑容，舉起雙手轉了個圈給桔梗看，「桔梗姐姐走得匆忙，還沒有仔細看過玲的新衣服吧？很合身呢。」
「很美的橙色花紋呢。」桔梗認真地點點頭，誇獎道，「和玲可愛的小臉互相映襯，是很溫暖人的顏色哦。」
「謝謝桔梗姐姐。」玲面對她毫不掩飾的讚揚，羞澀地紅了臉頰，又有些期待，「玲已經整理了準備給姐姐的衣服，姐姐什麼時候換上呀？玲想，一定會很好看的。」
桔梗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經聽見邪見在一旁嘀咕：「巫女怎麼可能穿上巫女服以外的衣服呢，玲真的是沒什麼見識的人……」
他自以為是無人可以聽見的音量，卻被突然飛來的一顆石頭擊中腦袋，鼓起老大的腫包來。
「啊……殺生丸殿下……」他本是生氣地爬起身來準備發火，卻一下對上殺生丸眼含不滿的視線，一時語塞，不敢說話了。
「謝謝，但是這衣服不方便行動，以後有機會的話，姐姐會換上的。」桔梗猶豫片刻，到底是拒絕了玲。
殺生丸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她平靜笑著的臉，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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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已經在火中化作灰燼，但是靈魂終會被人溫柔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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