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妖怪雖然在森林邊緣的溪流中洗澡，巢穴的位置卻在森林深處。

在搜尋的時間裡，夜色一點點加深，今天又恰巧是朔日，天空中並沒有月亮，桔梗在微弱的星光照耀下，努力分辨著前進的路線。

終於在一處山洞找到了有人活動的痕迹，桔梗感應到那豬妖的妖力在這裡最為濃厚，估摸著這便是豬九戒的巢穴了。

「阿玉，你在嗎？」桔梗朝著山洞輕輕呼喚，「我是楓之村的巫女桔梗，受你父母之託來尋找你，帶你回去。」

「桔梗……大人？」自山洞裡慢慢走出一名女子，她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左右張望，清秀的臉上滿是害怕，在終於看清桔梗后，嗚咽一聲奔過來緊緊抱住她。

「不必害怕了。」桔梗撫過她顫抖的肩膀，「現在很晚了，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們就回去。」

「嗯嗯。」阿玉放開桔梗，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珠，忙不迭點頭。

桔梗知道她害怕，特意帶她遠遠離開山洞，體貼地沒有去問她在這些天經歷了什麼。沉默地拾起柴火生起火堆，又扶著阿玉到巨樹的樹榦處躺下。

阿玉緊緊蜷縮著身體，眼睛還是不敢閉上。

「睡吧，明天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呢。」桔梗在她旁邊坐下，時不時弄出些動靜，讓阿玉知道自己就陪著她。

桔梗的存在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阿玉沒過多久就在她溫柔的安撫下入睡。桔梗卻了無睡意，她靠著樹榦，仰頭去看重重樹冠掩映下露出的星空一角。

這女子是在出嫁途中被妖怪擄掠而來，也不知回去之後她的夫婿是否計較此事……桔梗在心中漫無目的地想著，所幸她的父母十分疼愛她，想來即便那男子改變主意，阿玉也不會落到什麼不好的境地。

想著想著，忽然感知到遠處強烈的妖氣，有妖怪正經過此地。

桔梗警覺地握緊放在身側的弓箭，悄然起身，走到阿玉身前專註地望著妖氣所在的方向。

今夜無月卻有風，微涼的晚風吹拂，驅散了夏夜的一絲炎熱。阿玉在火光的映照下睡得不是很安穩，桔梗凝神注視著遠處，耳邊聽到樹葉搖動聲間，夾雜著阿玉一兩聲不安的呢喃。

來者是非常強大的妖怪。

桔梗緊了緊握著弓箭的手，沒有選擇貿然行動。學習巫術時，師父偶然說過，有些大妖怪並不會無故對人類出手，只要人類不主動冒犯他們，他們是不會殺害所遇見的人類的。不是因為心懷慈悲，而是根本不屑出手，正如人類不會主動殺害路邊的螻蟻。

若是桔梗一人在此，她倒是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但此時身邊還有普通的人類女子的阿玉在……思及此，桔梗咬了咬唇，感覺到那位大妖怪已經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了。

從對方前進的速度推測，有很大的可能只是路過此地。桔梗暗暗鬆了口氣，能夠不進行戰鬥的話，自然是最好的。

對方已經走到了桔梗可以看到的地方。

枝葉掩映下，最先入眼的是隨風輕揚的銀髮。

桔梗心頭一窒，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彷彿有某種預感一般開口，發出短促的音節：「Se——」卻無論如何也拼湊不出完成的詞句。

那銀髮的主人似有所感，擱著層層枝葉的阻擋，停了下來，目光也投向此處。

桔梗突然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胸前垂掛的四魂之玉將火焰折射出詭異的光芒，她卻根本沒有注意到，只是專註地望著對方的身影，揚聲道：「楓之村巫女桔梗，偶然在此地停留，明日便會離去，無意冒犯。」

聽到桔梗的話，他慢慢走到了明處，恰好是兩人可以清楚看見彼此的距離。

他們就這樣隔著幾顆樹的距離默默地注視著彼此。

「巫女，桔梗。」良久，他意味不明地輕哼一聲，瞥向桔梗背後睡著的阿玉，又去看桔梗緊緊握在手中的弓箭，不再停留，很快轉身離開了。

桔梗卻久久望著那個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森林深處，也依舊無法回神。

「Se……」她再度吐出不甚清晰的音節，試圖捕捉兩人對視時心頭閃過的那一絲異樣情愫，她應該知道的，她明明……

桔梗緩緩坐回之前的位置，失神地注視著火焰跳動間迸發出來的火星，努力想將那時堵在喉間的話語拼湊完全。那應該是誰的名字，是她認識的、十分親近的人。她的嘴唇動了動，過了許久還是一無所獲，終究無力地閉上眼睛，頹然睡著了。

吹起那銀髮的夜風亦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頰，但它不知道的是，在她的夢中，出現了一個大妖怪。

那妖怪有著精緻的面容，紫紅色妖紋囂張地自耳畔蔓延至兩頰，他的表情很冷，桔梗卻並不害怕。她注視著他金色的眼瞳，可以從其中分辨出極淡但的確存在的溫柔，與他額上的彎月相映，是桔梗最愛的模樣。

他隨意地背靠大樹坐在草地上，毛茸茸的尾巴曳地，圍成一個小小的圈，桔梗看到小小的自己就躺在其中。風吹過他長長的銀髮，和她的黑髮交織而過，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髮絲拂過臉頰的觸感，柔軟卻痒痒的，她不由伸出小手，輕輕握住了。

他並沒有注意到桔梗的小動作，眼神看向遙遠的天際，似乎在思考著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殺生丸……」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

桔梗突然驚醒，天色還未大亮，但已經可以看清森林中的小道了。

「阿玉，醒醒。」桔梗走到阿玉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叫醒。

「不要啊！」阿玉半夢半醒間伸出手胡亂拍打著，口中大叫。

「不要怕，已經過去了，我們該回去了。」桔梗握住她的雙手，溫柔地等她清醒過來。

「啊，桔梗大人！」阿玉終於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反應過來桔梗說了什麼以後，顯而易見地高興起來，匆匆收拾好睡亂的鬢髮與衣服，跟在桔梗身後朝森林外走去。

「桔梗大人，真的非常感謝您！」她一邊小步跟上桔梗，一邊心有餘悸地碎碎念著，「我昨夜做了非常可怕的噩夢，夢見那妖怪再次出現了，要將我抓走，再也回不到村子里。」

桔梗看她走得艱難，一邊將背在身後的彎弓遞給她，讓她支撐著好走一些，一邊隨意找著話題，試圖分散她的注意力，使她不會那樣害怕。

「那妖怪來自海那邊的大陸，我所擅長的巫術對它幾乎無用，只有用特殊的符咒才能將他封印。」她走到阿玉的身邊，和她並肩而行，「符咒是少數有用的手段，同時也非常有效，無特殊的情況，他是無法逃出封印的。」

「太好了。」阿玉果然被安慰到了，露出安心的笑容，「夢境果然只是夢境呢。」

桔梗聽她這樣說，卻突地停了下來，直覺地感到有哪裡不對，自己昨夜……是不是也夢到了什麼場景？再細想卻是一片空白。

兩人接下來斷斷續續地閑聊著，到了將近中午，終於回到阿玉所居住的村莊。

村民們雖然在桔梗的勸說下返回村莊，但是心裡實在擔心，一大早就守在了村子門口，遠遠看到二人的身影就鬧哄哄地迎了上來，一些人圍著阿玉四處察看，唯恐她受了什麼傷，一些人則雙手合十對著桔梗虔誠地鞠躬，繼而感謝不斷。

桔梗將對阿玉說過的話對村民們再說了一遍，看到他們紛紛安心地鬆了一口氣，也不由露出微笑，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之前未見過的男子從人群中跑出來，推開眾人抱緊了阿玉。

阿玉臉頰染上緋紅，羞澀卻用力地回抱住男子，周圍的村民們發出善意的笑聲，阿玉的母親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流淚，欣慰地看著緊緊相擁的二人。

「阿玉，我在家裡等著，居然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那麼可怕的事情。」那男子撫摸著阿玉的頭髮，非常懊悔的模樣，「父親和母親也沒有想到跟我說一聲，匆忙趕去楓之村找桔梗大人，我竟然昨天才知道……」

桔梗聽到這裡，心裡湧起淡淡暖意，她婉拒了村民們的謝禮，不去打擾重逢的戀人們，默默離開了村子。

自從昨晚遇見那位大妖怪的時候，她的心頭便總是縈繞著淡淡的不安，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要發生而她卻無力阻止，想來想去也毫無頭緒，只想儘快趕回楓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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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是埋下了許多伏筆，殺殿也終於正式出場了！雖然還是在打醬油2333

桔梗叫的是殺生丸的名字：せっしょうまる。羅馬音就是Sesshoumaru

日語里的某些習慣譯成中文是很難的，比如我有構思過他們初遇的場景，根據日文省略主賓語的習慣，桔梗第一次問他的名字應該只會說「お名前は？」因為我實在想不到桔梗那時對他使用尊稱或者是直呼「你」的樣子。

比較苦惱的是，殺殿的名字無論是中文還是日文都是很兇的感覺，中文的殺生就不說了，日文因為se后的促音導致的停頓，使得他的名字叫出來會很生硬的感覺，想叫溫柔些的昵稱都好難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