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惡狀

蕭曉天畢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又是官場廝混多年的官油子，不僅心思機巧，臉皮也夠厚度，程縣長的話，讓他驚恐的同時，也反應過來。

「對不起水寒筱女士，蕭小石是我的堂弟，我看他不上學跑到這裡來，情緒有些失控，在此，我向您鄭重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後不管他蕭曉天，是如何找蕭小石的麻煩，此刻卻必須端正態度才是。

另外，水寒筱對待蕭小石的態度，也讓蕭曉天震驚，對方甚至為了蕭小石，不惜指摘都梁縣上下，潛在維護之意極為明顯。

水寒筱冷著臉掃了兩人一眼，淡淡地道：「需要道歉的是蕭小石，他才是受害者。」

與此同時，她還悄悄朝蕭小石眨了眨眼，甚至還故意揚手，抖了抖手中的曲譜。

蕭小石心中咯噔一跳，後悔的同時，也秒懂水寒筱的意思，人家不滿足一首歌，這是邀功求賞呢。

「別過分啊水寒筱，你若真想再得到作品，那就別再作怪。」蕭小石附著水寒筱耳邊，低聲切齒道。

隨後他抬頭掃了眼蕭曉天，這才對程縣長道：「程縣長，你們應是為希望小學之事而來，我就不打攪了，有我在這裡，水寒筱就會很調皮的。」

原本他拿出這首歌，除了敬佩水寒筱的人品外，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為將來進入香江做個伏筆，只是沒想到，水寒筱如此難纏，讓他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之感。

此時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他可不想讓蕭曉天警覺，畢竟對方花言巧語欺騙的，是自己的母親，只有讓母親認清對方真正目的，才能解決家庭危機。

要知，後世蕭母不但恨二叔家一輩子，還恨她自己一輩子，認為自己耽誤了兒子的前程，這是她的心病，不解決是不行的。

他在說完這番話后，並不等程縣長的應答，抬腳就走，依舊是不拖泥帶水，果斷的性子。

只是他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讓程縣長等人愈發震驚，什麼叫「有我在，水寒筱就調皮。」這深度，深思極恐啊。

在場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程縣長卻有耳聞，水寒筱並非表面那麼簡單，身後的背景，碾碎他就跟碾死只螞蟻般輕鬆，而這也是他重視，甚至巴結水寒筱的深層原因。

「我們找水寒筱女士，的確是為希望小學的事，蕭小石等一下，你回泗州鄉路途遙遠，剛好也順路，不如跟我車子一起回好了。」

程縣長眼珠一轉，揚起大手，朝蕭小石的背影熱情邀請。看水寒筱的態度，跟蕭小石搞好關係，也不失為一條捷徑，蕭曉天那個傻帽，不知利用就算了，還敢攻擊蕭小石。

蕭曉天聞言，頭皮一麻，看向水寒筱時，露出深思之意，他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尋常，程縣長的態度有大問題啊。

「不用了，謝謝程縣長的關心。」蕭小石腳下一個趔趄，卻頭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他被驚到了，什麼叫路途遙遠，泗州鄉距離縣城，也不過十公里左右的路程而已，又不是天涯海角，程縣長至於如此誇張么。

騎上自己的自行車，蕭小石一路向泗州鄉而去，身後不管再發生些什麼，都與他無關了，此刻他的心中，已被回家填滿，尤其是將要見到健在的父親，讓他心中莫名戰慄。

蕭父是位忠厚老實的人，平時話不多，總是那麼靜靜地，默默地關注著兒女，從未有過要求，只有付出，直到他突然離世，蕭小石才猛地驚覺，自己關心父母太少，太少。

嗅著泥土氣息，離家近了，不停有熟悉的鄰里打招呼，可越是如此，蕭小石的心就越是悸動，很想哭，父母操勞一生，為自己付出很多，可自己又為父母做了什麼？

「呵呵，石頭回來了。」

終於在踏上家門，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聽到那獨特的問候時，蕭小石的情緒當場失控，他衝上去，緊緊抱住那個不算偉岸的身體，無語凝噎，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

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請好好善待父母，不要等到他們不在了，才懂得珍惜。那時，一切就再也來不及了。

後世正因父親的突然離世，才讓蕭小石真正懂得珍惜，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了。現在上蒼給他機會，讓他重新來過，他絕不會再錯過。

門口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廚房的母親，見蕭小石淚流滿面，不禁大急：「兒子，兒子你這是怎麼了，是在外面受了委屈，還是你爸這老東西欺負你，告訴媽，媽教訓他。」

蕭母是位很好強，也是很好面子的人。由於蕭父太敦厚實在，因而家中大小事都是她做主，從而造成了她堅強，強勢的個性。

「媽，沒什麼，我是很多天沒見到你們，這不是高興嘛。」蕭小石吸了下鼻子，悄悄拭去淚跡，強笑道。

又見到年輕二十幾年的父母，蕭小石難免心情激蕩。

他在家是老幺，上面有三位姐姐，他是父母臨近四十歲時，才生出的兒子，因而還是很得寵的。

「沒出息，要不是你曉天堂哥讓你回來，你還不知道回來呢，好了，我打了幾個雞蛋，你先吃了墊墊肚子。」蕭母狐疑地掃了眼兒子與蕭父，笑罵中返回廚房。

所謂的廚房，其實就是院子東邊的小瓦房，在一年前，蕭小石家還是泥土房，後來蕭母被蕭曉天花言巧語說動，才舉債蓋了個平瓦小樓，加上院子，耗資接近三萬。

後世正是從建房開始，蕭母才逐漸步入蕭曉天的陷阱，讓蕭小石放棄高考，去參加省農林廳下屬中專，揚城農校的招生考試，並最終被替換了名額，也錯失了高考機會。

「爸媽你們也吃，雞蛋一天只能吃兩個，吃多了膽固醇高，對健康不利，這碗里有六個雞蛋，剛好一人兩個。」蕭小石將母親端來的雞蛋，分成三碗，對父母笑道。

可同時，他的喉嚨卻有些哽咽，此時三個姐姐都已出嫁，家中所有好的，父母都攢下來給他，以前他還因厭煩而發過脾氣，現在想來，簡直混賬透頂。

「兒子你聽誰說的，盡瞎說，你現在正長身體，不多吃點，怎麼長身體？」母親愣了愣，眼睛有些濕潤，卻毫不猶豫地拒絕道：「再說，媽跟你爸都不喜歡吃雞蛋。」

她感覺兒子這趟回來，變得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否是長大了的原因。

「是不是但凡是好的，你們都不喜歡吃？」蕭小石瞬間心口發堵，眼睛濕潤，強忍住扭過頭去的衝動：「你們若不喜歡吃，那我也不喜歡吃，要知我是您二老生的，有遺傳。」

多麼父母式的謊言啊，只怕天下父母對自己的子女，都有過這樣美麗的謊言。

「你這孩子，還犟上了，好，媽跟你爸這次就聽你的。」蕭母笑罵道。

可她的眼角，卻有些濕潤，感覺連空氣都是甜的。

「呵呵……」蕭父看了看兒子與妻子，樂呵呵地端起了蛋碗，默默吃了，只是頭一直沒抬。

若在後世，蕭小石是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大家都說蕭父忠厚老實到木訥，可此時的蕭小石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自己的父親，只是不善意表達感情而已。

雞蛋吃過不久，全家人又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氣氛寧靜而溫馨，為了這頓飯，蕭母甚至還殺了只正下蛋的老母雞。

午飯後不久，蕭小石的家門口，就傳來了汽車鳴笛聲，蕭小石知道，定是那蕭曉天回來了，該來的總歸要來，他要當著父母的面，揭露蕭曉天的險惡用心。

按說，奠基儀式要到傍晚才會結束，作為官迷的蕭曉天，應該在現場，爭取露鏡的機會，此時不應該來此才對。

蕭母聽到車響，立即快步迎出，甚至還不忘拉著蕭小石，招呼蕭父一起出去迎接。

她對此次事情很重視，因在她心中，蕭曉天是大人物，只要對方願意提攜蕭小石，那麼蕭小石前途將是光明的。

「大媽，咱們進去說，外面不方便。」蕭曉天走下車子，面帶笑意，優越感十足地對蕭父蕭母揮手道。

在他下車后，司機就將車子向西面開去，蕭曉天的老家，就在蕭小石家的庄西頭，相隔不足兩百米。

按說，蕭曉天的司機，應對蕭曉天的親戚很尊重才對，尤其蕭小石的父母還是蕭家老大，可司機竟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若沒蕭曉天的指示，對方是絕對沒這膽量的。

蕭小石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自己的堂哥再怎麼會偽裝，骨子裡的冷傲卻無法遮掩，只是可惜，後世的自己並沒發現而已。

「好，好好，我們回去說。」蕭母並未發現異常，隨在蕭曉天的身後，一臉激動地邀請蕭曉天先行。

華夏的官本位思想很重，在蕭母的潛意識裡，蕭曉天是了不得的大官，自己的兒子又需要對方關照，這已超越了長幼尊卑。

蕭曉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帶頭走進家裡，坐在了上首位，等蕭父蕭母坐下后，方才掃了眼，站在一側的蕭小石沉聲道：

「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作為長兄，我有責任管教好蕭小石，可就在今天，他竟當著我領導的面，說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如此不堪，大媽你叫我如何提攜，甚至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