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世
茯苓找出了整套衣物,回過頭便看到秦莞呆愣在鏡前。
「小姐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了?」
秦莞回神,忙道,「沒……」
「有」字沒出,秦莞忽然話鋒一轉,「只有點頭疼。」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額角,茯苓立刻擔心的走了過來,「老夫人太狠心了,小姐雖醒了,可落進湖裡一定會得病的,她卻連個大夫都不願請……」
秦莞拍拍茯苓肩頭,「沒事,只是……只是一些事情記不清了……」說出這話時,秦莞已做了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她要留下來。
茯苓一下緊張起來,「什麼?小姐傷了腦袋嗎?」
秦莞坐在鏡前不遠的矮榻上,茯苓一邊問一邊為她褪下內衫準備更衣。
內衫一退,茯苓驚叫一聲,「小姐身上受傷了!一定是他們救小姐上來的時候不仔細碰的,要是留下疤可怎麼好,奴婢去找傷葯來……」
茯苓急急去找葯,秦莞看著自己手掌手臂上的傷口蹙眉。
片刻,她又挽起裙擺,只見她膝蓋小腿大腿面上都有傷。
秦莞眯眸,茯苓說錯了,這些傷口不是撞的。
手臂和腿上的傷口都呈細條狀,且一端深一端淺,因為被水泡過傷口尤其明顯,這是摩擦而生的擦傷,目光再往下,秦莞看到了自己腳踝上幾道淺淺的烏青。
秦莞用自己的手比劃了一番,果然,是人手留下的抓痕。
秦莞又仔細看了一遍身上的創口,這些創口大都裂開極大,創口邊緣多有紅腫,雖然泡過水,卻能看到未被完全沖洗掉的血痂。
父親說過,只有活人受傷之後傷口才會收縮開裂。
這些傷,多半是在這位九小姐死前留下的。
這般想著,秦莞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剛醒來時她便覺的喉嚨疼痛,彼時未曾注意,可現在看到了傷痕,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因大力扼掐喉嚨導致的挫傷。
隨後,秦莞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腹處,毫無異物感。
眼底閃過一片寒光,她幾乎可以肯定,這位九小姐是先被人掐死,而後被拋入湖中造成了跳湖的假象,而這些擦傷,是被人握住腳踝拖拽時留下的。
秦莞頭皮一陣發麻,本來以為這位九小姐只是在府中不受待見處境可憐,可沒想到,這秦府內竟還有人想殺她?
「小姐,找到了,奴婢給您上藥。」
茯苓跑過來,跪坐在秦莞身邊為她擦藥,擦著擦著又一咬牙,「把小姐身上弄出這麼多傷!他們當真是一點都不知憐惜小姐!」
秦莞看著茯苓,眼底深淵一般幽沉。
她不是秦府九小姐,可她眼下也的確成了秦府九小姐,想要安身立命,她自然得找出那個下狠手的兇手,一次不成,兇手若出手第二次呢?
何況她佔用了這位九小姐的身體,為她報仇也是應該!
秦莞心思一定,轉而問起了另外的問題。
「從這裡到京城有多遠?」
茯苓一愣,「小姐改主意了?小姐之前說待在錦州也比待在京城好的,比起京城忠勇候府要應付的那些人和規矩,小姐寧願待在這小院子里安安靜靜的。」
茯苓說著鼻頭微酸,「小姐想回京城了嗎?奴婢也覺得,咱們不如還是回去,京城在天子腳下,那府里的人就算刻薄也不敢太過苛待小姐,何況這次小姐墜湖,總讓奴婢覺得這府中不吉利不安生,可小姐,咱們要回去也得大房那邊發話呢。」
這次她們主僕都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茯苓越想越心酸。
「自從七年前老爺和夫人過世,咱們就像燙手山芋一般被丟來丟去,咱們來了錦州四年,這邊的老夫人和老爺早就對咱們不耐煩了。」
「大伯……他……」
秦莞既是秦家二房,那忠勇候該是叫大伯沒錯。
茯苓聞言輕哼一聲,「小姐忘了嗎?大老爺自從繼了忠勇候的位子眼睛便只在朝政之上了,早前聽說大老爺入了戶部,何況大老爺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八小姐身上,就想著把她送到哪位王爺或者世子身邊去呢,對咱們早就不聞不問了!」
秦莞眼眶狠顫了一下,「今天是幾日?」
「奴婢沒記錯的話,是七月二十三了吧。」
七月二十三……她們一家出事的時候是七月十九。
秦莞用力攥緊了袖口,七月初她便聽父親提過,忠勇候秦述入主戶部,而忠勇候府那位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稱的八小姐,她便是足不出戶也有幾分耳聞。
胸口劇烈的起伏几下,秦莞心頭一燙,這裡還是大周,這個秦家,便是她知道的那個秦家,這簡直,這簡直是老天爺給她的得天獨厚的機會!
「小姐?您怎麼想?」
秦莞緊咬牙關,半天才平復下來,她眼底一片幽深,視線卻輕渺的不知在看向何處,半晌,她語聲低啞卻堅定的道,「我想回京城。」
同一時間,林氏正扶著蔣氏回到佛堂,「母親,這件事太奇怪了,她咽氣的時候好幾個人都去看過,她說的脈短氣絕,您覺得是真嗎?」
蔣氏渾濁的眼底一片暗沉,「不管真真假假,這件事不能傳出去,靈堂撤掉,讓底下人把嘴巴閉緊了,我秦府不能鬧出這樣大的笑話,我不管她是什麼狐孽鬼怪,她若是能扛過高僧們的七日法陣,我便當她病了一場。」
林氏憂心忡忡,「那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大房?畢竟秦莞是二哥的獨女……」
蔣氏轉眸,剜了林氏一眼,「大房?大房可沒這個精力管她。」
林氏有些不解,直將蔣氏扶到軟榻之上坐下。
蔣氏眯眸,抬了抬下頜示意桌案上放著的一本公文,「這是大房謄抄來的邸報,瑾妃的案子已有了結果,帝都動蕩結束局勢大變,所有人都在明面上自保暗地裡奪權,大房也要站隊,哪有時間管她?」
林氏微訝,「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蔣氏下頜微抬,目光意味深長,「晉王在天牢畏罪自殺,又找不出別的疑犯,瑾妃的死自然就釘在晉王頭上了。」微微一頓,蔣氏涼涼的道,「何況沈毅死了。」
林氏一訝,「沈毅?大理寺卿?他怎會死?」
蔣氏波瀾不驚的道,「事發以來,這大周百年未遇的內宮詭案一直是他主管,也是他力主晉王的罪行有疑,然而五日之前,大理寺副使司揭發他故意為晉王脫罪欺君罔上,事情敗露,沈毅想帶著家人逃走,隨後一家人都被絞殺在皇城之外了。」
林氏眼角一顫,「一家人都被殺了嗎……」
說著又蹙眉唏噓道,「沈毅執掌刑獄多年,聽聞他手上從未出過一件冤假錯案,從地方到京城,一路政績斐然,百姓中聲望也極高,否則也不會以寒門之身位居大理寺卿之位,這一次怎麼就為了晉王……」
蔣氏盤腿而坐,拿起一旁的佛珠轉了起來,「皇家朝堂之事,我等怎可妄言?何況帝都之中,誰生誰死,自然有人說了算。」
林氏意識到了什麼,忙低頭不再說。
蔣氏閉上眸子念了兩句經,又緩聲交代道,「秦莞這事不必告訴大房,你盯著些,順便去問問黃神醫,短脈氣絕,瀕死之狀又是什麼……」
說著蔣氏忽然睜眸,「我總覺的,那丫頭變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