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痕迹
舒曼熬到了用晚食,踏著夕陽最後的餘暉進了房間。
很奇怪的,卿雲弟弟沒過來,那位蘇小姑娘也沒過來,只有她跟卿雲、卿雲奶公三人。
依舊是食不言,看著侍從收拾了東西退下,舒曼看了一眼卿雲,卻正好撞進他看過來的雙眼中,她的心抽疼起來。
可,還是要說的。
她悶聲悶氣同卿雲奶公說了她的打算,然後懇求他老人家後日能讓兩人單獨待一天。
舒曼不確定納蘭氏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見納蘭氏沉默,她還要再請求,卿雲已握了她的手,轉向納蘭氏,「奶公。」
納蘭氏本就準備答應的,他只是感慨哥兒跟這申娘子的默契罷了。
見卿雲如此,他心中不由感嘆了句兒大不由爹,他家哥兒如今也是胳膊肘往外拐。
若是這兩人真的分開,起碼有小半年是見不了的。
哥兒既是如此歡喜這人,當然要讓這人更歡喜哥兒一些,不然分離得久了,指不定這申娘子會不會變心。
納蘭氏應了下來,只是還是要敲打舒曼一番。
舒曼感激不盡,便是聽出了納蘭氏的言外之意,也沒有任何不愉之色。
她的乖乖受訓,一點就通讓納蘭氏對她的觀感更好了些。
因此「訓」完了她,納蘭氏便起身借口要去收拾他帶來的東西去了別的房間,留了空間讓舒曼跟卿雲說話。
舒曼恭敬送走了納蘭氏,便趕緊去看卿雲。
她怕卿雲跟他鬧脾氣,雖然她覺得卿雲不會,可她做這決定又是沒和他商量。
卿雲怎麼捨得生氣呢?
他一想到後日就要分別,眼裡,心裡就只有舒曼,連自己的情緒都塞不下。
況且,昨夜她本來就已有這樣的打算,他也知曉自己再跟著她只會拖累她。
見卿雲沒有生氣,舒曼心中更過不得了。
她有時會想,要是卿雲不要這麼乖就好了,該生氣就生氣,該擺臉色就擺臉色就好了。
她當然沒有受虐的愛好,只是這是人的正常情緒啊。
卿雲對著她,卻極少會有這樣發泄情緒的時候。
舒曼拉著卿雲進了裡間,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喜服。
「我後日便能做好,到時你帶身邊好不好?」
卿雲見舒曼看向喜服,便拉著她過去讓她看。
舒曼心動了一下,便搖了搖頭,道,「往北上路途艱險,我不能帶這麼珍貴的物品,你也不要趕工,慢慢綉,慢慢做,等我回來。」
見卿雲還是有些失落,舒曼輕輕攬了他,柔聲哄道,「我想帶的只有你,可是又帶不走你,你就替我保管著這喜服,照顧好自己,等著我回來娶你,好不好?」
卿雲點了點頭,回抱了過去。
另一邊,卿音食不知味用了晚食,聽侍從報告納蘭氏出了房間,留了阿兄跟那人單獨相處,他緩緩放下了筷子。
明明下午那會兒納蘭氏也被他說動了。
可只是一會兒的功夫,納蘭氏便又選擇了放任。
這是為何?
卿音回了裡間,看了眼鏡子中自己依舊紅腫的眼睛,將鏡面扣到了桌上,轉身吩咐侍從取了筆墨紙硯。
他凝神想了想,寫了幾封密信交給侍從。
這人既然不是申虎,那就不能再往七皇女那邊送了。
直接處理掉這人雖然更省事些,可這是他碰到的第一個跟他一樣的「異類」。
他還是很好奇她的真實身份。
那日聽到的琴聲應是她彈的,能彈出那樣的琴音,她應該不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
阿兄知曉這人的真實身份嗎?
卿音仔細回想了下見了阿兄后阿兄提起那人的稱呼,輕笑了聲。
阿兄應是知曉的,原來阿兄也能面不改色地說謊,連他都沒有立時察覺。
這可真是有趣。
看那人對著黃氏的態度,她應該是對那申虎的事並不是十分了解,而且脾氣應當極好。
家世應當也不錯,禮儀規矩都挑不出差錯來,言詞舉止也可以說是彬彬有禮。
這樣的人能當著弦郎的面折磨阿兄嗎?
她是如何做到的,沒有一個人發現她跟申虎完全不一樣。
如果阿兄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話……肯定會留下痕迹的。
卿音想了想,揮手讓侍從過來輕聲囑咐了一番。
待眼睛的紅腫消退的差不多了,卿音略略收拾了下出了門。
納蘭氏還沒回來。
房間里應該只有阿兄跟那人。
待看清開門的人,他裝作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看著面前的人。
真是好奇啊,這副軀殼裡會是什麼人呢?
待這人讓開讓他進了屋,卿音的腳步不由頓了下。
「阿兄,你這是?」
屋子裡全是拆開的包袱,亂七八糟地堆著。
卿雲看了一眼舒曼,有些黯然地笑了下,「她後日要跟我們分開,我們收拾下行李。」
那他來的可真是時候。
「阿兄,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個人待屋裡著實無聊。」
卿音立馬主動請纓。
不出意外被拒絕了,可阿兄也沒有趕他離開,卿音就光明正大地觀察起了阿兄跟這人相處。
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這人對阿兄還真是體貼。
阿兄也不像他認識的阿兄了,雖然這次見面就不像了。
在這樣橘黃的燭光中,一邊收拾著東西時不時輕聲交談著的這一對,一言一行都透露著親密與默契,便是不言語也能感覺到他們周身洋溢著的溫暖。
卿音看著看著便不由垂了眼,盯著自己的影子有些恍惚起來。
直到聽到卿雲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才回了神,正要回話便看到了阿兄身後露出一角的包袱,那裡面是畫?
他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往近處走了兩步,先四處看了下,最後又定定瞅了一眼阿兄身後那個包袱,「阿兄,裡面是你作的畫嗎?」
他本是隨意一問,雖然覺得阿兄還有閒情逸緻作畫挺奇怪的,可阿兄本來就喜愛這些。
可阿兄的態度卻讓他心中生疑。
阿兄他在緊張?
他試探著往那包袱邊挪了下,餘光瞥到阿兄跟那人緊張的表情,他心中一動。
「是你阿兄教我作畫留下的畫稿,我實在不會畫,你阿兄卻不捨得扔,讓你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