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三進三出(二)
「緩和的餘地?」帳內有人質疑:「那也得太子殿下守得住宮廷才行啊!」
見眾人的視線掃了過來,頭髮花白的幕僚也顧不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繼續道:「聽聞太子殿下在事發后將太幽衛悉數遣了出去,不遺餘力的封鎖了燕平周遭百里的各條道路,從而讓幾位親王鑽了空子,帶領私衛在昭和街外圍了個嚴嚴實實。」
「太子殿下真的將太幽衛都遣出去了?!」眾人驚詫不已,視線紛紛轉向一旁的蕭何。
蕭何咬了咬牙:「京中傳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
太子齊無昭一直是蕭家最大的籌碼與驕傲。在這件事情上,就連遠在茂城的蕭何也覺得自己的太子表哥不該這般顧此失彼,給齊無煦和齊銘留下大好的機會。
春蘭殿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只要太子殿下還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齊無煦和齊銘便只能攪亂一池渾水,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蕭家的根基與地位。
可誰知道這個時候本該固守皇城、穩定軍心的太子殿下竟然將太幽衛悉數派遣到燕平之外,只為抓一個連影子都沒看到的南秦靖陽王,如何不讓人覺得驚詫和不解?!
「封鎖京郊……搜的是南秦的靖陽王秦君璃吧!」
帳中的氣氛有些冷,坐在桌案邊的驍南王卻是忽然站起身,開始在帳內踱步:「太子殿下不會無緣無故放棄宮廷的控制權,既然他這般勢在必得,定然有他的用意。」
「其實燕平那邊的形勢算不得差,就算三皇子和北淳王帶領私衛圍了皇城宮廷,也只會隔岸觀火做壁上觀。說不定這會兒還打著渾水摸魚的主意呢,又怎會輕易的站到二皇子那一邊、幫著打壓太子和蕭家?」
說話的是驍南王的幕僚董先生,只見他站起身,對著燕平的方向微微一禮,道:
「太子殿下雄韜偉略,定然早就看透了這些人的心思與計量。所以老夫以為,『兵亂』非平不可,而南秦的靖陽王也是非抓不可的。」
齊無昭聞言轉過身,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直勾勾的盯著褐服素衣的幕僚:「董先生此話何解?」
董瑞捋了捋鬍子,這才不急不緩的解釋:
「想必在座各位也是知道,南秦北齊被那所謂的盟約制衡了三百年。既然太子殿下有心一統中原,必然會在登上大統后揮師南下、奪取秦地。」
董瑞這話太過直白,也就只能在驍南王的面前說說,被其他任何人聽了去,恐怕都得招來殺身之禍。
可帳內的眾人皆是齊無暇的心腹,聞言非但不驚不詫,且都蹙眉凝神,細細思索這位董先生話中的意思。
「而今秦王退居幕後、不問政事,能夠對我北齊造成威脅的不外乎兩人。一個是登上攝政王位的二皇子秦君逸,另外一個便是這個潛入我國、欲行詭事的靖陽王秦君璃。
雖然表面上看秦君逸是攬了大權號令三軍,可他的長處並不在此。一旦兩國開戰,他身負監國重任,也絕不可能放棄梁京不守,親赴前線作戰。
無將可用,恐怕才是南秦最避無可避的短板。
如果我們今日解決了秦君璃,來日南秦沒有可以號令三軍的將才,又能拿什麼來與我北齊大軍抗衡呢?!」
董瑞洞徹人心,讓帳內各人皆醍醐灌頂。
同室操戈、爭權奪利,看似平定京都「兵亂」迫在眉睫,實則遠沒有一個潛入北齊的靖陽王秦君璃來的重要。
如果這次讓秦君璃成功的逃回南秦,日後又將給北齊的南伐之戰增添多少的障礙與困難?!
唰唰——
甲胄摩擦,發出鏗鏘錚鳴。
只見剛才還在帳內踱步的男人驀然轉身,疾步走到掛在角落的地勢圖邊,眼中騰起莫名的興奮與灼熱:
「董先生大智。太子殿下正愁沒有開戰的理由呢,他秦君璃就送上了門來,不讓他好好『領略『一下北齊的風光,又怎麼對得起我二人相交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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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君璃一行趁著夜色疾行北上,因拿著驍騎軍的文書與信令便一路無阻的抵達了燕平東南的衛城其沖。
其沖只是為了防衛燕平而設立的軍事要塞,駐紮了三萬的守軍,以防宋平、茂城、中關全線潰敗后外敵長驅直入,一鼓作氣滅了齊都皇族。
故而其沖並沒有多少定居的百姓,出現在街頭的小商小販也是為了做守軍的生意,才大老遠從周圍趕來的農戶。
墨衣黑甲的驍騎軍在三三兩兩的小販中格外顯眼,一行人從南門策馬而入,也不停留。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穿過城內的主街朝東北方疾馳而去。
其沖城內多有軍將策馬疾馳,做生意的小販也習以為常,見有人來便擼了自家的東西往邊上躲躲,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然而來人的速度卻是極快,小販們前腳剛動,他們便像幾道黑色的閃電劃過殘雪覆蓋的街道。
「唉喲!!」
一個賣酒的老婦人閃躲不及,被駿馬的蹄風刮的向後一倒,直接撲在尚未融化的雪地上。
連帶懷中的幾壇老酒也砸了個粉碎,在空中散發著濃郁的辛辣味。
「唉喲,夏大娘,你怎的這般不小心,趕緊起來,莫要擋著幾位軍爺的路了。」
身側的幾位農婦見狀也不敢去扶,各自護著自己懷中的東西往後退了退,又是恐懼又是著急的對著地上的老婦人喚到。
奈何賣酒的婦人年事已高,一摔之下疼的渾身直冒冷汗,掙扎了半天還沒從冰雪中爬起身來。
「可有摔到哪裡?」老婦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卻從旁邊伸出一隻溫暖有力的手。
手的主人一身黑衣墨甲,雖然蒙著臉看不清長相,可身上的血腥冷厲還是讓人不由的一震,從腳底竄起好陣陣寒涼。
正是剛才策馬而過的驍騎軍。
「沒…沒有……」
老婦人惶恐的往後縮了縮,生怕給自己招來什麼殺身之禍。
而折返的男人似乎也看出了對方眼底的恐懼,收了手不著痕迹的往後退了一步,並不再多說什麼,卻從懷中掏出個銀錠扔在婦人腳下的筐中,便又飛身上馬,急急忙忙的跟上同伴,朝北行去……
蹄聲漸遠,四散的小販又稀稀拉拉的繞了回來,叫賣的叫賣,閑聊的閑聊,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然而卻有人看下了這一幕,連忙將這一行十人的行蹤動向,悉數送到了那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