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 消息
第二八零章消息
所以說,皇宮裡是沒有秘密的。陸皇后和皇帝說完那番話不到兩個時辰,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昌王這幾天臉上yīn雲密布,大家理解。親弟弟沒了嘛,就算兄弟倆平時感情不好,可是這乍然間生離死別了,斷了手足,誰受得了?昌王妃百般勸慰,好話歹話說盡。
「王爺固然傷心,可總要保重身子。就算不為自己,不為咱們府里這麼一大家子,也要為母后多想想。常言說得好,世上至悲痛之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母后該多麼傷心,王爺該多在母後面前安慰勸解些才是。王爺這麼不顧惜身子,倘若你再有個閃失,那可不要了母后的命了?」
昌王抬頭看了妻子一眼,默然地接過了她遞的參湯。
昌王妃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
是的,她當然關切。
這個男人固然有種種不好,可他是她的依靠。
看看六皇子妃,就知道沒了男人的nv人,活著也跟活在墳墓里一樣。
人總是漸漸學會無奈,學會妥協,學會口是心非。
「王爺今天還進宮嗎?」
昌王點了下頭。
其實就算他進宮,也做不了什麼。六弟的喪事全由內shì監和禮部cào辦,他chā不上手。陸皇后那裡……昌王覺得很是彆扭。他也想安慰皇后,可是他從來不善於說安慰人的話,反來複去不過是幾句乾巴巴的「母后不要傷心,要保重身體之類」的。妻子倒是比他能言善道,可陸皇后一樣不理睬。
去勸慰母后,那是應當的。昌王絕對不能說他不想去。
但是他真覺得在椒房殿渾身不自在,氣氛生硬,冰冷,令人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聽說了皇后要過繼誠王家的二兒子給六弟的事,昌王說不上來心裡什麼感覺。
好吧,聽說老四家又生了個兒子的時候,他心裡很難舒坦。
老2,老四,老五家都有兒子,雖然老2家的兒子是外頭nv人生了抱回來的,可也都比他強。
他的妻妾生的全是nv兒。現在又有一個懷上了,昌王衷心期盼這是個兒子。
「……王爺你說是不是?」
不知昌王妃上半句話說的什麼,但是昌王還是點頭應:「是啊。」
陸皇后一臉倦容:「我沒事兒,你們先回去吧。」
昌王和昌王妃對望了一眼,站起身來:「母后要多多保重,兒臣就先告退了。」
出了椒房殿,走出一段,昌王妃忍不住輕聲問:「王爺剛才在想什麼?怎麼走神了?」
昌王唔了一聲,昌王妃說:「還好母后jīng神不好,沒在意。王爺是不是太累了?聽素娟說,你晚上都沒睡實。」
昌王找到個台階下:「是啊,晚上總睡不實。」
素娟她們幾個,是承恩侯陸家送來的姬妾。相貌自是不必說,吹拉彈唱琴棋書畫也樣樣來得。素娟是其中最為得寵的一個,善解人意,據說當初買來身價就逾千兩,又經過幾年的jīng心調教,也難怪昌王總是流連在她的屋裡。
「王爺自己也要保重才是。」
昌王琢磨了一會兒:「你說母后她……」說了半截,昌王又把話咽了回去。
昌王妃猜度著他的意思,試探著問:「王爺可是在想六弟過繼的事?」
昌王爺點頭:「不錯……」
昌王妃輕聲說:「這事兒自有母后和皇上決斷,不必咱們多想,更無須咱們多言。」
論見事兒,昌王妃比昌王清醒明白。
皇后的用意連她都猜得出來,皇上和誠王只會更加明白。
昌王妃覺得,是不是喪子之痛讓皇后失去了她一慣的沉穩。nv人在絕望的時候,往往會行事衝動,不計後果。這時候提出過繼,當然沒有錯。可是非得過繼誠王府的孩子么?這大可不必。這風聲放出去,宗室里得有多少人想攀這個高枝,撿這個天大的便宜啊。六皇子雖然早亡,也沒有來得及封王爵,可是皇后的兒子,就算親王夠不上,將來過繼的孩子至少也能hún個郡王噹噹吧?一個郡王的含金量是多少?六皇子的府邸,田產,將來的年俸——要是哪個破落宗室能成功的把自己的孩子過繼過來,怕不做夢都要笑醒。
而皇後放著這麼龐大的積極的備選不要,非要過繼誠王的兒子。
是,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是兄弟,血脈親近。可是偏偏這回誠王是與六皇子一同出的京,而誠王平平安安的先回來了,六皇子卻橫死他鄉。
這會讓其他人怎麼想?皇上和誠王又會怎麼想?
兩人經過延福mén時,恰與蘇公公蘇常碰個對臉。
這一位雖然不如來公公,在皇帝身前也是很得寵信的。
昌王夫fù不敢怠慢,昌王招呼一聲:「蘇公公這是往哪裡去?」
蘇安忙請了個安,回話說是去傳話,又添了句:「大公主回京了,現在正在東側殿陪皇上說話呢。」
昌王已經知道大公主回京的事。
他往東側殿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公公有要事在身,那就不妨礙你了。」
「王爺客氣。王爺和王妃這是要出宮?」
昌王胡luàn點個頭,心思全不在這上頭。
cháo生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沒人敢告訴她。
再說,皇后只是這麼提一提,皇上那兒可未必會答應。
新生兒頭一兩天喝水比吃nǎi多,也就從第三第四天開始,變得會吃nǎi了。
吃是人的本能,不用教。cháo生自己現在體虛,沒法兒喂孩子,看著rǔ娘解開懷讓孩子吃nǎi,cháo生覺得心裡酸酸的。
吃nǎi也是個力氣活兒,要不說做什麼艱難的事兒,會使出吃nǎi的力氣呢。孩子咕咚咕咚的吞咽著,小臉兒紅紅的,一腦mén的汗。
nǎi還沒吃完,他就睡著了——累的。
rǔ娘輕輕把他托高些,拍了拍背。
cháo生把孩子抱過來。
這幾天她就抱過一次孩子,這是第二次。所有人都把她當成了易碎品,需要小心看護。抱孩子這種動作似乎都會給她帶來莫大的消耗和危險。
cháo生愛憐的看著他,輕輕在他腦mén上親了一下。
「永哥兒呢?」
芳景一笑:「一早就纏著阿羅少爺,剛才我看見他們,說是去後面池子邊逮魚啦。」
cháo生有些詫異:「阿羅也來了?」
「是啊,今早王爺才見著,阿羅少爺又長高了,奴婢站他旁邊,足足矮了他一頭。」
芳景身材中等,據cháo生目測,也得有一米六五左右吧。阿羅比她高一頭——乖乖,這孩子平時都吃的什麼?光吃麵餅烤ròu那種東西能長這麼大個子?
「去找一找,讓人看著點兒,別讓他們掉水裡去。要是玩夠了,請阿羅少爺來,我想見他一面。」
「是。」
cháo生把孩子jiāo還給rǔ娘,輕聲囑咐:「去問一聲,要是方便,把孩子抱過去讓許婆婆看一看。」
許婆婆現在已經半癱了,都是為了她,還有這個孩子。
起碼讓她看一看,這個她為之付出了巨大代價的孩子。
rǔ娘抱著孩子,屈膝應了一聲。
許婆婆剛喝過yào,紅豆在外面說:「芳園姐姐來了?哎喲,這是小少爺吧?」
「王妃讓抱過來,給婆婆看看。」
「快,快請進來。」
紅豆打起帘子,許婆婆雖然動不了,可是耳朵並沒廢,她們的對話她都聽見了。芳園和rǔ娘進屋的時候,就見許婆婆已經撐起半邊身子,高高的抬著頭,眼中流lù著急切和欣喜的光亮。
芳園心裡一酸。往日許婆婆是何等爽利的人,現在卻只能躺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哪兒都不能去。
她臉上揚起笑容:「婆婆,快看小少爺。」
許婆婆胡luàn應了兩聲,一雙眼都不夠用了。
孩子抱在襁褓中,還正睡著。皮膚象牛**一樣白,小鼻子微微翹著,rǔ娘把他抱得近,他軟軟熱熱的呼吸就拂在許婆婆的皮膚上。
許婆婆的心都要化了。
「哎喲……真好,真好啊……」
黃豆大的淚珠從她渾濁的眼睛中淌下來,她一手撐著身體,另一隻手不能動彈。紅豆忙湊過來,拿帕子替許婆婆擦淚。
「看婆婆高興的。」
許婆婆嘴有點歪,說話也不大利索:「王妃,和少爺,都好?」
「好著呢。」芳園說:「王爺請了個有名的郎中替王妃診治調養。那郎中說了,王妃不礙事兒,就身子虛了點兒,好好調養著,再過兩年啊,一樣的生兒育nv。小少爺也好,能吃能睡的,哭起來嗓mén都比旁人響亮。」
「好,好」
「大公主一來,咱們府里可忙活了,這一二年都沒有這麼熱鬧過,王妃jīng神也好,王爺也放心不少。婆婆別挂念著,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
紅豆說:「芳園姐姐說得對。婆婆就是想得太多了。一天要問好幾次,王妃怎麼樣了,永哥兒和小少爺怎麼樣了,我說都好,婆婆還說我應付她。」
許婆婆專心的看著這個孩子。
這孩子,要了王妃半條命去啊。生得可真好,一群人的辛勞總算沒白費,他總算是平安落了地。
就是姑娘的身子……讓她放心不下。
偏偏自己又不爭氣,現在連chuáng都起不來。倒叫姑娘惦記著她,還特意讓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
「抱,回去吧。」許婆婆說:「這屋裡,有yào氣,不幹凈。」
芳園出了屋子,笑容就從臉上消失了。
她已經聽說了那個消息。
憤懣、惶恐……同時,她還得若無其事,因為王妃擔心不起,王爺也嚴令了,這消息決不能傳揚開來。
現在知道的人也就是她和芳景。
皇后這是成心想要王妃的命。
前兩次出手不成,這一次乾脆明搶?把初生的孩子從虛弱的母親身邊奪走,jiāo到居心叵測的人手中……這真是殺人不用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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