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出殯
第二八四章出殯
許婆婆的病,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太醫每天都來替她施針,葛先生把過脈,問了紅豆一些話,又討要了太醫開的方子來看,脈案也就料准了。
許婆婆畢竟年紀到了,葛先生也沒說有什麼旁的治法,紅豆略有些失望。
「平時盡量多活動一下。」
「活動?」
許婆婆半邊身子都不能動彈了,連chuáng都起不來,如何能多活動?
「太醫是怎麼說的?」
紅豆有些委屈:「太醫每天施針,倒沒多說什麼。」
「得動。」葛先生說:「一開始就算起不來,架著她活動也成。你也要替她按róu活絡,這樣血脈才暢通。」
「能,能好嗎?」紅豆滿懷希望地問。
葛先生搖了搖頭,紅豆又萎靡了。
「但是不活動,只會更糟。就象那mén軸,天天用著倒好好的,一段時間不開那mén,mén軸可不就上了銹了?」
紅豆róuróu眼:「先生說得……雖然我不太明白,不過我想您說的有理。只是這按róu,手法是有講究的吧?」
「這個倒不難,一學就會。」
葛先生沒收診金,也沒要謝禮,約了十日後再來,便告辭了。
大公主說:「這倒是個實在人——可也太實在了,話說得和沒說一樣。」
cháo生說:「本來就沒什麼病,難不成讓人家編一篇話出來好顯得盡心儘力?」
大公主評價:「這人早早辭官是對的,這種脾氣想陞官那是做夢,不惹禍就不錯了。」
cháo生笑著打趣了一句:「是啊,他比嫂子差遠了。嫂子要是個男人,肯定有一番大作為,不當大將軍,也會當大丞相。」
她本來是玩笑話,大公主卻恍惚了一下。
她要是個男人……
她曾經想過不止一次,她要是個男人,會怎麼樣?
對於六皇子的死,壽王表示很惋惜。
弟弟里難得一個不討厭的,而且還是皇後生的。唉,這人哪,能跑能跳的也未必就幸福了。象他,不能跑不能跳的,倒是平平安安一直長這麼大。其他的人哪……比如老大,也死得不明不白。老六這回,天知道是誰下的手。
倒是他tǐng好,拖著殘tuǐ,也沒誰打他的主意。
以前他不明白這個道理,白跟自己較了那麼多年的勁。
tuǐ殘的滋味兒,沒經過的人不會明白。離了人,他動彈不得,哪兒都去不了。看別的弟弟能走,能跳,能跑,學shè箭、騎馬、自由自在的……他當年只讀了一年多的書就不願意去讀了,並非他那麼厭惡讀書,而是看著滿屋子走動的同齡人,心裡實在難受。
別人和他說話,目光總是忍不住要溜到他的tuǐ上瞅一瞅,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鄙視、憐憫,優越……總是讓他想把手裡能扔的東西都砸到那人臉上。
什麼瘸子、癱子,這些話他都沒少聽。就算那些人不當他的面講,也總能傳進他耳朵里。
不過六皇子雖然不錯,畢竟還是皇后的兒子啊。壽王一邊可惜,一邊還覺得快意。皇后兩個兒子,平時雖然看重大的,可是人總是偏疼小兒子的。老六又比老三的嘴甜,皇后更喜歡他一些。這回瞧陸氏還抖擻得起來?
壽王抿了口小酒……唉,可惜了。可惜死的不是老三哪,要不然這事兒就完美了。
含薰把酒壺放到一旁,斟茶上來:「可不好喝酒,今天怕還是要出去,讓人聞著一身酒氣,倒顯得王爺沒有手足之情。」
壽王笑著說:「好好,不喝。」又嘆口氣:「可惜十妹妹的親事,只怕又要耽誤一年了。」
含薰說:「這也沒什麼,左右是定下來了。事情緩一緩,倒是能預備得更充份些。」含薰一下一下替他捏著肩膀,忽然笑了:「再說,這媳fù是那麼容易就娶到手的,只怕也不會珍惜,也要急一急未來的十駙馬才好。」
壽王也笑,不過他可和含薰想的不一樣。
「霍家的事兒嘛,我也知道些,不那麼好應付。這一拖,不知道會不會讓那些人生出旁的心思來……」
壽王就沒有再接著說下去。這事兒和含薰說,她也不了解。這種時候要是梁氏在,倒是能一五一十跟他討論這事兒。含薰雖然體貼,可是大事上頭她不懂。
「請范先生到書房。」
壽王一走,含薰有些失落。
她本想問一下壽王對她哥嫂的安排。因為疫症的關係,他哥嫂一直也沒離府,閑著很不自在。下人奴僕們當面客氣,背後說什麼的都有。
這幾天聽說疫症已經遏制住了,含薰想問壽王幾時她哥嫂能搬到長平坊去,那間壽王說的當鋪又幾時能開張。
壽王府也有幕客,不過壽王現擺在這兒,沒什麼大前程,領著一份說來有些可笑的閑差,有鴻鵠之志人才自然也不往他府上來,倒是都有點兒歪才。比如一位范先生,就已經年過五十,平時愛個烹茶逗鳥兒,哪是來做幕客,分明是尋個好地方養老來了。
壽王倒是tǐng喜歡和他聊兩句。
「王爺。」
「范先生來了,」壽王說:「先生請坐。」
范先生的小眼兒一直眯著,看樣象是沒睡醒。
「找先生來,是有點兒困huò……」
范先生笑了:「王爺困huò什麼,反正事不關己,咱們坐著看熱鬧就是了。」
「就怕城mén失火,殃及池魚。」
「不會,王爺只管放心。」
這老頭兒言之鑿鑿的,壽王也放下心來。
對啊,關他什麼事?
至於朝中有一股聲音,說六皇子之死是誠王有意陷害云云,壽王嗤之以鼻。
老四是什麼人,他再了解不過了。這人面善也罷,心狠也好,起碼不蠢。他要宰,那也該宰老三才對,老六不過一個máo孩子,殺他頂什麼用?再說,老四真要殺,也不能選在自己和他一道出去的時候讓他出事兒啊
老四這是讓人給yīn了。
六皇子下葬那日,壽王備了兩條手絹兒,哭得兩眼通紅,情真意切。
六皇子妃並沒有lù面,她懷胎不穩,需要卧chuáng靜養,大悲大喜都能傷身,有孕的人尤其經不住。
皇后就lù了一面,她蒼白憔悴,沒施脂粉,也沒佩戴首飾。一抬眼,壽王還想這nv人是誰,接著才想起,這是皇后啊
怎麼就老成這樣兒了?
壽王得費了好大力氣,才能抑制住驚喜的神情,他把頭低了下去。
見了四皇子,兩人一對兔子眼,誰也沒比誰強哪兒去。
「弟妹還好吧?來來,我也不方便過去,這個是給我小侄子的一點兒賀禮。」
四皇子也沒推辭,接了過來:「也就你還記得。她倒還好,太醫也只說要好生調養。」
「那就養著唄。」壽王不在意地說:「只要人好,好東西好yào盡夠?你府里要一時沒有,讓人到我府里來尋。就這該死的疫症給鬧的,想吃個什麼新鮮野味兒也吃不成。聽說城外也有染病的,連人帶禽畜都死了不少,想來那野地裡頭的山jīhuā雀什麼的也保不準染上,唉,這些日子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四皇子使個眼sè。
這還出殯呢,壽王就惦記著吃。
壽王不以為然,不過聲音也壓低了:「咱們回頭再說,我還有事兒問你呢。」他左右看看,四皇子問他:「你找人?」
「沒有。」壽王順口說。
七皇子朝這邊過來,兩人就沒有再說下去。
壽王憋著勁兒想聽皇后的哭聲,但是皇后並沒有哭喊。
她那種撕心裂肺的勁頭兒早在看到六皇子的棺材時就爆發過了,這幾天她過得異常煎熬,一閉上眼,就想起六皇子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音容笑貌,xiōng口疼得象有刀子在割。到現在,都已經麻木了,感覺不著疼了。
皇陵離城也有近二百里地,皇帝和皇后按制是不能去送的,陸皇后握著昌王的手,啞著嗓子叮囑他。
「你……你好好兒的,送你弟弟最後一程……」
「母後放心。」
她怎麼能放心?她恨不得自己也跟著去了才好。看著壽王他們一眾王爺皇子們,她眼裡死氣沉沉,心裡卻是滿腔的怒憤。
憑什麼她的兒子死了,他們卻一個個好端端的?他們沒一個是真心難過的,心裡都不定怎麼興災樂禍,拿他們母子的慘狀當笑話。
陸皇后握著昌王手,還是慢慢鬆開了。
隊伍向前移動,陸皇后扶著魏凌的手,背tǐng得直直的。
京里這些天因疫症死去的人為數不少,幾乎每條街上都能看見白幡,全城都籠罩在低mí沉鬱的氣氛中。
阿羅帶著阿永,趴在牆頭上往外看。
阿永的眼睛圓溜溜的,他天真的打量著外面的一切。對於死亡,他還不太懂得。可是這種壓抑如此真切。
他想起昨晚問父親,什麼是死了。父親說,死了,就是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阿永順著梯子爬下去,邁開小短tuǐ朝前跑,一直進了cháo生的屋子才停下。
「你這是怎麼了?」cháo生有些驚訝,又有些心疼。這孩子跑得氣喘吁吁的,是怎麼了?
「娘」阿永一頭扎進她的懷裡。
cháo生不明白他的心事,但是卻能體會到兒子正在不安。
她抱著,輕輕拍撫他的背:「沒事兒……沒事兒的,娘在這兒呢……」
「娘,你不會死吧?」
cháo生怔了一下,伸手在他頭上彈了一下:「凈胡說。我好好的,怎麼會死呢?」
阿永點點頭,象是得到了一個鄭重承諾一樣,又把臉埋進cháo生懷裡。
cháo生抱著他靠在那裡。
是啊,她不會死的。她會好好活下去,她是個母親,她要保護她的孩子,她的家。
——————————————
壞了,我的作息徹底變成美國人了……
不行,一定要調整啊……要不然各種máo病又會一起找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