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當年禍
不過也可能是如今名傾瀾很重視她,所以霧隱也重新重視起了她。
長朔國。
名夏王城。
溫疆站在一排排的書架前翻來翻去。
這座書樓是長朔國存放珍貴典籍的書樓,除了皇帝能夠隨意進出之外,其他的人,都需要皇帝的准許才能夠入內。
此時日暮沉沉,溫疆是從上午開始在這裡翻閱的,中午的飯都未曾吃,那些奴僕們不敢輕易打擾,只在下午的時候送了及盤點心,他才順手吃了幾塊。
但這將近一天,他在這裡翻閱來去,依舊是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書樓的另一邊,朱希儀隔著層層的書架呼喊他。
「溫大人。」
溫疆看到朱希儀露出一個頭呼喊著他。
想來是有什麼發現了。
溫疆於是放下手中的書卷,走向朱希儀的方向。
走過去,朱希儀的手裡拿著的是一卷書。
這是三百年前留焱國關於瘟疫的記載。
溫疆瞥了一眼書名,有些疑惑。
「這跟蝗災有什麼關聯?」
他們在這裡翻閱許久,為的是尋找治理蝗災的辦法。
昨日,去往留焱的人回來了。
他們說元總管不願意回來,而且他們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名傾瀾此生未曾見過蝗災,但是他對這蝗災有很深的印象。
那時候,父皇還是只有他父親一個妻子。
當時他五歲,父皇儘管對母親冷淡,但是卻時常親自教他學武習字。
只是有一天,他在御書房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父親。
後來元公公派來的人告訴他父皇出城了。
父皇是整個長朔的君王,儘管當時他懂得不多,但是他知道君王出城,必定是有大事,尤其是回去的時候,看到母親一臉的擔憂。
母親喜歡父皇,可是母親是個驕傲的人,她願意做好應該做的事情,但是絕不願意去求取一份寵愛。
但那一日,母親臉上寫滿了擔憂。
他問了一個大臣,才知道是中原地區出現了蝗災。
蝗災已經有七八日了,開始的時候,父皇下達了滅除蝗災的命令,但是七八日過去了,蝗蟲沒有被消滅,反而更加的猖獗。
父皇覺得此事顯然不簡單,便當即出城前往蝗蟲肆虐的地區。
他記得那一年,蝗災是從春季開始的。
本以為父皇親自去治理的話,很快就能夠回來,但是他等到了盛夏,父皇依舊沒有回來。
其實當時中間是回來過幾次,但是父皇每次也只待了幾天,坐不住,便又走了。
那幾次,他每次都滿心期待的去找父皇,但是父皇沒有召見他,他只敢偷偷的在外面敲上一眼,但是又見父皇憂心忡忡,又想起母親對他說不要打擾父皇的叮囑,也就只是悄悄地看一眼,從未進去過。
父皇每次回來,都只是短暫的待幾天。
好像皇宮不是他的家,蝗災地區才是他的家。
從初春,再到盛夏,他母後院子里的一樹石榴都熟透了,紅的像是寶石一般。
石榴樹很大,但不是從小養大的,而是移栽過來的。
這也是母親唯一一件算是討好父皇的事情。
父皇喜歡吃石榴,母親還在閨閣的時候便知道了。
後來她穿了鳳冠霞帔嫁給父皇之後,沒過幾日就叫人移栽了一棵品種上好的石榴樹到院子里。
父皇當時沒有別的妃子,但是也不怎麼到母親的宮裡面去,只有每年盛夏的時候,石榴熟透了,母後會在父皇的面前提一句,父皇便去住幾天。
雖然母后和父皇不像他見到過夫妻那般親密恩愛,他們更多的是相敬如賓,但是,那幾日,他覺得興許是他一年裡最高興地日子,比過年的時候都要高興。
那一年,他本以為蝗災是初春開始的,到了盛夏的時候,父皇怎麼著也該回來了。
可是那一年,母親坐在庭院里,看著樹上的石榴每天墜落幾顆。
如紅寶石一般的石榴落在地上,腐爛,再混入泥土中。
母親不讓人摘,上面的石榴便一直掉。
他撿過幾顆剛落下來的,打開之後,裡面的果實還是紅彤彤,他伸出手指扣了一顆,放在嘴裡,不似從前的味道。
好像是沒有父皇給他剝的好吃。
他便同母親一樣,看著那石榴一顆顆的掉下來,腐爛,成泥。
秋風乍起的時候,父皇依舊沒有回來。
母親應該是第一次,如此明顯的表露出了對父皇的擔心和思念。
她帶著他出城了
他問母親要去做什麼,母親說去找你父皇。
他們駕著馬車行了許久,過了兩座城池。
而後放眼望去,到處一片光禿禿的。
往年這個時候,父皇會帶他和母親出城,因為父皇說秋季是收穫的季節。
為人君主,當心繫百姓。
這是父皇當時教導他的話。
但這一年,看到的場景和往年大不相同,或者說是天壤之別。
百姓的臉上沒有喜悅的顏色,而是失落,那種灰濛濛的失落。
除此之外,他們還看到了大批流民。
接待他們的官員說他們是從另一個受到蝗災的地區跑過來的,但是沒想到這裡也遭受了蝗災,所以這裡自身難保,更別說收容和救濟他們,所以他們只好四處遊盪,有的人餓瘋了甚至會搶劫殺人。
看到那場景,擔心父皇的母后終於停了下來。
她朝著外面望去,那仿若七彩琉璃的眼眸中是暗淡的憂傷。
他們不再前行了,他們調轉了方向,朝著皇宮行去。
他的姥爺,也就是母親的父親,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也是整個長朔最富有的商人。
回去之後,母親請求姥爺捐出財產救濟天下。
姥爺雖為商人,但只有母親一個孩子,所以便答應了。
雖然說姥爺有萬貫家財,可是面對整個國家的百姓,其實也不過九牛一毛,不過不管如何,父皇回來了。
不過是深秋的時候。
深秋的時候開始回來。
但是父皇一路走走停停,回來的時候將近初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年百姓受盡了疾苦,父皇回來的那一日,下了一場小雪。
皇城裡一片淺淺的白,像是在為這天下的百姓哀悼一般。
幾個月未曾見到父皇,他想要告訴父皇他長高了,想要告訴父皇他掉了一顆牙,想要告訴父皇母后很想念他。
可是父皇一臉的憂愁。
儘管見到父皇的時候,父皇將他抱在了懷裡,可是父皇的臉上滿布著憂愁。
他於是將一肚子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好多官員們都對父親說瑞雪兆豐年,下一年,一定是個豐年,可是那些官員們自己也都沒有多少底氣,這話是用來安慰父皇的,同時也是用來安慰他們自己的。
名傾瀾那一年沒有見到過蝗蟲滿天飛的場景,但是他知道,那一年有多麼的可怕,更知道蝗災有多麼的可怕。
於是他在看到元寧給他寄過來的書信之後,他已經顧不上擔心元寧的身體了。
他只能夠任由元寧去調查,甚至希望元寧儘快調查清楚,他現在唯一能夠幫元寧的就是儘快派人過去追上他,讓他少費些精力。
同時,他當即召見溫疆和朱希儀,讓他們兩個親自去查關於治理蝗災的事宜。
儘管當年的事情告訴他,對於蝗災,他們其實只能束手無策,但是他還是想試試。
不管哪一方面,他們都要儘力,要在蝗蟲到達長朔之前儘快找到消除的辦法。
朱希儀知道溫疆在疑惑,於是他翻開了那書卷的其中一頁。
溫疆疑惑的看了一眼朱希儀,又仔細的看起了那一頁。
前面是寫關於留焱瘟疫的,但其中一段,寥寥幾筆,說當時留焱還遇上了蝗災。
不過當時的蝗災只是一小部分地區,後來被治理好了。
所以說當時的那一場蝗災就是那場瘟疫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反正最後是被解決了。
溫疆當即就重視了起來。
也就是說當年留焱也出現過一場蝗災,但是很快,被治理好了。
雖然沒有看整本書,但是溫疆對於那場瘟疫還是知道的。
那場瘟疫大概是在一百年前。
那時候,應該是鍾以堯的爺爺掌權。
那一年,爆發了一場巨大的瘟疫。
不想這一年留焱故意給長朔投毒偽裝成的這種病亂,而是真的瘟疫。
而且瘟疫無葯可解。
那一年,儘管留焱與其他三國的關係沒有如今留焱和其他三國這般緊張,但是也並不友好,但是那一年,其他三國也派了許多有名的大夫到留焱邊界去。
一來是稍微的表示些意思,救助些病人,二來是順便研究一下這瘟疫的情況,看看能不能試著研發出解藥來。
畢竟雖然當時瘟疫只在留焱盛行,但是瘟疫是能夠傳播的,難保有一天會傳播到其他三國。
所以其他三國很有遠見,派了很多水平不錯的大夫前去。
但是各國的大夫研究了好幾個月,都沒能夠研究出治療瘟疫的解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延緩瘟疫病人的死期,但是他們最後還是要死。
那場瘟疫的時間也很長。
從春季開始,一直到次年春季,差不多是整整一年。
當時很多大夫以為是春季什麼禽畜腐爛引發的,但是到了寒冬,那瘟疫的威力依舊不減。
就好像是一隻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鬼一樣,什麼都奈何不了它。
知道次年的春季,不知道是很多百姓吃了將近一年的預防瘟疫的葯還是怎麼,瘟疫漸漸地退去。
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自然是沒救,漸漸地死了,但是有些不嚴重的,吃了些葯,漸漸地也就好了,最關鍵的是沒有人再沾染上那種病了。
所以這樣一來,到了那一年的初夏,這場瘟疫危機算是徹底消除了,各國派過去的大夫們也都撤離了留焱,回到了本國。
而這場蝗災就是在那一年的夏末開始的。
當時的農作物即將成熟,一群蝗蟲出現在了留焱的某一處地區,於是一整片的糧食還未來得及成熟便被蝗蟲吃的一顆不剩。
但是書上只寥寥幾筆,說當時出現了一場蝗災,但還好及時解決了,後來就又接著寫當年瘟疫的狀況了。
這畢竟是一本記載一百多年前關於留焱瘟疫的事情,所以,這也正常,不過這對他們來說足夠了。
這短短的幾句話告訴他們,當年留焱出現了一場小規模的蝗災,但是很快被解決了。
雖然上面沒有說是怎麼解決的,但是只要是出現過,就一定有人記載,若是長朔找不到,他們就到各國去找,相信總能夠找到的。
只是希望能夠儘快。
如今,大概有三個方向,第一是查找一百多年前留焱那場瘟疫的書籍,第二是查找當年蝗災的書籍,第三是查找當年關於治理瘟疫的醫術。
因為蝗災當年只是小部分地區出現,尤其是當時瘟疫肆虐橫行,可能很多人的注意力都在瘟疫上面,蝗災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有太多的人會注意,但是也總會有那麼幾個人會注意。
他們若是留下了幾筆關於當年的描述,或許就是他們解決蝗災的辦法。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覺得要想找到關於蝗災具體的事宜,恐怕還是要到留焱去尋找,畢竟當年各國派去的大夫大多數都是在留焱邊境地區,沒有幾個深入留焱腹地的,而那一片地區,根據這本書上記載的,大概是在留焱復地,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城,但是溫疆熟知整個大陸的地理,他知道那片區域大概就在留焱的王城偏西的地區。
確實是個小地區,當年可能是因為威脅不到留焱王城的安慰,也是因為很快就解決了,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在歷史上,也只是留下了淺淺的一筆,甚至是要刻意尋找才能夠找到的那淺淺的一筆。
但是這些對於他們來說足夠了。
只要它存在過,那就一定能夠找到。
去留焱是一定的,但是若是偷偷拍人去查,可能查到的幾率不是很大。
所以溫疆和朱希儀商量了一下,這件事情,已經不能夠顧忌兩國的關係了。
這件事情,應該是得跟鍾以堯說一下的。
鍾以堯儘管桀驁不馴,儘管野心勃勃,但是,他卻也是個十分聰明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