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魚鱗
蝗蟲能夠飛到人們所觸及不到的高空,封城不管用,因為它們的目標是那整片整片的麥田和稻田。
每一季人們用來生存的糧食它們都會啃食的一點都不剩。
所以他相信,鍾以堯跟這蝗災沒有關係。
若是跟蝗災沒有關係,那麼,可能跟那瘟疫也不大有關係,畢竟,如今看來,雖然不能夠明確證明當年的瘟疫和蝗災有什麼直接關係,但是名傾瀾還是覺得如今的情況下,這兩種情況未免不可同時發生,也未免不存在同一個人籌劃的可能。
他打算,再寫一封信傳給鍾以堯,讓他告知他之前得到的解藥的方子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他也會自己去查。
但是自己查畢竟還是沒有效率的,因為既然是鍾以堯得到的方子,那麼方子應該是留焱的人給他的。
而留焱這些年對外封鎖,如今也沒有打開。
他們就算是派人暗中潛入留焱調查,那一時半會也調查不清楚,畢竟這些煉製蠱毒煉製毒藥的人很少,而且還經常藏在暗處,不好找。
給鍾以堯寫信,若是他想的透的話,應該會告訴他關於之前解藥的來源。
就算到時候查到煉製毒藥的人和瘟疫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或許能夠為將來瘟疫爆發取得一份保障,因為他認為之前的那場瘟疫,應該也是人為的,只不過沒有被揪出來。
唯一令人不解的就是當年那個人,為何沒有將整個留焱的人趕盡殺絕。
他們既然能夠禍害留焱一年多,那麼也絕對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不存在突然良心發現的可能。
這其中,可能還有什麼事情。
如今,諸國都像是在黑夜中行走一般,沒有人知道,那有危害的東西藏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
到了晚上的時候,元寧讓大家停下來準備休息。
元寧依舊如往常一樣,拿著東西給那個人送。
他看著元寧,面色依舊淡漠,不過,偶爾的表情變動卻沒能夠逃過元寧的雙眼。
此時日頭漸漸西沉,似乎有狼在遠處叫著,聲音有些凄涼。
淡金色的日光灑向這片人跡罕至的沙漠,那被風刮成魚鱗形狀的沙地此時像是金色的海浪一般。
每當夕陽西沉之際,這片沙漠便被那夕陽賦予了一種壯麗的美。
元寧前幾天剛剛換了一身衣服,不過經過這幾天的奔波,那衣服再次變得破爛不堪。
元寧希望在換上新的衣服的時候,是回家的時候。
他老了,這次沙漠之行,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以前在皇宮裡的時候,他掌握整個皇宮的大大小小的事務。
他的手下有自己細心教導的接班人。
之前李川的背叛,沒有讓他覺得疲憊,他只是有些惋惜,惋惜這麼一個少年,他平日里也教導了他許多的事情,可是,如今,怎知道他會那樣的想不開,去投靠留焱。
後來名傾瀾查清楚了李川的底細。
他不是留焱人,祖祖輩輩都不是留焱人。
李川之所以會選擇背叛長朔,只是因為留焱那邊許了他高官厚祿。
元寧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從前教給他的東西,他怕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說的不是什麼忠君愛國之類的,只是四個字,審時度勢。
不知道留焱那邊當初到底是怎麼跟李川說的,讓他如此的不清醒,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他本來,是他的徒弟,就算是他最後不讓他接他的班,但是,也會讓他在宮裡混的不錯。
可是他到留焱,絕對不會比在長朔混的好。
他不管有多年輕,有多聰明,可是他終究是個宦官。
宦官,就只有伺候人的命。
就算是做個有權勢的宦官,那也只是伺候有權勢的人。
他手裡握著的那些權利全都來自上面的恩賜。
但是他一個長朔的宦官,即便是到了留焱,那邊又會許諾給他多大的權勢呢?
他背叛了長朔,永生永世都不能夠回來,所以,那邊若是不許諾給他好處,那他也別無辦法。
一朝背叛,那麼永生永世都是叛徒。
長朔的這片土地,他已然是不能夠再次踏上了,就算是回來了,那也只能夠錦衣夜行,尤其是,他到底能不能衣錦歸來還是一個不確定的事情。
人各自有命,但是他痛心就痛心在他沒有將他說的話聽進去。
以前,他發現這小孩很機靈,才思敏捷,就是有些不大忠厚。
他將他帶走了,悉心教導,後來他很聽話,他也以為這孩子性格也有所改變,還很欣喜。
可是如今看來,這孩子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裝的。
幸好是他假傳聖旨被名傾瀾識破了,否則,長朔在當時,可能就會有一場大的災難。
但是對於李川,他當時只是痛心,後來名傾瀾稱帝之後,他想著先帝在位時對他們母子倆有些虧欠,如今,他願意讓他繼續在他身邊,他那就盡心儘力的幫他。
雖然那其中起起伏伏,名微木去做人質,他也頗感痛心,但是風波過去之後,名微木歸來,他覺得應該是個美好的開始。
所以他從未感到過疲憊。
直到現在,他覺得真的累了。
想起年輕的時候跟先帝周遊列國,到處去看,那時候何等的意氣風發。
如今,走了了一片沙漠,他便覺得心力交瘁。
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背後牽扯了多大的事情,只是單純的覺得疲憊。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再強壯,只有腦袋能夠靈活些許,但是身體總是跟不上腦袋轉動的速度。
真的是老了。
沙漠的盡頭,太陽已經埋了一半下去。
這樣的場景,元寧幾乎每天都能夠看到。
年少的時候,他也曾經看過許多的落日。
都是跟先帝在外面看的。
如今,先帝逝去多年,他每每回憶起來,總是會覺得時光如梭。
今夜,風很大。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消失之後,那風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呼呼的颳了起來,能夠聽到呼呼的聲音。
「等會直接裹緊了睡,可別被風吹走了。」領頭的侍衛對那些手下說道。
其餘的侍衛坐在火堆前,看著那搖曳的火,哈哈大笑。
旁邊,被綁著的中年男人依舊一言不發,這一路上,他也沒有想過要說些什麼。
沒有說什麼我都同伴會殺了你們,又或者你們永遠也都不要想知道他們在哪裡,不管是威脅,還是求饒,他都沒有過,只是一直不說話,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似乎是想要故意給他們展示一張白紙,讓他們看不出一點的答案。
但是元寧從來都沒有著急過,沒有讓他們嚴刑拷打,也沒有威逼利誘,那些侍衛也不多問。
於是那個人,除了在吃飯的時候,能夠想起他之外,其他的時候,他就像是他們攜帶的一件不用的行李,被封存在了不起眼的角落裡。
等到次日,他們在沙子中醒來。
吹了一夜的風,沙子都吹在了他們身上,覆蓋了不厚但也絕對不薄的一層,還是有些重量的。
早上,風終於停了。
他們再次上路。
……
……
霧隱起來的時候,天的東方已經露白了。
院子中一陣風吹過,讓人頓時清新了不少。
進去后發現名微木還在睡,他看著她睡的樣子,最後又躺下。
倒是沒有困意,只是想要抱他一會。
名微木確實是在睡,貼近她的臉的時候能夠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後來名微木翻了一個身,轉了過去。
他本以為她醒了,可是發現她轉過身後依舊在睡覺。
霧隱沒有強行把她扳過來,只是依舊抱著她。
她自己翻身倒是沒有醒,霧隱這一碰,她頓時醒了。
睜開眼的時候,她帶著些警惕的看著霧隱。
儘管這麼些天了,她每次醒來的時候,眼中都依舊帶著警惕。
霧隱等她打量著自己,等到她打量好了之後,霧隱一個起身,壓住了她。
名微木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心情就這麼不好。
「幹嘛?」名微木問道。
「沒事。」說著沒事,霧隱卻低頭吻了過來。
名微木偏過了頭,表示不想。
霧隱卻絲毫不在意,直接低頭吻在了她的唇上。
吻了之後,霧隱卻並沒有離開,依舊停在那裡。
名微木推了一把,推不動。
而後她就想直接拿腳踹。
「怎麼發現你這幾日,不如之前那般乖巧聽話了呢?」霧隱按住了她的腳說道。
名微木並不想回答。
之前,她是擔心霧隱一怒之下將她給殺了,後來,發生了容凌那件事情之後,她忽然也不在意了。
殺了便殺了,可是她不想要再繼續下去了。
她想要離開,可是,離開的機會很少,幾乎沒有。
「昨夜做噩夢了嗎?」霧隱捏著她的臉問道。
她的臉很軟,每每離得近的時候,霧隱總是會摸她的臉。
有時候還會親一口,比如現在。
名微木依舊不回答。
「昨晚睡著之後,聽到你在說夢話。」霧隱的意思是她昨晚說了夢話把他驚醒了。
「什麼話?」她問道。
「說求求我娶了你。」霧隱笑著道。
她覺得無聊,偏過頭去,不打算繼續跟他說下去了。
霧隱沒有再說話,俯身抱住了她,雙臂從她的腰間穿過,將她抱了起來,抱在了懷裡。
「你要做什麼,要留我在這裡做什麼?」
自從那日容凌離開了之後,名微木就一直在想這些事情。
之前也想過,如今是仔細的想。
她想了很多,很多。
昨晚或許真的做了噩夢,但是她醒來就忘了,也不知道做的是什麼夢。
但是這幾日,她的心裡卻是不怎麼好。
她仔仔細細的分析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霧隱一開始,可能知道她,也可能調查她,但是他絕對不是在以前就喜歡她的。
所以一開始,他是打算將她帶走達到某種用處的。
只是後來,或許,他真的喜歡上了她,又或者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這些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知道,她對霧隱是有用處的。
有什麼用處,暫時還不清楚,或許如霧隱所言,可能要等到那一天,她才會知道。
她不清楚自己有什麼用途,可是之前,霧隱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由此可見,她是十分關鍵的一部分。
不能夠出現差錯。
但是他要做的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復仇?存在嗎?
他是一個已經活了幾百年的人了,有什麼恩怨?
而且就算是有恩怨,以他的修為,早就能夠解決了。
這在名微木看來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他暗中操控了這麼大的一個機構,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霧隱解開了她的衣服,唇已經壓在了她的唇上。
名微木抱緊了自己,朝著床裡面縮去。
抬頭看了一眼霧隱,他的眼睛裡帶著世俗的感覺。
那是世俗的人才有的,此時出現在了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霧隱卻也沒有繼續去拉她,只是看著她,眼中的光芒卻沒有消失分毫。
名微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很害怕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她不是經歷過風塵的女子,所以她無法對於這種事情表現的視若無睹事不關己。
有些事情縱然是美好的,可是也要是對的人,也要是她願意的。
但是她不願意。
等到又躺了許久,霧隱一直都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霧隱坐了起來,抱著她,朝著外面走去。
她心裡有些忐忑,心想著霧隱要做什麼。
他想要幹嘛?
儘管心裡擔心,她表面上還是一副從容的模樣。
外面,紅日初升。
霧隱橫抱著她,走出了門。
外面侍女們見他們兩個一直沒有起來,不敢進來叫,直到現在見到他們出來了,才問要不要準備飯菜。
霧隱吩咐了一下,轉身繼續抱著他往院子里走。
日光悄然灑在院子里,也照在名微木清麗的面容上面。
鳥兒在樹上鳴叫,從那棵樹的樹枝上跳落到另一棵樹的樹枝上,樂此不疲。
霧隱坐在了小花園中間的椅子上,依舊抱著她。
「刺眼嗎?」他問了一句。
名微木搖搖頭。
「不願意跟我說話了呢?」霧隱捏捏她的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