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噩夢的終點

陸寒影冷眼看向男人，「他是什麼？」

能被這群人死死護著，陸寒影心中總覺得有些莫名的詭異感——他得知道這孩子的來歷。

哈德心頭一緊，眼神下意識飄向那孩子，小傢伙正安安靜靜地抓著被褥，滿臉好奇，自生下來，他就沒有接觸過這種綿軟暖和的東西。

哪怕是盛夏時分，牢獄里也總是陰冷潮濕的，顯然，小傢伙很喜歡這張床鋪，他咧著嘴，小臉上是大大的笑容。

哈德一顆心都軟了下來，低聲道：「他……他就是個普通的孩子，在這受了不少的苦楚，請大殿下帶他離開這裡吧！」

哪怕他們會一輩子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只要大殿下肯帶走那孩子，說不定那孩子也會有一線生機，他心中也甘願了。

陸寒影皺了皺眉，這不是實話。

他的目光在哈德脖頸上巡視著，想著是不是該給男人點教訓……

但就在這時，楚雲舟的聲音卻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陸寒影……」

陸寒影登時繃緊了身軀，不知該作何反應。

哈德也瞪大了眼睛，但看向楚雲舟的雙眼卻泛起古怪之色。

陸寒影在他古怪的眼神中僵硬地轉過身，卻是鬆了一口氣，楚雲舟並沒清醒，口中卻反反覆復念著他的名字，彷彿夢中囈語。

但這個夢，卻絕對不是什麼美夢。

楚雲舟死死抓著被褥，雙手青筋畢露，骨結蒼白，整個身子也綳地像一根繃緊的弓弦，他滿面潮濕地喊著陸寒影的名字，陸寒影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分不清那是汗水還是淚水。

一旁的孩子像是被楚雲舟嚇到了，只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身旁的男人。

陸寒影從未見過這樣絕望的楚雲舟，楚曦卻見得多了，只是今天的楚雲舟，格外痛苦些。

他想了半晌，得出一個結論，「九號，你沒做干擾？」

有九號的干擾，楚雲舟的狀況便不會這樣嚴重，哪怕是重複的夢魘，也能讓他輕鬆一些，而如今，楚雲舟痛到幾乎面目猙獰。

良久后，九號低沉沉的聲音在意識空間內響起，「沒有。」

他的聲音分外平靜，全無當初慌亂的樣子。

楚曦有些疑惑：「為什麼？」

難道是終於把對楚雲舟的情分耗光了？再不想耗費自己的靈魂力量管他了？

但現在也太晚了吧？要放手，在當初幾乎將靈魂力量耗空時不放，偏到這時候？

這人是不是傻？

九號沉默了許久，才在楚雲舟近乎凄厲的嚎叫聲中緩緩道：「我是想讓他活著，但對他來說，沒有陸寒影的地方，就是無間地獄。」

他輕輕嘆息一聲，「陸寒影離開了蛇谷，楚雲舟卻還在谷底，只有陸寒影能拉他上來。」

這場蛇谷之行哪裡是陸寒影的災難，分明是對楚雲舟的懲罰。

這場懲罰，整整持續三年，日夜無歇。

如今陸寒影回來了，這場懲罰也該停止了。

楚曦不由得沉默下來。

陸寒影已然坐在床邊，小心地把幾乎痙攣的城主大人攬入懷裡，看著個子長了一些，身上卻沒什麼肉，瘦的硌人，陸寒影卻將抱著楚雲舟的手臂又緊了緊，動作溫和卻又強硬，幾乎想要將他嵌入自己的身軀里。

楚雲舟尖利地喚一聲，他便低低地應一聲，哄孩子一般輕撫著楚雲舟繃緊的脊背。

「我在，我在……」

兩人密不可分地擁抱著，楚雲舟抽搐的身體也漸漸平穩下來，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陸寒影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卻俱是楚雲舟的汗水，他鬆了一口氣，擦了擦懷中人濕漉漉的臉頰，想要將濕透的衣裳換下來。

楚雲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他不安的動了動身子，一雙手無意識的死死抓著陸寒影的手臂，嘴裡含混不清地呢喃著：「我不放手……不放，你……別走……」

陸寒影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在黑暗之中看著楚雲舟，潮濕的面孔，死死攥著他的那雙手，指甲幾乎陷入皮肉，尖銳的疼痛卻壓不下他幾乎沸騰的心臟。

不放手嗎？

陸寒影面上露出一個笑容，就像當初看著他的少年那樣，滿目都是化不開的寵溺。

他緩緩垂下頭，在少年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那你可要抓緊我。」

「只要你抓緊我……」

「我就再也不走了。」

哪怕這個這個世界是一齣戲，只要有少年在，他甘願死在這齣戲里。

楚雲舟沉睡著，兩抹意識卻在安安靜靜地看著這個畫面，兩情繾綣，看似無限美好的畫面，卻刺的九號心中生疼。

他明明可以干擾楚雲舟的，但他沒捨得，這一場場噩夢，總該有個終點。

過了很久，楚曦小聲問他：「你甘心嗎？」

九號的選擇，不就是將楚雲舟親手送到陸寒影懷中嗎？

九號嗤笑一聲，嘲諷道：「我不過是個連身體都未曾擁有過的系統而已，一抹意識罷了，或許，我連心都沒有，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楚曦默了片刻，「不是這樣的。」

九號反問他：「那是怎樣？」

楚曦卻沉默了。

那是怎樣？

他也說不清楚，只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他想要摸一摸心臟的位置，但低下頭，只能看到霧氣般朦朧的意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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