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木楓川推著樊溪打打鬧鬧,走走停停,又逛了一下午的廟會,在樊溪打了第三個哈欠之後,木楓川將樊溪從南風上抱起來,樊溪迷迷糊糊地就著木楓川的臂彎,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睡著了。
樊溪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待到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鬆軟的大床上,眼前一幅飄窗大開,鋪陳開來墨色的天空中掛一輪皎月,沒想到他這一覺竟然睡到天黑。木楓川坐在他的床邊,正往一隻香囊里塞菖蒲、艾葉、佩蘭和薄荷。有幾隻裝好的,全都掛在樊溪床帳的四角。
「醒了?」木楓川將一隻杯子送到樊溪的嘴邊,是甘菊冷陶,樊溪入夏后最喜歡的滋味。
「師兄。」樊溪說話的聲音帶著慵懶的沙啞,「今晚真的不回去了?」
「嗯,我們就住在東市邊上,你醒得是時候,正好趕上夜市裡的另外一番熱鬧。」木楓川說著,將樊溪從床上抱起來,帶到飄窗前,給他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樊溪這才發現,他們住的這家客棧竟有三層之高,他們住的這間落在頂層,窗戶外面正對東市。
「怎麼能訂到這麼好位置的客棧。」樊溪隨口問。
「這家客棧有我家的股份。」木楓川不經意地答。
樊溪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白天的攤位都還沒撤,這會兒張燈結綵地掛出各樣的燈飾,儼然又是一番爭奇鬥豔。樊溪看得入神,忽然聽到鑼鼓之聲由遠而近,眼見有人舉著火把,引著個龐大的舞獅隊伍,兩隻大獅子,一金一銀,抖擻得彷彿騰雲踏火,無數小獅子有秩序地向追著跑來的人群傳送著什麼。
「那是給什麼呢?」樊溪指著讓木楓川看。
「紅包吧。」木楓川將一個裝好的香囊掛到樊溪腰間,手上拿了把竹絲扇,湊到樊溪耳畔給他扇出細風。
「那不會引人去搶嗎?」樊溪有些擔心地問。
「不會,這是德寶堂的舞獅隊,他們專門派了夥計摻在人群里維持,而且發也不是真紅包,就是驅蚊蟲的香囊,和我給你的這種差不多,」木楓川說著,手往樊溪的腰裡摸。
「你怎麼對這個也如此清楚?」樊溪蹭著那隻摸進衣服的手,人自然而然往木楓川身上靠。
「德寶堂有我家的股份。」木楓川說。
樊溪還未及對這句聽了一天的話作出什麼反應,忽然一聲炸響,有一簇煙花騰空而起,火樹銀花瞬間照亮了天幕。
「煙火!師兄,快看是煙火。」樊溪興奮地簡直要站起來,木楓川牢牢地抱住他,生怕他磕著碰到。
「今年有新花樣,」木楓川貼著樊溪到耳畔,兩雙眼睛從完全相同的起點望向夜空,兩三聲乍起,幾朵粉紅色的煙花升到最高處,五瓣驟開,分明是桃花盛放的模樣。
「就是這個!」木楓川手指著天空,「陽春盡染,因愛成囚」
樊溪含著笑回過臉來看他,「這個你也知道,莫非你家還是那煙火鋪子的股東?」
「不是,」木楓川放開樊溪,單膝跪下,飄窗不高,木楓川得以與樊溪額頭相抵,「這是我叫他們特別定製的,為了你一人。」
樊溪胸中小鹿驚起,一時間耳膜都覺得震。
「溪兒,青梅竹馬我們已經有了,今天我再問你要一個白首不離,你給不給?」
樊溪倏地睜大眼睛,眼前的男人明明挾著一副鐵骨,卻偏偏在他眼裡化作一汪濃情。
不等他在腦中釐清這話里話外到底意味著什麼,胸中的話已經自己鑽出了口,「師兄問我,自然是願意的。」
樊溪話一出口,木楓川的一雙唇已經迫不及待地貼上他的嘴,舌頭將齒縫都堵得嚴實。
「出了你的口,入了我的心,再也改不得,收不回了。」木楓川的話被噴涌而出熱烈的氣息淹掉了尾音。
大團大團的粉紅煙火下,仲夏之夜裡又一番春意盎然。
樊溪和木楓川在京城逛足了,才姍姍回去文章鎮,兩個人前腳進門,木楓川在廟會上定的那些東西還沒送到,木侯爺的馬車已經堵到文濟堂的門口。木侯爺邁著方步,陸大帥手扶配劍,一前一後進了樊溪的院子。
木楓川剛張羅好擦身子的熱水,小臂上搭著浴巾,過來幫樊溪解外衫,被進門的木侯爺和陸大帥抬頭看了個正著。
寒光一閃,陸大帥的佩劍瞬間抽出來一半,木侯爺霎時踩亂了四方步點,木楓川擋住樊溪,木侯爺擋住兒子,陸大帥眼前的三個人重疊到一起,眼前只剩下木侯爺一張滿面春風的大號笑臉。
木侯爺清了清嗓子,開始例行訓子,「小孽障,去京城就知道玩兒,也不知道回家請聲安,叫大人們惦記,還要親自登門來看。」
「見過大帥,給爹爹請安。」木楓川倒是識趣。
「溪兒身子最近身子好些了?」木侯爺換上慈父面,問坐在一旁的樊溪。
「好多了,讓侯爺和爹爹惦記。」樊溪偷眼看陸大帥,他不想有什麼疏漏連累木楓川替自己挨罰。
「這麼熱的天,何必專門跑這麼一趟,我這裡什麼都好。」木楓川琢磨怎麼能將眼前的兩位快點送走,不咸不淡地說。
「找你的是陸大帥,我是專門來找溪兒的。」木侯爺一邊說,一邊用手拉兒子,身形相錯,木楓川的耳畔響起低聲的嘀咕,「大白天的,怎麼還不知道鎖門。」
木楓川一臉無辜地被推到了陸大帥的跟前。
「皇上有命,要我整飭京城守備,你跟我一起,以後每天到我那裡報道。」陸大帥口氣就是在下命令,木楓川將不情願寫了滿頭滿臉。
「溪兒來,我這裡給你帶了東西。」木侯爺的聲音在陸大帥的襯托下,不知道有多和藹可親。他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緞面精緻的冊子,往樊溪手裡塞,「溪兒既然已經親口應下今後和我家川兒在一起,我們木家不能無所表示,這是給溪兒下的禮單,陸大帥還沒過目,溪兒先來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直接跟我提,要是沒問題,我就開始給你們翻蓋新院子,還有很多別的備辦也一併開始,時間緊得很。我查過了,明年開年都是好日子,溪兒選一個,我們木家接你進府,以後方便大家一起照顧你。」
樊溪驚詫地看向木楓川,幾日前私密中的兩個人一句情到濃時的體己話,怎麼這麼快就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木楓川在一旁只負責無辜,陸大帥的咬牙切齒坐實了這就是場陰謀。
有木侯爺在一旁不停地催促,樊溪不得已打開冊子瞧,草草翻過頭幾頁,樊溪立刻坐立不安。
一間間的鋪子,一處處的田產,還不算各種沒見過,沒聽過的稀罕物件。樊溪將冊子果斷退回給木侯爺,「我和師兄好,你情我願,若是幾件信物我自然收,可木家的家產我不能要。」
「溪兒這話說得不對,這本來就是給川兒留的,只不過現在不過川兒的手,直接給你,你替川兒收著,我們更放心。」木侯爺沖木楓川使眼色。
「那就給師兄,我不要。」樊溪將冊子往木侯爺手上還,木侯爺起身就要走開,樊溪手上落了空,竟然從椅子上欠身而起。
木楓川第一個發現不對,立刻沖了過去撐住了樊溪的身體。「溪兒,你腿上有力氣了?」
陸大帥和木侯爺也圍上來,樊溪被所有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待他自己也反應過來,就想推開木楓川的手,試著徹底站起身。
「溪兒,溪兒,當心摔跤。」木楓川硬將人往自己懷裡按,「爹,快叫人找師父來看看。」
一時間文濟堂里又亂了套,文博箴和文卓閑聞訊而來,上上下下仔細給樊溪檢查,落在筋脈上的毛病,一時很難下定論,不過所有人都看到希望,樊溪離重新站立行走指日可待。
忙了一天,終於要送木侯爺和陸大帥出文濟堂的門。陸大帥一腳門裡,一腳門外,還不忘瞪一眼木楓川,「溪兒現在的身體,你不準動他。」
木侯爺推著陸大帥往外走,「那是自然,我們木家是講規矩的,一切等溪兒進了門,來日方長。」
「進了門你們打算幹什麼?」陸大帥怒氣沖沖地要折轉回身。
「等溪兒進了門,我們都捧在手心裡寵著。」木侯爺連拉帶扯地將陸大帥塞進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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