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安侯府給蘇聞琢準備的嫁妝,即使在她的眼裡都是些湊數的,但在俞家這樣的小門小戶看來,有許多都是好東西了。
就像這御賜的龍井,俞家這種人家不走個大運可是得不到的。
蘇聞琢不知道,就這點東西還讓俞家母女兩人惦記上了,此時她確實正在庫房看著那些湊數的嫁妝傷腦筋。
想了想,蘇聞琢覺得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能賣就賣了吧,她現在手上幾間母親先前給的鋪子雖然營收都比較可觀,但她和俞景以後的開支肯定是不會動用俞家中饋的,方氏經過這次之後,還不知道以後會怎麼剋扣他們呢。
銀錢自然還是多備些的好。
蘇聞琢讓青黛和澤蘭將東西分門別類歸置到一起放好,多餘的空箱子便處理了。
因為青黛和澤蘭到底也只是比她大幾歲的丫頭,所以她又喚來了朝生幫忙。
朝生平日里多是跟著俞景的,但昨日之後,他感覺自己一下便看清了院中的新形勢,自己家少爺對這位新夫人,有點不一般呢!於是蘇聞琢的吩咐他答應的很快,還帶了院里幾個下人來搭把手。
蘇聞琢看著一伙人忙完,日頭漸高,快要到用午飯的時辰了。
她起身往主屋走,邊走邊吩咐澤蘭:「去廚房看看,今天廚子做飯沒有。」
俞景成親,國子監給他准了三天的假,蘇聞琢進屋時沒看見他,想著他應該是在書房裡溫書的,便也沒去打擾。
在屋裡休息了一會,澤蘭便回來了,但臉色卻不大好看。
蘇聞琢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了?」
澤蘭:「奴婢去廚房的時候廚子還沒有開始做午飯,都這個時辰了,還是奴婢催促了他們才有動作,只怕今日用午飯的時辰也不會早了,要不我去桂芳齋買些點心回來,您先墊一墊肚子吧?」
青黛站在蘇聞琢身後,聞言忍不住嘟囔道:「這也太過分了,三少爺即使是個庶子,那也是他們的主子啊!三少奶奶,這可怎麼辦?」
蘇聞琢抿了抿唇,沉吟了一會,而後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淡淡道:「無妨,先看看情況,待回門的日子過了之後你們便隨我去人牙子那挑人,至於院里原本的這些下人,總要立立規矩。」
說完這句話,蘇聞琢便讓青黛拿了綉筐過來,安靜的坐在桌邊繡起了荷包。
這是她準備送給俞景的。
蘇聞琢還準備給俞景做兩身新衣裳,新腰帶,新鞋子,總之她恨不得都做新的。
這兩日她看到俞景穿的都是舊衣服,料子也是很普通的棉料,蘇聞琢覺得這完全配不上她夫君的氣質嘛。
邊綉邊想著事情,沒多久朝生便來說,廚房的飯菜做好了,可以用飯了。
蘇聞琢放下綉筐抬起頭,看向朝生問:「去跟三少爺說過了么?」
朝生點點頭。
其實俞景沒成親之前,吃飯這些事他都是直接從廚房端到書房去的,因為俞景在院子里的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書房。
這次也是他家少爺讓他跟少奶奶說一聲,再端菜上來。
廚房陸續將幾碟菜擺上桌,蘇聞琢卻看著這一盤盤菜,越看眉頭皺便蹙的越緊。
菜色寡淡,稀稀拉拉,瞧著都不新鮮,這真的不是些剩飯剩菜?
蘇聞琢明明記得,上一世雖然俞景院子里的下人對他們也不怎麼上心,但是平日里吃的好像也沒有這麼差吧!
不過稍微想一下,她也猜到了個大概,這多半是方氏吩咐下來的了。
她在今日早晨絲毫沒給方氏面子的「敬」了一杯茶,估計她走後俞老爺又訓斥了方氏一通,方氏想來應該是氣壞了。
蘇聞琢冷笑一聲,抬手叫停了上菜的下人。
「夠了。這菜怎麼端上來的就怎麼撤下去,你們端的出手我可吃不下,堂堂一個七品官老爺家裡竟然就給主子吃這些,誰給你們的膽子?!」
廚房的人沒想到蘇聞琢會突然發難,一時間頓在了原地。
關於蘇聞琢在嫁進來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語大家都是聽過一些的,想著一個名聲壞了的孤女嫁給了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大家半斤八兩,能高貴到哪去?
但他們錯了,蘇聞琢在永安侯府那十五年的嫡小姐,不是白做的。
她美艷的小臉緊繃著,由青黛扶著慢慢朝定在原地的下人走過去。
俞景從一邊的迴廊走向主屋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場景。
少女尖尖小小的下巴微微揚著,嬌艷的臉上面無表情,竟然襯的凌厲了幾分。
她冷淡的看著站在對面明顯已經有些無措的下人,冷聲道:「你,去將這個院里所有人都叫出來,外面候著。」
俞景一挑眉,沒再往前走,而是抱胸靠在迴廊拐角的柱子後面,靜靜的看著那邊蘇聞琢接下來的動作。
他的眼裡有一絲興味,很快又被隱了下去。
蘇聞琢沒有注意到俞景已經來了,她就這樣站在屋前的台階上,背脊挺得很直,像一株清淡又倔強的白楊。
等了一會,院里的下人們陸陸續續的來了,看到蘇聞琢站在台階上冷著臉,有些老實的立刻就慌了神,趕緊低頭站好,不敢說話。
有些卻不太當回事。
他們在這個院子里懶散慣了,反正是大夫人吩咐的,對這個庶子不用上心,一切怎麼敷衍都沒事,有時候看到什麼,朝大夫人院里遞點消息,還能得賞。
蘇聞琢冷眼看著這一切,默不作聲。
等到剛剛那個下人走上前來跟她哆哆嗦嗦的說了一聲「人來齊了」,她便朝澤蘭看了一眼,澤蘭會意,從屋裡搬了一張椅子出來。
蘇聞琢好整以暇的在椅子上坐下,青黛馬上遞了杯茶給她。
她沒有喝,茶蓋輕輕拂開飄著的茶葉,一下一下,發出輕響。
下頭站著的人有些還在竊竊私語,時不時朝坐在上頭的蘇聞琢看一眼。
突然,蘇聞琢將手中的茶杯猛地擲了出去,杯子應聲而碎,清脆響亮。
她這一下來的突然,下面的人瞬間懵了,有的還被嚇的一哆嗦,當下整個院里馬上安靜的連跟針落都聽的見。
蘇聞琢一雙漂亮的眼睛神色銳利,從眾人身上一一掠過,竟然就讓人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沉默的一切讓氛圍變得有些壓迫感,初春的時節,有人便不自覺汗都出來了。
這才是蘇聞琢要的效果。
她摸了摸自己剛剛碰到茶杯外壁,被燙的有些紅的指尖,沒有看下面站著的一群人,聲音卻很清晰:「今日叫你們來,就是立立規矩,誰是主,誰是仆,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該說什麼話,我希望你們記記清楚。」
說著蘇聞琢便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台階下走。
「我不管從前這個院里是什麼樣,從今日起,我和三少爺就是這個院里的主子,你們有些人,我也不管聽了誰的吩咐,在我這裡,做不好事就走,亂嚼舌根的,就拔舌,不敬上的,就挨板子,於主子有功的,便賞。」
話音落下,她已經走到了那一眾低著頭的下人面前。
蘇聞琢看了他們一眼,身上的氣勢驚人,那是在永安侯府養尊處優十幾年,父母悉心教養下的矜貴與篤定,是高門大戶,上流世家的小姐們身上才有的一種天然的優越。
以前只在府中見過俞美琴這種主子的下人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哪怕心裡還有各懷鬼胎的,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了。
蘇聞琢自然知道,這裡面肯定有方氏安排的人,但她也不怕,接著道:「今日在廚房的都有哪些人,現在站出來。」
下人們左看看右看看,有幾個不情不願的站了出來。
蘇聞琢瞥了一眼,三個人。
她冷哼一聲:「我對下人不算嚴苛,但說謊的下人,我現在揪出來就可以就地打殺了,連俞夫人都挑不出我的錯處來。若是不站出來,所有人連坐,五十大板。」
下人里有人一聽連坐便有些慌了,推推搡搡的,最後又推了一個人出來。
那個人是個后廚打雜的,身材瘦小,長的就有些賊眉鼠眼的,他先是看了蘇聞琢一眼,而後才不情不願的在出來的三人旁邊站好了。
蘇聞琢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會,然後又看了這四個人一眼,對朝生揚了揚下巴:「將他們帶去管家那裡,就說以下犯上,這些人我不要了,管家若是為難你,讓他來找我。」
說完又瞪了幾人一眼,警告:「若是不跟朝生走,我不介意親自帶你們去,看看是你們幾個下人重要,還是你們俞老爺的面子重要。」
一句話,剛剛想要撒潑辯解兩聲的人當即住了嘴。
說白了,他們都是下人,奴籍,賣身契都在府里壓著的,正兒八經的主子發話,還有理有據的,誰也不是傻子,還替他們出頭。
朝生原本在一邊看著熱鬧,沒想到突然被點了名字,還有自己的事?
他下意識的朝俞景看了一眼,俞景一直靠在那裡,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朝生便帶著那四個人出了院子。
這時候蘇聞琢才發現俞景在不遠的迴廊,靠著柱子站著。
她剛剛還緊繃著面無表情的小臉突然就生動了起來,沒再管還站在那等著她訓話的下人們,提著裙擺朝俞景小跑過去。
待到了俞景跟前,她有些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抱怨道:「夫君來了都不跟我說,你是不是在看我發脾氣然後心裡笑話我?」
俞景看著她此刻面上已經全然不見剛剛對著下人時的冷然,又是一副嬌嬌俏俏小姑娘的模樣了,狹長的眸子里透出點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他慢慢的湊近蘇聞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鼻尖擦過她細嫩的臉頰,薄唇堪堪就要抵上她的耳尖。
俞景的聲音很輕,呼出的溫熱氣息將蘇聞琢白玉似的耳朵染紅。
「沒看出來,夫人還有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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