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前世今生
「嘎吱」一聲,一輛破舊不堪的黃色奧拓停在樂巢酒吧門前,與周圍動輒價值百萬的法拉利、賓士這些光鮮的名車相比,那差距不是一點半點,可謂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兩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推開車門下了車來,副駕駛上的那位一下車就沖著車輪踢了一腳:「大爺的,這車太垃圾了,空調怎麼不制暖,我都快凍死了。」不斷地搓著凍得發紅雙手。
駕車的那位頗有點不滿,道:「夏小洛你大爺的,說我車垃圾,有種自己買輛,沒我的二手奧拓,你不得騎自行車來泡妞啊?」
夏小洛臉皮甚厚,面不改色,一撇嘴,又挑刺兒道:「屈小元,你說你二不二?穿個西裝來泡妞,跟你一起,真丟份兒。」
「你以為我不想穿阿瑪尼啊?咱就這一件像樣的衣服了,人是衣裳馬是鞍,好歹也得穿點成熟點撐撐門面。」
屈小元倒也坦然,或者說臉皮也夠厚,身上這件西裝,看上去倒也剪裁合體,不過細看之下就會發現其布料甚差,乃是公司發的廉價職業裝。
夏小洛那件網上買的阿瑪尼的羽絨服看上去倒挺像回事,不過根據他月收入一千五的事實,屈小元可以合理聯想他這件衣服是假貨。
夏小洛抬頭看了看陰霾的天空,彈出一隻不到兩毛錢的中南海點著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厚厚的鉛雲停滯不動,雪花卻如同精靈一般落下,翩翩飛舞,整個城市銀裝素裹,如粉妝玉砌一般。
平安夜,省會洪城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雪。
街道上的年輕情侶相互挽著手,卿卿我我,平安夜對他們來說是甜蜜和快樂的,但是卻不屬於夏小洛,他還在尋找和他們共度今宵的獵物。
屈小元定定地看著一個面容嬌好的女孩子挽著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男生走過,然後對夏小洛一臉壞笑地說:「平安夜就是**夜,你說,今晚上洪城得有多少處女**?」
「不管多少,反正一定要有兩個被我們禍害,不能再靠拇指姑娘和硬碟里的三千島國佳麗度過寂寞的夜晚了。」
他摟著屈小元的肩膀,推開樂巢酒吧的門。
兩人一進酒吧,立馬感覺一陣熱氣撲面而來,兩人的高度近視眼鏡上籠罩了一層白色的薄霧,整個酒吧燈光昏暗,氣氛曖昧,一個金髮碧眼的鬼佬在低聲吟唱著一首babyface的《陌生人的眼》。
兩人沖酒保要了兩瓶百威,慢慢地喝著,眯著近視眼,目光在整個酒吧來回穿梭,尋找心儀的獵物。
「嘿,你看那邊那兩匹——大洋馬!」
夏小洛低聲對屈小元耳語道。
「哪裡有兩個,不是一個么?」
屈小元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瞧你那眼神!是兩個,另外一個是黑人,你仔細看。」
屈小元眯著近視眼一瞧,可不是兩個嘛,七號卡座上,一個是穿著白色晚禮服、裸足穿著紅色高跟鞋的白人女人,前凸后翹,要啥有啥,身材甚是火爆,個子也相當高。
對面則是一個黑人女人,穿著黑色的晚禮服,燈光昏暗,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那裡還有一個活人,只是偶爾一笑之間,可以看見其森森然的白色牙齒。
「大洋馬?你那小身板受得了么?西方人做運動可是相當奔放的。」屈小元一臉壞笑地看著夏小洛微微駝背的瘦弱身軀。
「就愛這奔放,就愛這暴脾氣!」夏小洛絲毫不鬆口。
「那個黑人給你,白種女人歸我!」屈小元從不不吃虧,搶先道。[http://www.vodtw.com]
「不要有種族歧視嘛,一個外國人,而且是黑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華夏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的精神,你怎麼忍心讓她忍受獨在異鄉為異客的痛苦和寂寞?」
夏小洛拿出毛太祖的《紀念白求恩大夫》來教育這位思想落後的同志。
「不行,黑鬼我真受不了,哥們最近喜食清淡。」
「別介啊,燈一關,她就與夜幕融為一體,你也看不到啊,這麼著,你幫我引開那個黑人姑娘,給你一百塊錢。」
「……」
屈小元沉默不語,顯然在思考這樁買賣划算不。
「二百,怎樣?」夏小洛痛下決心道。
「成交。」
兩人端著酒杯走向兩個獵物的卡座,夏小洛以一種正宗的倫敦音用英語問道:「美女們,你們能說中文么?」
所謂倫敦音就是美國科幻大片開頭那幾句解說詞的那種音兒——「在一個遙遠的蔚藍色的星球有著一群」——靠胸腔發音,渾厚而裝逼。
白種女人說:「對不起,我不會說中文。」
此時夏小洛已經被白色大洋馬胸前那塊白嫩的皮肉所吸引,心中暗暗感嘆,都說白人毛孔粗大,體毛旺盛,但是這個女人顯然不是,皮膚白皙而且細膩,如同奶油一般,她是不是混血呢——看上去她真有點像小澤老師的樣子。
屈小元沖夏小洛急道:「草,不會說中文啊……我英語只過了四級,口語很差的,算了我撤了吧,靠,可是這黑人姐們也太黑了!」屈小元急了。
「就你白!」黑人女人突然冒出來一句,然後翻著白眼瞧也不瞧他們一眼。
「噗」——夏小洛差點沒把剛喝的一口酒噴出來,心說,這兩人會漢語啊,這不玩人么?
正在這時,一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花樣美男」沖他們走了過來,夏小洛一扯屈小元的胳膊道:「元兒,趕緊撤,『滅絕師叔』來了。」
「滅絕師叔」是他們所在的證券公司的常務副總經理,單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何種角色了。
滅絕師叔聲音妖媚地叫了一句:「哈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那蘭花指捏的,兩個人一陣暴汗。
白人女人站起身來,兩人熱烈擁抱。
滅絕師叔翻著眼道:「夏小洛,見了我,也不打個招呼?」
夏小洛只好站住,尷尬地回過頭來,道:「馮總,剛剛沒看到您。」
馮總用柔若無骨的指頭點了他一下,道:「夏小洛啊,《華夏資本市場三十年》和《華夏民營企業三十年》這兩本書寫的怎樣了?這可是要署上郭司長的大名的!下個月就要交稿!」
這兩本書是一直「罩著」他們公司的證監會上市司郭司長挂名的口水書,學術水準不大,但是故事性很強,郭司長要用這兩本書評職稱,又能賣錢,體制內的、市場上的便宜都佔了。
夏小洛二流野雞大學金融學專業畢業,可是對金融工程、衍生品設計一竅不通,只對經濟史頗為熟稔,因此就擔當了撰寫這本書的「大任」——當然,他沒有署名權。
夏小洛笑道:「已經寫到2008年了,就要收尾了。」
馮總點了點頭,眼高於頂道:「去吧,要認真寫,郭司長挂名的書,可不能有錯誤。」
兩人訕訕的出了樂巢酒吧,已是深夜,屈小元看了下手機簡訊,抱歉地對夏小洛,道:「哥們,有一姑娘召喚,我要去安撫她寂寞的小心靈了。」
「去吧,我總不能和你一起玩3p吧。」夏小洛知道屈小元不好意思離開,所以無所謂地大笑,打消他的顧慮。
屈小元「哧溜」轉進車子,一溜煙跑了。
夏小洛站在樂巢酒吧前面的空地上,大雪還在飄著,晶瑩的雪花被酒吧的霓虹燈一照,變得五彩繽紛,周圍人潮湧動,各個有伴兒,炫耀著他們的現世安穩,塵世幸福,只有他是孤獨的,如同無家可歸的乞丐一般。
他走到酒吧旁邊的一個小賣鋪里,買了三瓶小瓶裝二鍋頭,邊走邊喝。
灼熱的白酒滑過咽喉,如同刀子劃過一般,落進冰冷的腸胃,燃燒起騰騰火焰。他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走著,滿臉的落魄,不知不覺,一瓶酒已經喝完了,他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第二瓶。
他如同萬分饑渴一般吞著辛辣灼熱的二鍋頭,在他眼裡,那不是烈酒,而是久旱后的甘露,他只求宿醉,然後忘記生活中的苦難。
對,這是逃避,可是不逃避,怎麼才能面對這殘酷的人生。
不一會,三瓶小瓶裝二鍋頭就被他如鯨吞牛飲一般幹掉,他已經醉醺醺的了,渾身燥熱起來,感覺不到冰冷的氣溫。
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南湖公園,他坐到滿是積雪的長椅上,他昏昏欲睡,眼皮慢慢地合起來。
痛,頭痛欲裂,他扶著腦袋坐起來,嘟囔道:「咦——眼鏡呢?我這眼是怎麼了?雖然沒戴眼鏡,可是看電視分明很清楚……」要知道自己可是600度的高度近視。
夏小洛從地上的涼席上,坐了起來,「我這是在哪兒?怎麼……」
眼前十七寸的黑白電視機正在播放著中央一台的新聞聯播,「據本台消息,北京市為即將到來的第十一屆亞運會投入25億元,建造了20多個大型的體育設施,這是華夏國在自己的土地上舉辦的第一次綜合性的國際體育大賽,也是亞運會誕生以來的40年間,第一次由華夏國承辦的亞洲運動會,數十萬人參與到這項舉世矚目的運動會當中來,人心凝聚,全國人民熱情洋溢地參與到這場省會中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