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十二:控水
雖然那些黑色灰燼早就被倒進了垃圾桶,不過詹天涯和黨向國依舊去垃圾桶那裡勘查,也找到了附近垃圾站的工作人員。雖然也看到了一些黑色灰燼,但無法保證那些就是從醫院內送出來的,因為相隔了好幾天,垃圾已經被清理過好幾次了。
詹天涯站在垃圾站前皺眉看著,腦子裡出現了無數種推測,無論是哪一種都會產生出可怕的結果。
黨向國問:「天涯,你有什麼看法?」
詹天涯搖頭:「沒有看法,只有猜測,而且全都是不好的猜測。」說罷,詹天涯又道,「你之前說墨敬梓的死有蹊蹺,還沒說完呢。」
黨向國轉身朝著外面走去:「二號年良的行為從心理痕迹上分析,都是以年良為基礎來進行的,做的都是年良原本會去做但又沒做的事情。比如說那三件懸賞的案子,還有博國維的死。站在這個基礎上,無論是年良還是二號年良都沒有殺死墨敬梓的動機和理由。」
詹天涯贊同:「博國維殺害婉月應該是獨自作案,墨敬梓和獨孤思成並未參與,沒有參與的前提下,年良也好,二號年良也罷沒有理由殺他,不能僅僅因為這兩人隱瞞不報而動手。」
黨向國繼續分析:「我檢查過屍體,從表面上來看,博國維的死因和墨敬梓是一樣的,都是被掐死後又掐斷了脖子,但是,博國維是被人用右手直接掐斷的脖子,而墨敬梓是被人用雙手掐斷的,這兩者區別非常大。」
冥耳三起懸賞案只有最後一起案件是8424勘查過現場的,從現場來看,兇手從容不迫殺死了12個人,汽車上那人的脖子被掐斷是用的左手,而被殺死的博國維是用的右手,說明此人左右手都慣用,但是被殺的墨敬梓卻是被雙手掐死掐斷的,無論是從心理層面還是兇手行為上都存在問題。
黨向國抬手模仿兇手的動作:「兇手的力量足以讓他可以直接掐斷死者的脖子,將其殺死,但是他沒有,他先是讓人窒息,然後再掐斷脖子,這種做法可以讓他獲得心理上的滿足感。他會直視被害者的雙眼,享受被害者窒息過程產生的痛苦神情,待對方死後再將人脖子掐斷,他用單手也是在展現自己的力量,同時蔑視對方。」
詹天涯點頭:「就像一個強者說,我只用一隻手就可以打敗某人是一個道理。」
「沒錯,就是這個意思,」黨向國又伸出雙手,「你看,如果用雙手呢,兇手的心理和行為就改變了,這不符合邏輯。兇手的心理是很傲慢的,你應該理解吧?」
黨向國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他能看出來,詹天涯和年良的心理活動實際是一樣的,內心都是很高傲的。所以,黨向國這麼一說,詹天涯就立即明白了,兇手絕對不是二號年良,而是另有他人。
詹天涯駐足問:「那會不會是徐南星呢?」
黨向國思索了一會兒道:「如果是徐南星,那麼他的理由是什麼?至今為止,徐南星殺害的人都不是掐死,他模仿作案也沒有意義,平白無故去誣陷年良嗎?」
詹天涯看向遠方:「那會是誰呢?」
夏侯返回住處,發現夕凌已經離開之後,便想到應該是年良帶走的,而如今年良不可能再找地方藏起夕凌,只能帶到琳琅餐館去,便去餐館詢問,順便尋找年良。可到達餐館后才得知,夕凌雖然被送來了,但是年良卻又離開了。
夏侯當然無法得知年良去哪兒了,但又不敢離開,只得在餐館內等待著。而在後院的夕凌不僅難熬,而且還要面對墨敬梓、博國維妻子的怒罵,在兩個女人眼中,害她們成為寡婦的人就是年良,而年良又是夕凌的兒子,她們沒辦法拿年良怎樣,但言語上是不會放過夕凌的。
夕凌自然是充耳不聞,心裡只擔心兒子年良,雖然坐在那一動不動,看似平靜,但心裡卻慌亂得很。
呼景盛也能清楚聽到院內的罵聲還有故意摔東西的聲音,可他不能說什麼,他作為家裡實際上的長者,怎麼能和兩個剛剛失去丈夫的女人計較呢?所以,他也只能看著坐在那裡的夕凌,心裡祈禱著年良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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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墨敬梓死了,但是岳忘機依舊拿走了墨敬梓滿倉庫的貨物,因為墨敬梓已經將倉庫的地址和鑰匙都給了他。最重要的是,墨敬梓先前擔心被人發現這些東西,所以,並未找人看守。
工人有序的將貨物搬上五輛卡車,岳忘機則站在旁邊看著。他當然知道墨敬梓已經遇害的消息,對於他而言,這就等於是墨敬梓留下的遺產,不光彩的遺產而已,不可能登記在冊,也不可能有人調查。不過,岳忘機心裡最惦記的還是那本古書,還有墨敬梓拓印下來的武器製造圖紙。
當然,他更想得到的是如今在年良手中的那個青花罐,只不過他現在貿然去找年良非常不妥,容易被牽扯進麻煩當中,所以,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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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年良兩次從布後街135號跟前經過,大門一直緊閉,門外沒帶鎖,那就說明屋內有人,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所以,他今晚進院偷取蜈蚣琥珀也得留心,萬一驚動了對方,事情就麻煩了。
同時,年良也一直在思考到底酷似自己的人是誰?因為年良對觀察室那段記憶很模糊,但是潛意識裡又感覺說出來會惹上麻煩,所以,他沒有告訴夏侯,只是一直在腦海深處尋找著那段記憶。另外就是墨敬梓的死是誰幹的?也是那個酷似自己的人嗎?那人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行為舉止和自己如此的相似。
等到深夜,年良這才爬上屋頂觀察著布後街135號,只見右側書房的燈始終是亮著的,而且院子角落還擺著一個火盆,火盆旁邊有燒剩下的香燭以及紙錢灰燼,看起來這院子的主人應該是祭拜過亡者,亦或者家中剛有人去世。
等到凌晨,書房門才打開,一個老人從書房內走出來,來到院內站定,看著那堆燒剩下的灰燼,上前站在那低聲說著什麼。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年良聽不清楚,不過在老人進了堂屋之後,年良趕緊落地進入院內,立即前往書房。書房的門是彈子鎖,對年良而言要打開這種鎖輕而易舉。
年良開鎖進屋后,雖然沒有光線,但屋外依舊有微光,微光照射進來可以清楚看到屋內擺著三個魚缸。同時,年良還一眼就看到了書架上的那塊蜈蚣琥珀,因為魚缸反襯屋外光線的原因,導致書房內並不暗,可以說是一覽無遺。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年良就拿到了蜈蚣琥珀,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瞟到了書桌上的一個相框。他想起了什麼,立即走到相框跟前拿起來,然後發現相框中是一張全家合影,中間的男子竟然是王友忠,而右側的老人正是屋主。
年良四下看著,然後拿起桌上的私章,私章上面刻著「王國平印」幾個字,也就是說,這間屋子的主人就是王友忠的父親王國平。
年良愣住了,難道說徐南星殺死王友忠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塊蜈蚣琥珀?可是他為什麼要殺人?以他的身手,要偷走這塊琥珀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就在此時,年良聽到書房的門開了,他立即轉身,看著披著衣服杵著拐杖的王國平站在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年良不知如何解釋,也不知為何王國平能知道自己進來了,因為他的手腳很輕,輕到這個老人絕對不會察覺。王國平絕對不是偶然返回發現自己的,如果是偶然王國平在進屋后就會順手開燈,發現自己也會非常吃驚,但是他沒有,反而很鎮定。
年良站在那道:「王老先生,抱歉。」
王國平很淡定:「你知道我是誰,看樣子是有備而來的,把東西放下,你可以走,我不為難你。」
年良舉著蜈蚣琥珀道:「王老先生,我知道,我做的事情是不對的,是在犯法,但是,我必須拿這件東西去換我兒子。」
王國平冷笑:「換兒子?這次用苦肉計了?」
這次?年良意識到了什麼:「王老先生,我猜應該是有其他人找過你,那個人是不是叫徐南星?」
徐南星三個字出口后,王國平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年良,年良則在思考怎麼脫身,他當然不想傷害這位老人。不過,年良並未發現,在他右後側魚缸中的水竟然活了,變成一條條透明的小蛇順著魚缸爬了出來,並逐漸朝著年良靠攏。
年良拿著蜈蚣琥珀走向王國平:「王老先生,我沒有撒謊,我真的是受人所迫才來偷這件東西的,您放心,不管這是什麼,我都不會讓那個人得逞,在我救齣兒子之後,我會完璧歸趙。」
王國平依舊面無表情,什麼也不說,只是站在那。
年良並未意識到那些水蛇已經順著自己的衣服爬了上來,已經爬到了自己脖頸的位置,就在他準備硬闖出去的那一刻,幾條水蛇朝著他的鼻孔里鑽去,等年良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水蛇鑽進鼻孔的那一刻,年良的感覺就如同是嗆水了一樣,連連咳嗽,等嘴巴張開的時候,在旁邊等候的其它水蛇也趁機鑽了進去。同時,早已等候在周圍的水蛇一擁而上,包裹在年良的身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水泡。被包裹在水泡中的年良無論怎樣掙扎都沒辦法從其中逃離,就像是沉入水底無法上浮一樣。
王國平看著年良在巨大的水泡中掙扎著,然後抬手要去關門,就在此時,一個人從屋頂跳下來,直接站在王國平跟前,王國平剎那間感覺到無比的恍惚,就在他發愣之際,那人已經沖向水泡的位置,將手伸進去抓著年良的胳膊然後將其拽了出來。被拽出水泡的年良因為嗆了水還在咳嗽,跪在那不斷嘔吐著,那人拍了拍年良的後背道:「快跟我走!」
話畢,那人拽著年良逃出院子,等王國平再回過神來,除了還懸浮在那裡的水泡之外,年良和前來救他的人已經不見蹤影。
王國平皺眉看著四下,看了一眼那水泡,水泡立即分解變成水蛇的模樣又各自游回原本的魚缸之中。
神秘人將年良帶到距離布後街135號不遠的另外一個院落後,來到旁邊的小屋子中,順手將旁邊的一條毛巾遞了過去。年良已經緩過神來,在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后吃了一驚,因為眼前這人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可眼神中卻沒有任何殺意。也是因為如此,年良沒有立即動手,拿著毛巾擦著頭髮問:「徐南星?還是說應該叫韓文海?」
神秘人遲疑了一會兒道:「叫我徐南星吧,抱歉,以你的模樣示人。」
年良上下打量著徐南星:「你竟然會易容術,這倒讓我有些意外,我兒子在哪兒?」
徐南星下意識看著年良手中的蜈蚣琥珀,雖然年良先前被那水泡困住,但始終沒有鬆開那蜈蚣琥珀,被救出來至今都是死死抱住的。只是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年良就發現了幾個問題,首先就是王國平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他竟然會控制水,而且控制的時候沒有使用任何異咒之類的東西,所以,那絕對不是某種異術,既然不是異術,就肯定是特殊的能力。還有這個蜈蚣琥珀大概是個借口,因為就算在水泡中的年良死死抓著蜈蚣琥珀,可他依舊因為嗆水和快要窒息的緣故敵不過在外面的徐南星,徐南星如果單純只是想要得到這件東西,大可直接拿著就走,但他沒有,他卻救走了年良。最後就是徐南星的行為動機,在鶴城的時候,徐南星就想拉年良入伙,雖然現在利用了年良,可行為舉止看起來還是傾向於要與年良合作。
徐南星看著年良道:「你兒子沒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還要說明一點,蓉城發生的一系列案件中,只有田重遠是被我失手殺死的,王友忠和陳亮都不是我殺的。」
年良皺眉:「不是你殺的?那是誰?」
徐南星冷冷道:「你那麼聰明,還想不明白嗎?」
年良稍微思索了下:「你不會想告訴我,王友忠和陳亮都是王國平殺的吧?」
徐南星道:「為什麼不是呢?」
年良想起了在鶴城發生的一系列案件:「他殺死自己兒子的動機是什麼?」
徐南星轉身去衣櫃里拿出一套衣服扔給年良:「先把衣服換了。如果你願意聽,我就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如果你不願意,大可抓我去見官,不過,結果肯定是兩敗俱傷,對你我都沒有任何好處。」
說罷,徐南星轉過身去,年良則開始更換衣服,同時徐南星開始講述,徐南星的講述竟然是從獵骨人早年在滇省山脈中發現三屍蟲開始的,又講到了三屍蟲是如何被人偷走,又如何被找回來的,然後就是被分批藏匿。大體上所說的與年良從冥耳那得到的資料沒有太大的出入。之後又講到了徐家的故事,不管是徐志遠,還是徐遠堂亦或者他們的後代徐清和,也就是徐南星的父親,那一段經歷也與假徐南星也就是連文濤所說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是徐南星小時候的經歷,這一段經歷才是最重要的。
徐南星道:「我猜,你所聽到的往事,應該都是我姐姐講給趙磨嘰,趙磨嘰再告訴給連文濤,連文濤再複述給你的。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小時候並不是走丟了,而是被我母親孫巧鳳給遺棄了。」
年良一怔:「遺棄?」
徐南星側目看著年良已經換好衣服,這才轉過身來:「對,遺棄。」
這句話說完,徐南星的面容突然間改變了,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根本就不是韓文海身份證上的照片。他的突然間改變,讓年良無比的詫異,就算是易容術也無法做到在頃刻間改變容貌。
年良忍不住指著徐南星:「你是怎麼做到的?」
徐南星道:「眼睛,我的眼睛可以讓你看到我想讓你看到的。」
年良頓時明白了:「難怪趙磨嘰會死得那麼奇怪,你這不是等於也證明了王友忠就是你殺的嗎?」
徐南星冷笑道:「這麼快就下定義了?我雖然被我母親遺棄了,但是,我一直沒有放棄找回我父親,小時候我就堅定的認為,我父親還活著,還在古墓里等著我去救他,逐漸長大后我清楚的知道,如果當年我母親無法救出我的父親,我父親活下去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年良問:「你母親為什麼要遺棄你?」
徐南星道:「因為我那種病,實際上那不是什麼絕症,只是因為當年的醫學不發達,而我母親遺棄我的理由只是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說完,徐南星苦笑道,「這就是原因,恐怕誰也想不到吧?因為我是個累贅,她不願意帶著一個累贅繼續生活,而且,她非常後悔嫁給我父親,她寧願當年死在那口棺材里。」
是的,年良將某些事情想的太複雜了。孫巧鳳遺棄徐南星的理由,就是因為這孩子有病,有治不好的絕症會拖累她,她跟著徐清和已經擔驚受怕很多年,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她只想當一個普通人,而且她原本就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因為遇到了不普通的徐清和才有了那段不普通的經歷。
不,不是經歷,而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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