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十四:藏匿
徐南星說完那一切后,年良又道:「你現在需要我做的是什麼?」
徐南星道:「幫我想辦法將彭嬌從王國平體內弄出來。」
年良立即道:「你認為我是神仙嗎?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怎麼能幫你做到?把我兒子還給我,這件事我不再插手,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
面對年良的要求,徐南星自然是拒絕的:「年良,不是我要找你,而是彭琚要找你。」
年良又道:「那你把彭琚叫出來。」
徐南星搖頭:「我做不到,彭琚在我腦子裡,他是我腦子中的一部分,我們基本上算是融為一體了。」
年良搖頭:「既然如此,下屍彭嬌肯定也與王國平融為一體了,我怎麼幫你?」
實際上,到此時此刻,年良也不願意相信什麼彭琚、彭躓和彭嬌的存在,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也就是徐南星和王國平的確具有神奇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年良對整件事依舊是處於混亂中的,只要混亂,就只能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年良的性格本就極其厭惡這一點,所以,他內心是非常排斥的,他先前那番話,讓徐南星放了自己的兒子,自己不再管這件事也是真心的。
徐南星此時此刻卻說了一番讓年良很是疑惑的話:「年良,看樣子到現在你都沒有明白自己是什麼,也不明白為什麼你兒子會這樣,我在這裡等你,你先回去問問你母親,你母親會告訴你,你小時候也得過病,病症與年晗一模一樣。」
年良皺眉,他對此毫無印象,不過他腦海中的潛意識卻堅定的告訴他,年晗的病不是病,遲早會好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將年晗從醫院帶走。
徐南星又道:「我會在這裡等你,你去報案或者找8424來抓我都行,只是後果自負。」
年良終於發現,似乎徐南星身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與自己有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他還是決定回去找母親夕凌詢問下小時候是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只不過,年良不會告訴8424。
等年良剛離開不久,一個人便從牆頭跳過,穩穩落在院內,然後推門而入,站在了徐南星跟前,這人正是岳忘機。
岳忘機挽起袖子在旁邊的臉盆中洗著手:「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嗎?」
徐南星搖頭:「他沒有做決定,依舊不願意相信我。」
岳忘機用毛巾擦著手:「我其實也不願意相信你,不過,我相信你的能力。」
徐南星抱拳道:「年先生,若不是你的庇護,我恐怕早就被抓走了,我得感謝你,只是,您冒這麼大的風險為我提供庇護,絕不會僅僅只是出於好心吧?」
徐南星稱呼岳忘機為年先生,是因為岳忘機就是當時川北冥市的執掌人年無垠。他只是假借了岳忘機這個身份,連相貌也都已經易容改變。這也就是為何他要委託他人去找無字天書的原因,因為從他父親年成慶開始,他們就在尋找霾國留下來的無字天書,只不過,當時的年無垠還沒有搞清楚無字天書只是一個假線索,一個幌子,真正的秘密全都藏在虵石之中。
岳忘機原本與徐南星是沒有任何交集的,徐南星在蓉城事發后,他擔心的並不是8424的追捕,而是異道對他的圍捕。要知道,8424追他只能用正常的合法的方式,但異道卻不同,所以,他不得不投入冥市尋求庇護。在徐南星展現了自己的能力后,年無垠立即答應,並給予了他一個使徒的身份。徐南星自然也將告訴給年良的那些故事告訴給了年無垠,希望可以讓年無垠幫助自己獲得剩下的兩條三屍蟲。
對年無垠而言,他要尋求的就是強大,這一點是他師父韓旭教會他的,除非自身絕對的強大,否則其他的一些都只是浮雲。所以,在年無垠成為年家執掌人之後,一方面不斷在提升自己,一方面也在大量的積累財富。也正是在那個特殊的改革時期,年家的財富才可以達到富可敵國的程度。
年無垠最想追求的就是自身的強大,這也是為何他原本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武藝依舊是異道江湖中頂尖存在的原因,就算是平時狀態下的年良充其量也只能和他打一個平手。因此,年無垠很想搞清楚三屍蟲的能力,如果具有了這些能力,那他就幾乎可以稱為人中神。
不過,年無垠也知道人性歸根結底都是自私的,如果當徐南星得償所願,他不可能將秘密告知自己,也不可能再願意委身於冥市只當一個使徒,說不定還會將自己殺死取而代之。當然,現在徐南星所說的話,都是在告訴年無垠,他是受上屍彭琚指使,所以年無垠必須搞清楚三屍祖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年無垠也很清楚,直接詢問是沒有結果的,只能兜圈子想辦法,同時不表現出任何敵意。要知道,就算是如今的年無垠已經是頂尖高手,但在面對徐南星那雙可以讓人產生幻覺的雙眼跟前,稍不注意,也是死路一條。
年無垠落座后問:「如今你確定了下屍彭嬌就在王國平體內,我們又暫時不是他的對手,不如先找中屍彭躓怎麼樣?」
徐南星搖頭道:「中屍彭躓的力量已經被分散了,現在只能慢慢去找。」
年無垠疑惑:「分散是什麼意思?」
徐南星並未遲疑,而是立即解釋:「我查到中屍彭躓也就是中屍蟲千年前就被人混入陶土之中製成了器皿,也就是那個如今落在年良手中的青花罐,這就是為何青花罐中的油墨千年不幹的原因,但它的力量已經被油墨分走,被錢九道製成了畫,我之所以要收集錢九道製作的假畫,就是希望能把那些力量給找回來。」
年無垠微微點頭:「也就是說,年良現在雖然拿著那個青花罐,但實際上作用並不大?」
徐南星道:「就算是能夠將青花罐中的中屍彭躓給釋放出來,它也不具有原本的能力。」
年無垠又問:「三屍蟲的力量很奇怪,我原本認為那是五行之力,可似乎又不像?」
徐南星道:「這一點,我也很奇怪,至今沒有搞明白,而彭琚也從來沒有回答過我這方面的問題。」
徐南星的話很像是借口,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實際上所謂的解釋都隱瞞了關鍵點。說了這麼多,實際上等於沒說。年無垠自然也知道,但自己也不能因此與徐南星之間產生任何口角。
年無垠遲疑了一會兒問:「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得想辦法將下屍彭嬌從王國平的體內給拿出來了?不過,需要怎麼做呢?」
徐南星嘆氣:「這就是最麻煩的地方,除非自願,否則,基本上不可能,我當初在鶴城能夠得到上屍蟲,也是因為上屍蟲選擇了我。」
徐南星的這句話等於是告訴年無垠,如果年無垠想要得到三屍蟲,單憑主動是不行的,是否可以獲得力量全憑三屍蟲自己的選擇。
年無垠心裡雖然在暗罵,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錶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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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良返回琳琅餐館找到母親夕凌,直接詢問關於小時候的事情。夏侯見年良返回,不斷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年良又去哪兒了?年良也不回答,只是將母親叫到了角落中,並且示意夏侯不要過來。
夕凌見年良詢問這個問題,開始很詫異,但後來還是說了實話:「你小時候也得過和年晗一模一樣的怪病,只不過,你父親把你治好了。」
年良很詫異:「是我父親治好了我?」
夕凌道:「對,是你父親治好的。」
年良又問:「那他是怎麼治好的?」
夕凌搖頭:「不知道,那晚他把你帶走,一夜未歸,第二天早上你回來的時候就好了,完全沒有任何事,而且對生病時期的那段記憶也消失了,只不過,當時的你很小,年晗現在卻已經年滿16。」
年良意識到,這種所謂的「病」應該是與生俱來的,但具體是什麼,他也搞不清楚。所以,如今的年良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的父親年成凱。可是,天下之大,他上哪兒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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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地下防空洞某段。這個防空洞始建於1940年,當時是為了防止倭寇的侵略,七十年代又為了響應深挖洞廣積糧的政策重新將老防空洞深挖修繕,到了如今,這些防空洞基本上都被廢棄,知道的人極少,所以,這裡是絕佳的藏身處。
防空洞的角落中點著一支蠟燭,蠟燭旁邊蹲著一個渾身上下散發出惡臭的男子,男子的衣服破爛不堪,但借著燭光可以看清楚他的樣貌與年良一模一樣,只不過雙眼中充滿的卻是野獸一般的兇狠,兇狠中還有警惕。這個二號年良警惕著在不遠處那個給他帶來食物和衣服的男人。
遠處那個戴著眼鏡,穿著打扮像是老師的男人不是別人,正式消失了多年的年成凱。
年成凱看著二號年良,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
二號年良吃完了那隻燒雞后,又看著年成凱跟前的那個紙袋,裡面裝著的其他食物散發出誘人的香氣,讓他忍不住口水橫流,但又不敢上前,所以,只是看著年成凱,讓他像之前一樣將食物扔給自己。
年成凱拿起袋子里的一個肘子:「你要吃,就過來拿。」
二號年良遲疑了一會兒,緩緩起身,小心翼翼挪著步子走向年成凱,突然間閃電般出手去抓那個肘子,卻被年成凱輕而易舉避開。二號年良卻突然俯身去抓紙袋,原來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紙袋,而不是那個肘子。可年成凱早就覺察到了他的意圖,抬腳將那紙袋踢到了旁邊的角落中。
二號年良怒吼一聲,撲向紙袋,卻被年成凱抓住手腕,兩人直接打在一起。年成凱不斷在閃避,而二號年良不斷在進攻,可不管怎麼打,二號年良都無法觸碰到年成凱的衣服,他逐漸變得更為焦灼憤怒。
年成凱明顯是有意激怒二號年良,不斷用食物誘惑他,卻又不讓他得到。二號年良終於震怒,像是一隻野獸撲向年成凱,抬手就去掐年成凱的脖子,被年成凱直接震開。二號年良起身後,也察覺到自身實力完全比不上年成凱,隨後開始站立不動,似乎在尋找年成凱的弱點。
年成凱重新落座,將肘子扔給二號年良,二號年良拿過後抱著就開始啃食起來。
年成凱嘆氣道:「你不是我兒子,只是我兒子的另外一面,你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因為年良想要做的事情你已經做到了,如今你不應該存在了,如果你還活下去,遲早會變成另外一個韓旭。」
沒錯,韓旭就是年成凱,他是年成凱的另外一面,準確而言就是黑暗面。年成凱離開年家不久之後,在遭受重大刺激和打擊后,將自己另外一面從身體內逼迫了出來。年成凱遺忘了那段記憶,就如現在的年良一樣,而韓旭自身也不知道,加上後來韓旭不斷改變自己的容貌,所以,兩人當初在唐門見面的時候,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身份,這就是為什麼韓旭除了好事之外什麼都做的原因,因為他原本就是黑暗的代名詞。
可是,如今年成凱無法再輕易殺死韓旭,而韓旭也無法輕易殺死他,兩人如果見面廝殺,其結果就是兩敗俱傷,但年成凱又不得不注意自己的黑暗面,所以,在韓旭以山河客的身份出現后,年成凱也利用了這個身份。這就是為何後來連韓旭都疑惑有些事自己根本就沒做,為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將山河客視為異道傳奇的一個主要原因。
年成凱扮成山河客,除了不讓韓旭可以找到自己,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可以借用這個辦法來查明山河客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藉此推測出韓旭到底在做什麼,可最終韓旭還是拋棄了山河客的身份,直接躲進了8424的監獄之中,假扮成了一個籍籍無名的獄卒。
最重要的是,年成凱並不知道,他殺了韓旭會帶來什麼後果。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始終沒有對黑暗年良下手的原因,他擔心黑暗年良一旦死了,自己的兒子年良也會死。
年成凱坐在那裡看著狼吞虎咽的黑暗年良,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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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平自首了。
王國平的自首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他大大方方走到了轄區派出所內,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坐在那裡的執法人員道:「我叫王國平,我是來報案的,不,說錯了,我是來自首的。」
執法人員起身:「自首?你做什麼了?」
王國平緩緩道:「我兒子王友忠,以及他的好朋友陳亮,都是我殺死的。」
執法人員看著眼前的老頭兒,半天沒回過神來,王國平卻是伸出自己的雙手,示意應該給他戴上手銬。
十五分鐘后,詹天涯和黨向國趕到了派出所,在審訊室內見到了坐在那裡的王國平。王國平顯然是不認識詹天涯和黨向國的,也顯然不知道他們兩人的特殊身份,所以,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問:「兩人是預審我的吧?」
詹天涯看了一眼手中王國平的資料,他早年在部隊,轉業回地方后加入了地方執法部門,因為賭博被開除隊伍,後來在紡織廠保衛科工作,他應該是對執法機關這一套程序很了解。
詹天涯怎麼都沒有想到王國平會來自首,更沒有想到那兩個人的死是這個老人做的。他不懂,也不明白,更不知道在這件事的真相背後還隱藏著什麼。
黨向國沒說話,只是坐在那觀察著王國平。
詹天涯問:「說說你的動機,你為什麼要殺死你兒子?」
王國平淡然表示:「他不應該活著,像他這種人活著就是遭罪。」
詹天涯問:「什麼意思?」
「就拿古玩來說,他其實基本上不懂,但又想研究,便把家裡基本上掏空了,他這樣的行為和賭博沒有任何區別,」王國平面無表情,而且語氣很輕鬆,「我勸阻過他無數次,但是他從來沒有聽進去過,甚至還揚言要殺了我,繼承我所有的遺產,我只能殺了他。」
牽強。這是詹天涯對王國平口述動機所下的定義。
詹天涯又問:「那麼陳亮呢?你為什麼要殺陳亮?」
王國平道:「我兒子原本在古玩市場就已經是個廢物了,他還將我兒子帶到全是贓物的鬼市去做買賣,不也應該去死嗎?」
詹天涯想到一個關鍵問題,那就是王友忠當初是死皮賴臉讓博國維跟陳亮說情,好讓自己在鬼市擺攤的。那麼王友忠的動機僅僅只是為了發財嗎?這也太不符合邏輯了。
黨向國此時開口問:「那你說說你是如何行兇的吧。」
王國平調整了一下坐姿:「就是拿刀直接上前,捅進去,然後取出心臟就走,就這樣,陳亮也差不多,他認識我,所以對我沒有任何防備,我很輕易就得手了。」
詹天涯冷冷道:「就憑你?」
王國平點頭道:「對,就憑我,不信嗎?不信也沒辦法,我已經把兇器帶來了。」
實際上,在詹天涯和黨向國趕到后,就看到了已經裝進證物袋中的兇器,是一柄剔骨刀,非常鋒利,已經準備帶回去化驗。不過因為時間隔得太長,也許根本什麼都化驗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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