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公子來了

落了場雪，又化了，轉眼間就到了新年，李老爺在外為官九年不曾回家，如今到得家鄉來過年，年節時來走動的親戚自然多些，雖然都是些來攀關係的遠親。李夫人就帶了李若喬在身邊，教她怎麼回禮，各家送禮薄厚有無緣由，各家親族之間的關係如何，哪家之間更親厚，哪家之間有嫌隙，送禮時該注意什麼都一一叮囑。

李若喬靜下心時想想，自己如今已經十一歲了，過了年就十二了，在這裡也不能算是個小孩子了，李夫人如此教導自己也是有其緣由的，再看她說話時有意無意的提起沈家親族間的關係來，心裡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雖然無奈，可這年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幾個字自己還是知道的，也只能自己在心裡暗暗焦急一下罷了。

轉眼間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團團圍坐在老太太房裡守夜，吃著扁食守歲，李若喬拿眼看那陳姨娘，如今看來早不復當時到自己房中來耍威風時的意氣風發了，此時的她雖然和衣帶漸寬之類的詞兒相差的還有些遠，但是人也是清瘦了些的，眼神有意無意的向李老爺飄過去，哀怨之色讓人想不去注意都不行，此時李若喬才真的有點兒佩服自己這個爹，能在這種目光下巍然不動，還是很需要功力的，再看床上那個老太太，花白的頭髮，臉上的皺紋已經很多，眼袋有些大，眉頭的皺紋很深，想來曾經的生活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吧，正陪著他的親親嫡孫，也就是自己那個親弟弟，九歲的李天浩聊著天，眉眼都帶著笑，陳姨娘那個不大受待見的兒子李文衡正一邊坐在椅子上看著前面不知道什麼東西發獃，乍聽這個名字讓李若喬糾結了很久，實在不明白一個爹的孩子為什麼中間的字兒還不是一個，可這話實在是不能拿來問的，不然觸及自己娘心口上的傷疤，自己看了也不忍心。

李天宇年紀還小，早在奶娘懷裡睡過去了，今天老太太興緻好，雖然咳嗽著，大家陪著多聊了一會兒才各自回房，楊媽也沒讓李若喬脫裡面的衣服，就讓她和衣躺著在床上眯了一會兒。

不想剛迷糊著就又有人來捂自己的嘴，李若喬憤怒了，掙扎著起身，心裡的憤怒壓倒了恐懼，使力掙扎著。

「別動，是我。」

耳邊傳來陌生又有點兒熟悉的聲音，反應了一會兒，這不是隔壁的沈公子，自己的前夫嗎，於是停住掙扎，睜開眼睛看他，屋內的燈並沒有熄滅，他此時蹲坐在自己床上半摟著自己，看自己睜開眼睛看他才把手慢慢的放開。

「你大半夜的來幹嘛，不知道是過年嗎？」

那沈穆聽了不自然的摸了下頭，朝著李若喬笑笑。

「恩，過年了呢，就......過來看看。」

這句話說的聲音並不大，李若喬才恍然想起，他可能是想家了吧，可是他可是個孤兒，不像自己好歹還有幾個遠親呢，他愁個什麼勁兒，不過看他帶上落寞的雙眼，還是不由的心疼，放柔了聲音說。

「恩，這裡過年也沒什麼不好，你看，我們身邊都有人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就是現代你是個億萬富翁的時候也沒這麼滋潤吧？」

那沈穆聽了李若喬故作輕鬆的話，又聽出她刻意放柔了語氣，臉上掛上個大大的笑臉，盤腿在床上坐下，順手把李若喬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別動，就讓我抱一下，等下就得回去了，這段時間我都不敢來。」

李若喬被他有點兒幽怨的語氣打動了，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任他抱了，心裡安慰自己，自己這就當安慰穿越同伴了。

那沈穆抱了她一會兒，小聲說道。

「你二舅走了，不然我都來不了，你這段時間吃的還好吧？」

李若喬心裡翻白眼，就是幾頓飯嗎，他害怕自己忘記了這個恩情不成？

「恩，我會記得你那幾頓飯的恩情的，定然會還你的。」

什麼聽了她的氣話也不出聲，看她又開始掙紮起來，手上使力抱了抱，兩人都不說話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沈穆不舍的放開了懷裡瘦弱的小丫頭。

「多吃點兒，看你瘦的只剩骨頭了，我找機會再來，現在跑出來可不容易了。」

說完跳下床去，翻窗走了，動作竟然很輕靈，讓李若喬不禁傻眼，這還是那個文弱書生嗎，太不可思議了。

等快五更的時候楊媽叫了李若喬起來，全家人到院子里焚香、放爆竹，開門迎年，然後李老爺和李夫人帶著家裡的眾僕人拜天地、祖先，又帶著李家四個孩子一一給李老太太磕頭拜了年，每人得了個大紅包，孩子們又給父母磕頭拜年，最後給姨娘行了禮，最後李若喬捏了捏手裡的紅包，想到自己這十來年是不是少了很大一筆進項呢？想想又覺得自己太過心急了些，丟開手不想了。

大年初一又稱為元旦，也就是新年，大早上折騰完了吃了早飯，還是扁食，菜也是有的，因為李家親戚都離得遠，李夫人娘家的親戚更是遠在北方，也就不用出門去走親戚，也就在家中坐等上門來拜年的鄉紳、富戶，等著互相間請客吃酒席了。

李若喬是個女兒家，不管如何這些事兒都是輪不到她頭上的，大早上折騰了一圈兒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補覺。

不覺間，李若喬陪著李夫人張羅了初三早晨祭祀家堂神，晚上接了灶神，眼看著過了破五到了初七，這過年時最忙碌的日子也就要過去了，不想，李若喬一夜好眠后，早上吃過了早飯，就見自己那個大丫頭碧草神神秘秘的走了進來，看著坐在塌邊做活的楊媽扭著衣角既不說話也不出去，楊媽眯著眼睛看了碧草一眼，「你個死丫頭，有什麼事兒就說吧，小姐還能吃了你不成？」

那碧草低了頭，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才吶吶的說，「剛才路上，聽人說......沈家公子來了......」說完很怕自家小姐生氣的樣子，悄悄朝楊媽那裡退了退。

李若喬聽得心裡一愣，不知道他這次來又是唱得哪一出，不由拿眼看向楊媽，楊媽也低頭細細想了下，眼神不由落到了小喬姐的那雙沒纏過的腳上，猶豫著說道：「拜年是早就拜過了的，這次又來，莫不是......莫不是有事吧？」

小喬姐看楊媽明明是一臉的擔心，可是又不忍說的樣子，小心的把說了一半的話又給拉了回來，不由看著楊媽直笑，心裡卻也是沒底兒的，這個年代，不要說自己不是個小腳兒了，就是自己比三寸金蓮還小，碰上這樣一個花心蘿蔔也是沒用的，世間絕色的女子多了去了，千嬌百媚的，就是皇帝老子也不敢說他後院里收進了世間各種顏色，好色的男人永遠沒個夠的時候，自己這裡是既擔心他是來退親的，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擔心，又怕自己將來真的跟了他，還是重複上一輩子婚姻的宿命，不由就漸漸收了笑臉，坐在那裡有點兒發獃。

楊媽看了小喬姐的樣子，心裡嘆口氣，朝自己身後的碧草招了手，「去前面再探探口風，看，看沈家公子是為什麼來的，機靈點兒，可知道？」

碧草聽了楊媽的話重重的點了頭，偷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見她正一臉獃獃的樣子低著頭出神，就聽了楊媽的話出了屋子，去前面打聽消息去了。

楊媽看小喬姐獃獃的坐在床邊，一時不能回神，不由又拿眼睛看小喬姐的腳，嘴裡又嘆氣，到把小喬姐不知神遊到哪裡的魂兒給嘆了回來，看楊媽苦著臉的樣子笑了下，出聲道：「還不知道人家是來幹什麼的呢，我們自己怎麼就亂了陣腳了，就算他真是我們想到那樣又如何，難不成還不活了？」

這話可把楊媽給虎了一跳，忙呸呸了兩聲，口裡念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勸了小喬姐兩聲，不敢再提這事，自己去外間做活去了。

李若喬自己在屋子裡也有點兒胡思亂想，想著前世割捨不掉的那份感情，想著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不由抓緊了胸口的衣服，使勁攥了下拳頭，這麼久了，還是忘不掉那種感覺，還是再等兩年吧，說不定就可以放下那份感情了，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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