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反省

太陽斜斜掛在西方，眼看著就要落山了，沒有了白日的燥熱，反而起了陣陣涼風，小喬姐整理好眼前的幾張練字的紙，起身向屋外行去。

「這入了秋就涼了，喬姐兒再加件夾衣呀？」

李若喬回頭，把那還沒伸出門口的腳收了回來，看著馮媽一笑，點了點頭，馮媽自去衣箱里翻出件夾衣來，李若喬進了內間換上。

「這裡不比咱家那邊呢，冷的到是早，想來就快做新衣了，不然可不好過冬呢。」

李若喬聽得馮媽一邊絮叨，只是靜靜坐了那裡，剛才也是讓自窗中吹來的一股涼風喚起了思鄉的心情，當年自己也是個北方人呢，冬天時穿著羽絨服渾身包的就露了眼睛還冷呢，此地再冷也不至於冷過自己家鄉吧，那時媽媽織的手套和帽子可愛又保暖，只是自己再也穿不到了。

馮媽一邊絮叨著一邊整理著衣箱子，小喬姐本來就沒幾件衣服，先做的還都是老爺夫人回來后做的幾件，守孝里也不能做新鮮的顏色，全是素的，現在翻翻就覺得沒什麼衣服可穿了，忍不住說了幾句，看小喬姐只是抬眼盯著窗外出神，眼神里濃濃的思念，馮媽想著那個小喬姐養病時的菜籃子，心裡琢磨女孩子家大了想心事呢，自己當年但凡有一點點兒能耐也不會裝作不知道的，幸虧沒出什麼事，也是當時小喬姐身上帶著傷又吃不到好東西，傷口都不收口，要不是那位送菜送葯又打發了好大夫來，真不知道那回喬姐的腿能不能保住，想到這裡自覺心裡愧疚，故意走到小喬姐身前去晃了兩晃，看她眼神看向自己才笑著說：「到飯時了，去飯廳呀？」

喬姐輕輕笑了下，點頭起身出了屋門，馮媽和綠柳跟上來。

進了飯廳，李夫人已是到了，喬姐剛進得門來，兩個弟弟和李老爺也進了飯廳，一家人坐下用飯，李老爺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沒次吃飯喬姐雖然都覺得沒什麼滋味，到也還在忍受的範圍以內，飯後三個孩子回了李老爺和李夫人的院子，閑聊幾句后李夫人就提了做秋衣的事。

「眼見著說冷就冷了下來，雖然白日裡頭還是有些人的，入了夜卻涼了，沒想到冷的這般快，已是找了裁縫明日來家，料子都是現成的，先家裡人趕製兩件吧，再慢慢做，都說這裡的冬天冷呢，入冬之前還要做冬天的衣服，念雪，你帶著兩個丫頭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辦好了。」

那個念雪輕輕應了一聲，李夫人低頭看著李若喬笑了下，打發了三個孩子回了各自院子，第二日就有個女裁縫來喬姐院子給喬姐量了尺寸，那張巧嘴到不似個裁縫，能說會道的似個媒婆一般了。

沒過幾日，就有丫頭捧著個包來喬姐院子，馮媽接了說是給喬姐新做的秋衣，打開來看，一件銀紅一件月白的褙子，還有兩條短裙，與衣服同色，內穿的小衣也是兩套，蔥綠色的燈籠褲兩條，還有件大紅的夾襖，還不待再細翻，馮媽已是眉開眼笑的謝了那個婢子，那丫頭忙道了聲不敢，「夫人說小姐以前的衣服少，不像兩位少爺，以前做的衣服還有些，都是特意做的大一些備著長身子后穿的，就先把小姐的衣服趕出了兩套，讓小姐先穿，以後慢慢再做。」馮媽忙又起身謝了，送了那丫頭出門，袖內抓了把錢塞給那丫頭，那丫頭說什麼也不肯接，出了院門回身對著馮媽福一福方去了，小喬姐想著這個丫頭的名字，一時卻想不起來叫什麼，不過看她的樣子，雖只有十二三歲和自己一般大的樣子，想來出頭之日也不遠了，得了李夫人的寵愛那就是身邊的一隻貓兒家裡人也是敬著的，再回想那兩撥以前來送東西收了馮媽銀錢的媳婦、婆子、丫頭，不管以前如何，之後都沒在內院看到過，李若喬到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她們的，只是坐了那裡想心思。

馮媽進來后又把那衣服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指著裡面的兩件小衣說：「這是夫人親手做的呢，可見夫人疼你，這次的姐兒連我的一把大錢兒都不敢收了，行事也極為小心、有禮，白白讓小喬姐過了那麼些年苦日子。」說罷自己也嘆了口氣，吩咐綠柳去給喬姐打洗腳水，親手服侍喬姐泡了腳，又在熱水盆子里給捏了好一會兒才拿棉布給擦凈了。

小喬姐看著馮媽坐個小板凳上，膝頭放著棉布，自己一雙泡得發紅的小腳放在那棉布上，不由有些不好意思，「馮媽，這洗腳的事兒以後還是我自己來吧，不用您每次都給我洗，我這麼大個人了，能自己洗的。」

馮媽一邊接過碧草遞過來的一盒膏子，伸指進去取了一大塊，摸在小喬姐的腳上，用手推開，一邊回到：「你這是沒纏足，要是纏了，我日日都是要給你洗了再纏的，比這費事百倍呢，可是我寧願費事也不願看了你將來因這雙天足被夫家人看低一眼，還好喬姐的腳天生就不大，沒纏足就更要保養好了，不能將來.......」

馮媽雖然沒說完這最後一句，喬姐卻是知道那句話大概是說不想讓自己未來的老公因為自己這雙腳不好看而不喜自己，看馮媽認真把自己兩個腳都用那膏子塗了厚厚一層，又拿來兩雙厚布做的襪子套好，繫上帶子，免得那藥膏蹭到了被子上，才把自己的腳挪到床上，她自指揮著兩個丫頭倒水收那藥盒子，低頭笑著讓喬姐早些休息，放了帳幔吹了燈去外間。

小喬姐靜靜躺在床上，想著今天來送衣服那個丫頭，和自己年紀一般大呢，卻那般會看人臉色更會揣摩人的心思，不由又想到了她的主子，自己那個娘，對自己倒是真心真意的疼惜，恨不得把那幾年欠自己的疼愛一次給個夠，就連平時板著個臉的李老爺，面對自己時也是盡量的放緩了語氣說話，只要自己說想要的，都盡量滿足自己，可見這兩人是真的疼自己呢。

不由又想到了自己娘的好手段，那日一個縣官太太來縣裡后衙，自己那時也正在李夫人身邊，見那縣官太太身後都有兩個妾立著，想自己娘能讓個生了兒子的妾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看老宅，自己爹更是不曾去那妾的屋子裡歇過一晚，不由佩服自己這個娘的手段，細想平時李夫人的一言一行，也是看出了點兒門道兒來的，再對比自己被母親寵出來的死硬脾氣，不由在心裡直嘆氣，下了決心以後要在自己娘身上偷點兒「手段」出來，狠狠握了下小拳頭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