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又是一年
李夫人進了屋，正看到馮媽搶下小喬姐手裡烤的黑乎乎的什麼東西，小喬姐的臉上則是黑一道兒灰一道兒的，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馮媽手裡那節冒著熱氣的黑炭咽口水。
「這是怎的了，喬姐，你這臉是怎麼弄的？」
李夫人說完忙在屋裡看了一圈，發現那兩個炭盆雖然有幾個坑，但是並未有火星蹦出，屋內也沒有煙塵，只是女兒屋裡另外兩個小丫頭也花著小臉兒站著，看李夫人的目光掃到兩人時她們忙把頭低下去，手裡捧著的也是冒著熱氣的黑炭似的東西。
「夫人，小姐吃了這個，我一個沒看住就讓小姐吃了，都是婆子沒照顧好小姐，快找個大夫來吧？」說完忙忙的看向小喬姐，見她還一臉茫然的坐在那裡，馮媽臉上更急了。
「吃了什麼？就是你手中這個？」
李夫人實在是分辨不出來馮媽手上那大半灰撲撲，有一段露出橙黃色冒著熱氣的東西是什麼，看著又不像什麼點心，實在想不起來家裡有什麼東西被烤糊了之後是這個樣子。
「就是二舅老爺拿來的那箱子番蘿蔔，小姐吃了。」
「胡蘿蔔......」還沒等小喬姐為那胡蘿蔔正名，李夫人已是撲到小喬姐蜷縮著坐到的椅子邊，抓著小喬姐的手一疊聲的問：「真吃了，真吃了？吃多少？可有不舒服？」
現在的李若喬十分的想捂頭呻吟，那是胡蘿蔔好不好，怎麼會不能吃？拉了李夫人的手，臉上甜笑了下，「那個能吃的，還甜甜的呢，豬都能吃的，人也能吃，肯定沒毒。」
後進門的幾個人俱都傻眼，連外面聽了信兒的二舅聽了這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邊上的幾個表兄弟和自己家的兩個親弟弟更是無語的看著她，李天浩和姐姐親近些，倒是綳著小臉兒沒有張嘴發獃。
「那豬能和人比嗎？胡鬧，也不問一下，快去找個大夫來，邊上站著的一個丫頭聽了趕緊小跑著出去了。」
之後不大的屋子裡十來個人都盯著小喬姐瞅，一疊聲的問可有不舒服，等那老大夫被兩個婆子架著滿頭汗的進了屋子，女眷才想起迴避，忙退到了外間，幾個丫頭抬了屏風過來，那老大夫給小喬姐診了脈，擦了頭上的汗，細問了緣由，又拿過烤的半焦的胡蘿蔔聞了聞，又讓人拿新鮮的胡蘿蔔來看了看，實在是沒見過這東西，細問了說豬是可以吃的，拿這個東西喂的豬也並不曾出現什麼異常才微微鬆了口氣。
「此物雖沒有見過，但是豬既然是可以吃的，想來人也可以，至少沒有什麼大影響。」外面的人聽了大夫的話俱都傻眼，大夫看看邊上兩個同樣花臉的小丫頭，問了她們可有不舒服，兩人都搖頭，說不曾有，那大夫連葯都沒給開，只說留心觀察，如果樣子不好再開個催吐的方子，二舅未等屏風后的李夫人出聲就婉言留了那大夫今晚留住府中，怕小喬姐有個什麼不適，也好及時救治，自有丫頭帶了那大夫下去。
李夫人和二舅母從屏風後走出來，看著椅子上一臉可憐巴巴樣子的小花貓不知該說什麼好，看了看天色，轉頭和二舅媽低聲說了些什麼，二舅媽低聲笑著說：「無妨。」
「你個丫頭，膽子也太大，沒見過的說吃就吃了，以後再也不讓你舅舅給你帶東西了，你二舅和二舅媽再過幾日就要回去了，本說今天要去鋪子里轉轉，順便也帶上你出去看看可有喜歡的首飾。」說到這裡，李夫人又看了眼那張小花臉，自己也氣笑了，「你還是老實在家裡呆著吧。」
本來聽說能出去逛街，李若喬小心肝跳的撲通撲通的，被美人娘一句話給澆熄了內心跳躍的火焰，垮了小肩膀，深深嘆了口氣。
「那東西，真能吃？」
二舅的話問的也很是沒底氣，李若喬又不好仔細解釋，自己如何說這事哪裡聽來的，就是說書上看來的也不好說，哪本書啊？哪本書不都是家裡的，爹娘萬一說去翻翻怎麼辦，於是只能點頭。
「能吃，還挺好吃的呢。」李夫人聽后氣得笑了，屋內眾人也笑了，就連綳著小臉的天浩都看著姐姐偷偷勾起嘴角。
「真的，不信問她倆，碧草，綠柳，好吃不？」
碧草沒做聲，只是小媳婦般的畏縮著抖了下肩膀，綠柳倒是怯生生的來了句：「好吃，甜甜的，還熱乎乎的......」說完后把腦袋恨不得縮到肩膀裡面去，頭低的不能再低。
大家聽了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二舅看了看屋裡三個花臉的小丫頭，無奈嘆了口氣，「那也不能吃啊，那些也不要扔了，等我回去再訪訪大夫和給我種子的人，如果真能吃我再給你捎信來。」
這話雖說看著有責備的意思，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偏著小喬姐的，那陸羽在幾個孩子身後站著，看看笑得得意的花臉貓，再看看那個粗壯的男人，想不出這丫頭在家人的心裡怎麼會有如此地位，也慶幸自己那天並未下殺手，不然，結果未必比現在好。
最後逛街的計劃自然泡湯了，讓家裡的管家去把那鋪子的管事叫了來，帶來了各式首飾樣品，二舅媽和李夫人各自挑了些，交了定金，那管事咧著大嘴笑呵呵的走了。
家裡派了丫頭輪班看著李若喬三天，證明她活蹦亂跳的才放過她，二舅舅和二舅媽也是要打道回府了，而那個陸羽卻要留在李家，美其名曰幫著李老爺跑跑腿打打下手。
送走了二舅和二舅媽，消停日子還沒過幾天，李夫人就派了個新任務給小喬姐，那就是每隔一日去和新請的廚娘學做菜，除此之外，還特意找了個女先生教導她書畫，這絕不能怪李夫人，每每想起自己家大女兒捧著塊兒黑木炭啃的時候李夫人這心就糾結成一團，私下覺得是女兒太閑了，自己孩子又是個聰明的，還是找些事兒給她做，讓她忙起來說不定就不帶著丫頭試吃新東西了，於是，李若喬的日子又回復了小學生的生活，只是讓自己還算會做飯的人去和廚娘裝沒動過刀的小姐卻是有些難的，不過沒兩天李若喬就徹底老實了，因為自己不能把白菜絲和蘿蔔絲切得又快又細又均勻，而且不可以盯著看，還要邊切邊和別人解說要領，再看人家燉湯炒菜的架勢，李若喬發現，自己覺得能翹尾巴的東西一點兒都找不到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過得極快，等到李若喬能把蘿蔔絲切得均勻並且速度有所提升時已是快過年了。
一日午後，那姓衛的廚娘抓起一把蘿蔔絲在手裡看了看，臉上露出不大滿意的表情。
「記得切時不要連刀，切得快也要切斷。」說完也不去看李若喬有點兒沮喪的小臉，俯身去嘗了下灶上的湯，才露出還可以的表情。
「雖說小姐嬌貴些，這刀功上不大好，但是這廚藝上的長進倒是很快，等過兩日做兩道菜給夫人嘗嘗，要是過了關過年期間就不用再學了，等過了十五我們再學起來。」
說完指了個站在她身後的一個廚房裡的小丫頭，「去把這湯送到夫人那裡去，小姐同去吧。」
李若喬去洗了手，在碧草遞過來的手巾上擦乾，又摸了油方隨那衛廚娘一通去母親的上房，在大披風下偷偷揉著右手，右手的虎口和中指一層層的起繭子，偏馮媽說小姐的手不能出繭子，天天拿了熱水給自己泡手，又拿油膏去摸，反倒讓自己受罪，這右手就一天天的起水泡，磨破，然後還沒等保養好又起水泡，簡直是周而復始的遭罪過程。
雖然心有抱怨，但真學了東西在手裡倒是讓李若喬很高興，母親身體一直不好，自己中醫院開了葯膳的方子回來做給母親吃，每次母親都會吃，可自己也嘗過，雖說不至於難吃吧，但是絕對不好吃，當時自己還安慰自己，那是葯膳所以味道也就那樣，如今在衛廚娘的教導下，自己也能做兩個拿手的葯膳粥了，可惜，母親沒機會吃到自己親手做的好吃的葯膳了。
迎著屋內的點點燈光，李若喬打起精神，眨去眼裡的淚水，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這屋子裡還坐著個美人娘親的，雖然不能比自己的母親，但是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好母親了，且把她當成姐姐般孝順吧，把曾經渴望的親情都去寄託到這個美麗的婦人身上，臉上便露了笑容，跟著衛廚娘的身後給李夫人去獻「孝順湯」。
這湯水是女兒奉上的，自然讓當娘的心裡好受，自然賞了些東西給衛廚娘，停了學廚和書畫的課程，李若喬又幫母親打點過年的一應事宜，等得空喘口氣時已是大年三十守夜了，可是全家守夜偏偏有個陸家小子跟著自己家人一起守夜，讓自己添堵，讓李若喬覺得自己剛喘上來的那口氣又憋回去了，心裡堵得慌，就忘記了那日的生死時刻，丟了個大白眼給他，不想換來個憨笑的笑容，讓李若喬心裡一呆，結論是這可憐孩子想家想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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