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京請罰
大鄢朝一百四十八年。
春三月。
閬都剛剛下過一場滂沱大雨,連綿起伏的紅牆琉璃瓦被雨水沖刷的光彩照人,貴胄肅然;宮門甬道之下的青石板路也被雨水浸洗的亮若鏡面,塵凈如洗。
宣武門下。
一身月牙白底綉雪青色蓮紋圖樣齊腰長裙的少女孤身跪在青石板地上。
她身形單薄,但整個人如同崖間青柏一般,脊背脖頸綳的端莊筆直。
過往之人或好奇、或嘲弄、或憤慨的目光三三兩兩的落在她身上,議論聲如潮水一般傾涌傳來。
少女卻像是屏蔽了耳目一般,微闔著眸子巋然不動。
「她就是臨安葯咒世家、謝氏的嫡女謝華寧?」
「可不就是她嘛,聽說她就因為心上人整日流連於臨安的千闕樓,惱恨之下,竟然一把火燒了整座千闕樓。」
「我也聽說了,當時還是晚上,千闕樓里人多,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燒死了一百多人,造孽啊。」
「聽說她和姚丞相的嫡子還有婚約在身,你說這姚家乃是書香世家,世代清貴,姚家公子姚玉景又是這天下第一公子,文采斐然,博學出眾,怎麼就會挑上她了,唉。」
「換做是我啊,趕緊趁著這事,把婚事退了算了……」
嘈雜的議論聲紛紛擾耳。
謝華寧唇角微抬,勾出來一抹譏諷的弧度,垂眸沒有出聲。
與此同時,皇宮內。
一個穿著淺粉色綉芍藥襦裙的宮女急步越過廊上行走的一眾宮人,快步入了坤寧宮。
鎏金浮雕銀雲紋的香爐內燃著碧羅香,裊裊白霧,幽香襲人。
大鄢朝皇后金氏穿著一身明黃色金絲飛鳳袍,嫻靜大方的坐在屏風后,單手支頭,悠悠然的看著手中的公文。
兩個宮婢跪坐在她身後兩側,靜然的給她打著綾羅扇。
連鵲急步行至金氏身側,俯身見禮。
「娘娘,臨安謝家大小姐的車馬,已經行至宮門外了,謝大小姐向承乾殿呈遞了摺子,可承乾殿那位看也沒看,只派了吉英出去,給謝家大小姐遞了一句話,謝家大小姐隨之便跪在了宮門外,如今已經有一個時辰了。」
落在公文上的目光一頓,金氏紅唇為啟,嗓音清冷淡雅,
「遞了何話?」
連鵲聞言,粉唇一抿,面露遲疑。
金氏黛眉微微一蹙,頗有不耐。
「說!」
連鵲連忙垂首,聲音微顫。
「回娘娘,那位讓吉英傳的話,乃是:大鄢千里,山河遼闊,然,日月之所照,江河流所至,皆為朕土。」
聞言,金氏驟然冷笑了一聲,悠悠然的將手中的公文扔在了桌案上,美眸里流光逼人。
「我們的皇上,這哪裡是在敲打謝華寧,這是在敲打本宮呢。」
「娘娘…」
連鵲惶恐的喚了一聲,金氏慕的抬手,
「不用多說。」
金氏從容起身,踱步至坤寧宮大殿正門前,眺望著飛檐之上的澄碧天穹,冷然出聲。
「傳本宮令,臨安葯咒世家嫡女謝華寧,枉顧法紀,不遵女德閨約,乖張肆意,刁蠻任性,竟火燒千闕樓,造成無辜民眾百人受焚身亡,其行可惡,本宮身為大鄢皇后,天下眾女之典範,聞之憤慨涕然,著令身邊親衛前往,責其百杖,隨之禁其於南街隱鳳府,面壁思過三月。」
金氏聲落,連鵲慕的抬頭,神色驚愕駭然。
禁足於隱鳳府倒沒什麼,畢竟那是皇后的勢力所在,謝華寧身為隱鳳府府主,就跟擱家思過一樣,但……
「娘娘,百杖……這是往要命去啊,還請娘娘三思。」
連鵲顫聲落。
金氏眼尾一沉,不曾猶豫。
「不必多言,去吧!」
連鵲嘴巴動了動,不敢再求,片刻轉身出去了。
金氏揮退了眾人,昂首挺胸立於大殿中央,許久,沉凝出聲。
「謝華寧啊謝華寧,風雲交盪際,福禍一夕間,你可千萬要給本宮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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