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地獄

散發著熱氣的毛巾讓陳小魯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著鏡子中儒雅的面容，暗中為自己打氣。

丑是丑，架不住人家有錢啊，今晚怎麼也要騙她們給會員卡中充費，那個調戲自己的胖女人，怎麼也得沖個10萬20萬的才對得起自己。

整理了一下頭髮，陳小魯直接撩開厚重的布簾走了出去，剛剛踏入酒吧，頓時一愣。

這是酒吧打烊后才有的安靜和黑暗，心中不由得怒氣上涌。

這群王八蛋，乘著自己上廁所就關門了。

不對，收拾也得收拾很久，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關門。

突然，前方出現了兩點亮光，光線在飛快的向著自己前移，隱隱還能聽到汽車的轟鳴。

什麼情況？

陳小魯有些茫然，隨即面露驚容，那是一輛飛馳的汽車，正直衝沖的向著他開來。

酒後的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腦子不斷的下令躲避，但身子卻一動不動，車近了，巨大的貨車車頭猶如一面牆壁。

他的瞳孔猛然正大，就在貨車即將撞到他的剎那，他終於看清了貨車駕駛室裡面的司機，那個司機他十分熟悉，甚至現在還記得對方每一寸肌膚的觸感。

「楊......。」

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身子已經被飛馳的貨車撞飛，劇烈的痛感傳來，旋轉的身體讓周圍的一切景物在飛速的變換。

「痛，好痛，好痛啊。」

疼痛如同海浪，一陣陣襲來，他的四肢都已經變形，流淌的鮮血中，甚至能夠隱隱看到刺出皮膚的斷裂白骨。

「救我，救我。」

他不住的呢喃，周圍的車輛突然多了起來，明亮的車燈將周圍的一切照亮，這是一個隧道，深邃得看不到盡頭。

似乎有些熟悉，忽明忽暗的光線正在清晰他的記憶，終於，想了起來。

自己在新聞中看到過這條隧道，當時合伙人告訴他后，他將對方狠狠的罵了一頓，然後忐忑不安的關注著新聞，這條在新聞中.出現的隧道，更是看過很多次。

她來找自己了，不，不。

「楊紅，我是愛你的，我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你......。」

「砰。」

一輛轎車撞在他艱難舉起的手臂上，沉悶的撞擊聲夾雜著骨頭碎裂的聲音，眼前更是一片明亮，所有的車都集中在了他躺著的道路上，彷彿排著隊等著撞他。

一次次的撞擊，讓他疼得幾乎崩潰，可卻始終沒有死去，思維在這一刻反而更加清晰，他想到了自己剛大學畢業的時候，為了生活，不得已來到酒吧上班。

在這裡，他見識了屬於有錢人的燈紅酒綠，人家一瓶酒的價格，就相當於他數月甚至一年的工資，他不平衡了，為什麼自己一個優秀的大學生卻只能給人家端茶倒水？

終於，他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成為一個玩物，讓自己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那段屈辱的經歷是他無時無刻不想要忘記的。

而忘記這段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成為人上人，他擁有了許多的玩物，忘卻了曾經自己成為玩物的時光。

為了維持這樣的生活，他越走越遠。

兩行眼淚從眼中流出，陳小魯甚至都無法分辨這是因為悔恨還是因為疼痛，又或者因為其他。

飛馳的車輛漸漸消失，隧道並沒有因此變得黑暗，反而越加的明亮。

在他的面前，站在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他並沒有求饒，流著淚的臉上露出笑容：「我曾經遭遇過的那些痛苦，憑什麼你能躲過？哈哈哈。」

「那是你的選擇，你選擇了地獄，為什麼要把我拉入地獄？」

「那不是我選擇的，是社會，為什麼我沒錢，為什麼我要給那些毫無文化的人端茶倒水，為什麼我不能成為人上人，那不是我的選擇。」

楊紅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對方，這一刻曾經愛過恨過的人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得讓她的報復，都變得索然無味。

陳小魯並沒有停下，他喘息著：「我那麼痛苦，憑什麼你能不痛苦呢，大家都痛苦吧，哈哈哈哈。」

楊紅最後看了一眼陳小魯，轉身走向隧道深處，在她對面，兩束光芒正在接近，穿透她的身體，向著陳小魯撞來。

陳小魯面容扭曲，笑聲在巨大的撞擊聲中戛然而止。

隱隱中，他聽到在衛生間遇到的那個男人的聲音：「這樣的人，不配活著。」

他想要反駁，可是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酒吧依舊喧嘩，陳小魯的好友正和人舉杯暢飲，那個說愛他的胖女人有些慍怒的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沒有人發現倒在過道上的他。

酒吧外，王偉正看著周圍的五光十色，在他的身邊，楊紅一身整潔的站著，臉上的表情木然。

「是這個社會嗎？」

楊紅突然問向王偉，王偉搖了搖頭：「就像你剛才說的，是他選擇了地獄，而不是這個社會是地獄。」

王偉指著一側的小門，那是酒吧的後門，剛才衛生間中給人服務的中年男人正擦著汗水走出來，在門外，一個環衛工人打扮的婦女正嗔怪的看著他。

「臭死了。」

男人笑了笑：「臭是臭了點，今晚我多洗兩次，你看，今天的小費好多，明天孩子的醫藥費就夠了，到時候我辭職去陪孩子做手術。」

「別啊，你賺得比我多，還是我請假去吧。」

「別，你的可是穩定的工作，我這個還指不定能做多久呢。」

「那好吧。」

看著兩人說笑著從身邊走過，王偉對楊紅道：「你看，有希望，又怎麼會是地獄呢。」

楊紅點了點頭：「我能去你的鬼屋嗎？」

「那剩下的人？」

「他們自己選擇了地獄，就讓他們自食惡果吧，我在陳小魯手機上找到了一些東西，警官會發現的。」

王偉點了點頭，的確陳小魯已經死了，他的手機肯定會被檢查，所有人都逃不過，而楊紅的選擇也打消了他最後一絲顧慮，伸出手道：「歡迎你加入鬼屋。」

楊紅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謝謝你把我拉出了地獄。」

王偉看向飛馳而來的警車硅膠製作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真期待明天啊，歡迎各位遊客參觀鬼屋最新場景——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