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錯誤

男人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坐倒在地上，雙眼望著女孩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眼淚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

男人自語，彷彿陷入回憶，半晌后才繼續開口。

「我曾經覺得自己很幸福，但卻怕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幸福。」

隨著男人的訴說，一個畫面出現在眾人的腦海中。

女孩如同現在一樣，揚起了手中的錄取通知書，所有同學都在為她祝賀，她作為整個偏僻小學校唯一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人，也的確值得如此的祝福。

站在講台上接受女孩感恩的老師，卻顯得有些落寞，他強行擠出一絲微笑，勉勵了學生們。等到他走出教室的時候，臉上卻帶著一絲莫名的痛苦。

他走上天台，默默的抽著煙，許久不曾抽煙的他被嗆得咳嗽不已，腹部傳來的劇痛更是讓他滿頭大汗。

「老師。」

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他急忙將手中的煙踩在腳下，扶著欄杆堅強的挺直腰桿，露出笑容：「恭喜你了。」

女孩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上：「老師，對不起。」

「傻孩子，你考得這麼好，有什麼對不起老師的，以後上了大學自己好好學習......。」

「老師，」女孩猛地抬頭打斷他的話：「要是沒有我們的話，關阿姨是不是可以治好你。」

老師沉默，勉強擠出笑容：「你以為你關阿姨是神仙啊，想治好什麼病就能治好什麼病，她之所以選擇你們，除了因為你們是孩子，還擁有無窮的希望外，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你們的病能治，而老師的不行。」

女孩半信半疑，臉上的表情卻有所緩和。

半晌，女孩堅定道：「老師，我一定會拿到獎學金的，到時候我用我的獎學金給您治病。」

老師笑著：「好，老師等你，快回去吧，想要拿到獎學金就不能放過一點時間。」

「嗯。」女孩重重點頭。

看著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天台，老師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沉默良久，突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撿起地上的石塊用力的在牆上畫著。

「我也想活，我不想死啊。」

牆上一次次的痕迹重疊，出現了四個深深的大字：我不想死。

一番瘋狂，老師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頹廢的坐在地上，仰望著天空，時間一點點過去，黑夜將一切籠罩，老師終於扶著欄杆再次站起。

只是身體站直的剎那，他臉上的表情猛地一變，空著的一隻手死死的按住腹部，頭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他望向牆上那四個字，忍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劇痛，就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扶著欄杆的手因為出汗猛地一滑，這個人倒著從欄杆上跌落。

「他是一個優秀的老師，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但他畢竟教出了我們學校第一個重點大學，反正學生們今天領了通知書大部分都走了，也沒多少人看到，對外就說他在講台上因公殉職吧。」

似乎是校長的聲音，老師有些分辨不出，他依舊站在天台上，只是沒有人再看得見他，一道鐵門不僅隔離了天台，也將他和這個世界隔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鐵門傳來聲響，許久之後，滿頭大汗的女孩走上了天台，拿著工具的手已經磨出了血，但她卻絲毫沒有在意，也沒有看到近在咫尺的老師。

她眼中流著淚：「老師，我才知道您是跳樓的，為什麼啊，為什麼不等我。」

女孩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她哭了很久，累到聲音都已經沙啞，就在她準備轉身的時候，動作一滯，傻傻的望著牆上深刻的字跡。

和老師以前那剛勁的字跡完全不同，但她依然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老師寫的。

女孩望著字，很久很久才轉身走下天台。

老師再次看到她的背影，臉上露出了真摯的笑容：「希望你幫老師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活得精彩。」

說完這句話，老師覺得自己心中平靜了許多，他望著下方的空空蕩蕩的校園，一動不動。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三天，女孩再次出現，不僅僅是她自己，還帶著幾個熟悉的孩子。

老師怎麼會不認得呢，當關紫瑜告訴他自己的選擇后，他曾經無數次羨慕甚至嫉妒過這些孩子，只是他們上來幹什麼呢？

孩子一個個表情肅穆，他們似乎早已經做好了決定。手牽著手來到天台邊。

女孩開口道：「我不會勉強大家，你們可以退出。」

孩子們搖了搖頭，沒有一個人選擇退出，他們爬上了天台，女孩閉目說道：「老師，我們欠你的。」

說完，向下跳去。

老師被這一幕驚呆了，但本能讓他沖了上去：「不要跳，我刻下那些字不是這個意思啊，不要跳。」

明明無法碰觸到活人的他，在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卻抓住了最小的孩子的手。

只是林曉儀卻沒能抓住其他的孩子，那些跌落的孩子用驚訝，怨恨的目光看著天台上呆若木雞的林曉儀，重重在地面敲響了自己一生唯一的鼓聲。

滿地的鮮血，扭曲的肢體，林曉儀發出陣陣尖叫，死死的抱住懷裡關阿姨帶著姐姐哥哥一同給她縫製的布娃娃。

明明很遠的距離，那些鮮血似乎濺射到了布娃娃的身上。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衝進來的保安將尖叫的林曉儀抱下天台，只留下老師獨自望著下方，喃喃自語：「老師不是這個意思啊，不是這個意思啊。」

教師中，所有人都在流淚，關紫瑜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冰霜，腳下的鮮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她獃獃的望著男人。

用嘶啞的聲音，幾乎一字一頓：「是，我，錯，了，不，該......。」

「不，紫瑜，你沒錯。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的死，他們也不會將一切怪到你的頭上。」

男人站起了，走到關紫瑜的身邊，用手撫摸著她的臉，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王偉長嘆一聲，心中卻覺得有些彆扭，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不對啊，那關紫瑜和林曉儀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