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年之後

伴隨著雲羅戰役的落下帷幕，一度針鋒相對的共和聯盟和聯邦帝國，又逐漸回歸了最初的平靜。而在如此平靜的局面中，時光如同流水一般匆匆飛逝而過，戰爭的創痛很快就被眾人忘卻，而被連帶忘卻的還有很多事――比如說，那隱藏在雲羅星下的藍色光門；比如說，那曾經被視為聯盟英雄的後勤部新兵；再比如說，已經被刻意封鎖的偏遠達羅星……

是的，一切都顯得很正常，慵懶的歲月中，很多人甚至都覺得乏味了。就像是現在，正於舒雲星港口巡查的幾名商會聯盟衛隊士兵，就很無聊的打起了哈欠，好像迫不及待等著下班了。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看到這一幕，正在查看入港登記的商會三級執事魯泰，很不滿的轉頭喝道。看了看立刻做挺立狀的幾名士兵，他略顯不滿的訓斥道：「不要因為這裡是商會聯盟總部，就覺得沒有任何意外情況會發生！別忘了，就在五天之前，我們的貿易艦隊還遇到了海盜襲擊！」

「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那些士兵又能說什麼呢，只能老老實實的低頭領命。只不過，聽話歸聽話，他們還是覺得魯泰執事太過小題大做，難免低聲嘟囔道：「這有什麼？我們又不是沒見過海盜，就算給他們十個膽子，量他們也不敢進攻這裡！」

這是實在話，做為商會聯盟總部的舒雲星，雖然並沒有非常強大的軍事力量，但在港口對空防禦體系上，卻有著相當驚人的威懾力。最先進的超遠警戒系統、四百架對空武裝機獸、二十艘大型巡邏星艦獸……這些構成了相當強大的防禦體系，使得任何人在垂涎這個星球的驚人財富時，都不得不仔細考慮這樣做的後果。

所以，象魯泰所說的什麼海盜進攻，在巡邏衛隊的士兵聽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三十年來，就從來沒有什麼海盜敢進攻這裡，他們最多也就像是那種毒蛇，藏在茫茫星海之中，趁著商隊不備的時候游出來咬一口。

「你們懂什麼，事情哪裡有這麼……」看著那些士兵的神情，魯泰知道他們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不過略微頓了一頓，他卻還是把自己依靠許可權所得知的內幕消息，強行吞回到肚子里――事情沒這麼簡單！從最近收集的情報來看，那些原本各自為政的海盜，似乎正在按照某種原則組建合併，這可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好消息。

實際上，五天前的那次海盜洗劫，就讓商會聯盟察覺到了一些異常。根據逃回來的商人所說，進攻商隊的海盜船規模相當龐大，遠遠超出普通的星際海盜團。而領頭的那艘星艦獸，更是有著強大火力和驚人航速……說得誇張些，哪怕是如今聯盟和帝國的最先進艦船，也無法和這艘星艦獸相提並論。

正所謂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在得知這個驚人消息之後，商會聯盟立刻開始收集資料，調查這個神秘的海盜團和那艘高科技星艦獸。與此同時，商會最高控制者趙覽峰執事也頒布法令，要求各級執事嚴查各大港口的安全狀況，防止海盜團的密探潛入舒雲星。

也正因如此，向來不負責這類工作的魯泰，也才會被逼得到港口來巡查。此時此刻，他正仔細查看那些入港停留的商船名單，以確定這裡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而僅僅幾分鐘后，遠處傳來的爭吵聲，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怎麼回事？」微微皺起眉頭，魯泰向著那邊緩步走去。在他的視線中，一艘小型星艦獸剛剛駛入港口，而港口主管正阻攔這艘星艦獸停泊，並與艦船上的幾個商人爭吵。從魯泰的角度來看，那個領頭的年輕商人相貌普通，不過他身旁的兩位女性卻非常美麗，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幾眼。

而看到魯泰走來，正在爭吵的雙方，不禁同時轉頭望來。一瞬間的愕然之後，港口主管立刻小跑過來，氣呼呼的彙報道：「執事！這幾個窮鬼不知道從哪來的，居然拒絕繳納港口停泊費，而且他們也沒有介紹信和貿易許可證。」

「有這種事情？」魯泰微微皺起眉頭，聯想起前不久的海盜事件，他突然起了幾分疑心。幾乎在同時，那個年輕商人也帶著一群同伴匆匆趕來，並且立刻辯解道：「這位執事，我們會繳納港口停泊費的，只要等我們賣掉糧食和礦石。」

「可是，如果您沒有貿易許可證，又要如何進行貿易呢？」揮手示意主管退到身後，魯泰打量著眼前的這群人，越發覺得自己的懷疑有道理。除了那個年輕商人和兩位女性之外，剩下的那群護衛都頗有惡棍氣質，看起來像是常年在**混的。

「毫無疑問，海盜也是**的一種吧！」漫不經心的交談著，魯泰卻已經冒出這個想法，並且快速分析著更多的可疑之處。比如說，這群商人沒有貿易許可證，這說明他們是首次經商；再比如說，眼前的這艘星艦獸看起來很怪異，像是臨時拼湊製造出來的……

如此思索著，魯泰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很正確，這些傢伙顯然是來者不善。深深吸了口氣，他向著身旁的港口主管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找了個理由離開，匆匆趕往港口警衛隊處通報情況。而在此過程中，那個年輕商人還在努力解釋，試圖讓大家接受他的條件――只要賣掉糧食和礦石，他保證立刻繳納港口停泊費。

「可是，您的糧食和礦石存放在哪裡？」聽到這種陳詞濫調的解釋，魯泰終於忍不住皺起眉頭，指著那艘小型星艦獸問道。毫無疑問，這艘星艦獸小的可憐，裝了這幾十個人之後就已非常擁擠，那麼在這種情況下，糧食和礦石又要裝在哪裡，難道他們只運了幾十斤來賣嗎？

「這個嘛……我拿出來是很方便，就是重新裝回去會不太容易。」聽到魯泰的詢問，那個年輕商人先是一怔，隨即苦惱的抓抓頭髮。魯泰當然不會相信這種荒謬的借口，他很平靜的看了對方一眼，依舊不依不饒的追問道：「是這樣？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如果您不介意拿出來的話……請放心，我們會在事後幫您搬運的！」

按照魯泰的理解，這句話應當已經把對方逼進死角，甚至立刻就要露出馬腳。可是出乎他的預料，那個年輕商人微微愕然，卻又立刻滿面笑容的點頭道：「好啊！我正擔心糧食放久了會發霉，既然您這麼說了……請看！」

一瞬之間，伴隨著他的輕輕揮手，黑色的光門突然開啟。只聽得嘩啦一聲，金潢色的糧食宣洩而出，如同洶湧洪流般從光門內湧出，片刻之間就在港口堆積成了小山。好在魯泰反應比較快，早在糧食湧出的瞬間就已連連後退，這才避免了被活埋的命運。但即使如此，當他此刻望見這令人恐怖的糧食數目時，卻還是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巴：「我的天！您從哪裡收集到這麼多的糧食，這要跑上十幾個農業星球吧！」

「這個嘛……實際上，這都是我種的！」笑吟吟的挺起胸膛，年輕商人顯得洋洋自得，就差大呼「來表揚我」了。可是此時此刻，魯泰現在哪裡還記得什麼讚揚，他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糧食，結結巴巴道：「等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您的意思是……老天！請問您擁有多少田地，又擁有多少僱工和機械設備？」

毫無疑問，即使在如今這個星際時代，糧食也仍然是永遠不會貶值的商品。它的利潤也許不算大，但總是很容易就脫手，而且在戰爭時期還會成為重要物資。所以在此刻，魯泰早已把剛才的懷疑拋之腦後，他只想緊緊抓住眼前的這個大莊園主，和其建立起長期合作的關係……

這麼想著，魯泰立刻露出笑容，而且笑得如此綻放如此洋溢。但僅僅幾秒種后，他突然想起了更為關鍵的一個問題――那個突然出現的光門！那個能夠裝得下這麼多糧食的光門！毫無疑問，只有一樣東西能裝得下這麼多的物資，那就是……

「固定空間！」當這個詞跳出來的時候，魯泰不禁微微顫抖了幾下。他當然知道這個東西意味著什麼，能夠擁有固定空間並且堂而皇之將它展現出來的人，要麼是傻瓜要麼是擁有絕對的權勢，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有些不正經，但怎麼看都不像是傻瓜！

「大主顧！豪商！抓住他！」心念快速轉動，這幾個詞語象擁有生命似的不斷翻滾，讓魯泰立刻明白自己該怎麼辦。輕輕舒了口氣，他重新抬頭望向那位年輕商人，原本親切可掬的笑容再度擴大幾分，就像是看到多年好友：「這位先生，請允許我表示歉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知道您的……」

「林楚！林先生！」嬌滴滴的呼喚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這裡的交談。魯泰有些惱火的轉過頭去，似乎想看看是誰這麼冒失，可是僅僅幾秒種后，當他看到正在快步走來的那個身影時，卻立刻換上了恭敬神色。

「厄……怎麼會是這傢伙？」這一刻，林楚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受，他看著迎面走來似乎想要擁抱自己的「女性」，突然有種奪路而逃的想法。即使隔了兩三年後，這位妮可小姐的經紀人維尼，依舊是那副「嬌艷」的模樣，而且「嫵媚」程度遠勝往日。

幾乎在同時，興奮的維尼已大步衝過來，他根本無視魯泰的獻殷勤，直接抓起林楚的手用力搖晃道：「整整三年了，小姐一直在念叨著您的關照！對了，我聽說您……啊！」

似乎想起了那個發配消息，再看看突然出現在舒雲星的林楚，維尼終於微微變色。林楚無謂的聳聳肩膀，笑吟吟的眨了眨眼睛道：「維尼先生，您一定認錯了，我可不是林楚，也不是來自達羅星。」

「啊？」維尼怔了一怔，不過他立刻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大聲道，「沒錯！沒錯！您是我的老朋友楚林，這次是特地來看我的！走走走，我們現在就去喝一杯……對了，你知道嗎？妮可小姐也乘船來這裡，如果讓她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麼說著，維尼已迫不及待的拉起林楚，只不過出乎他的預料，林楚卻掙脫了他的手臂，無奈指著身後的那堆糧食道：「恐怕不行！我得先賣掉這批糧食，不然連喝酒的錢都沒有了。」

「小事！這是小事！」維尼大咧咧的揮揮手，將目光投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魯泰。後者微微一怔，立刻恍然大悟似的連連點頭道：「是！林……不，楚先生，這批糧食我們商會聯盟全部包了，價格比現在的市價還會高20%。」

「那就多謝了！」這麼容易就達成了交易，林楚自然心滿意足，卻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陳若琳和莉亞，詢問她們是否有興趣一起去喝酒。維尼卻不管這麼多，舉手示意司機趕快把車開過來，卻又拍著林楚的肩膀道：「可是，阿楚你還真是厲害啊！這才幾年時間，居然就成了大商人，這批糧食花了你不少精力和時間吧！」

「還好吧！」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林楚不禁微微轉頭望向星空，回想起自己在達羅星的那片金黃稻海。在這兩年中，通過茉莉兒的設計培育，數千架農耕機獸已遍布基地附近的方圓數十公里。這些機獸大多具備簡單的自我意識，能夠依照指揮者的簡單命令進行耕種，這可比聯盟如今的農耕機械先進了許多。

也正是依靠這批超越時代科技的農耕機獸，暗影小隊在短短兩年裡就開墾了近萬畝良田，甚至沒有花費太多的力氣。而因為達羅星的土地肥沃程度，再加上一年三熟的特殊氣候……總而言之，曾經荒蕪落後的達羅星基地，如今已經變成了豐收糧倉，而且快要放不下這些多糧食了。

因此，考慮到要儘快將這批糧食折現，林楚和茉莉兒一起合作，終於培育出了幾艘小型星艦獸。這種星艦獸雖然規模很小，卻具備了古帝國的空間跳躍技術，這使他們很順利通過了聯盟的封鎖，進入舒雲星域進行糧食貿易。而之所以選擇舒雲星域，卻是因為商會聯盟向來保持中立，在這裡交易不容易引起聯盟關注。更加重要的是，舒雲星是整個星系最大的機獸材料市場，在這裡能夠買到各種機獸材料，只要你擁有足夠多的資金。

自然了，這些情況維尼是不清楚的，他現在只想拉著林楚，去好好喝上一杯。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往日的友誼，實際上他們兩人之間也沒多少交情可言……只不過，維尼心裡卻很清楚，眼前這個看似落魄的小人物，卻在妮可小姐的心中，佔據著如何重要的位置！

三年了，自從妮可在三年前的那場演出中名聲大振之後，她的演藝事業很快就到達高峰，並且成為整個星系最著名的女明星。不過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事業達到巔峰之後，這位美麗少女卻選擇了激流勇退，突然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了。只有少數幾個人包括維尼在內，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因為趙覽峰執事的日漸衰老，妮可不得不返回家族管理商會，而她也很有可能成為商會聯盟的新任執事長。

但即使是在如此忙碌的生活中，妮可小姐卻總保持著一個生活習慣，她每天都要閱讀由情報部門送來的情報――這個情報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某位聯盟底層士兵的生活、軍事、健康等情況。除此之外，妮可小姐每周都會寫一封信，然後收到一封信……雖然沒人知道信里到底寫了些什麼，但根據維尼的觀察，收到信的那一天，是妮可小姐一周中最愉快的一天。

換句話來說，傻瓜也知道妮可小姐戀愛了，即使這還是只是單相思。只不過不久之後，因為聯盟和帝國的那場戰役，原本良好發展的情況卻突然改變了。在得知林楚被發配到達羅星后，妮可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親自前往探望，但即使以商會的龐大財力，也無法買通軍官進入聯盟的軍事禁區。

不久之後，因為趙覽峰執事突然卧病不起，妮可也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管理商會上。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直到趙覽峰執事在近期康復，妮可才重新有了潛入達羅星探望林楚的想法。不過她怎麼都沒想到，本該待在達羅星上的林楚，卻搶先來到舒雲星，這也算是有緣的相聚了。

「最巧的是，妮可小姐的商船馬上就要到達這裡！」心中轉著種種念頭，維尼在表面上卻依舊滿臉笑容，並且輕輕拍著林楚的肩膀道，「讓我看看時間，如果沒有出現什麼誤差的話，大概……」

「嗚！」突然響起的警報聲，在此刻驟然響徹在整個港口。正在看錶的維尼吃了一驚，手中的古董懷錶砰然落地，而在他的驚愕視線中，遠處的大屏幕上已突然出現畫面。在屏幕中，一位中年船長正在炮火紛飛的背景中，大聲疾呼道：「求援！請求救援！t－32商隊遭到海盜襲擊，方位是……」

「該死！那是妮可小姐的船！」一瞬間的愕然之後，維尼頓時失聲尖叫起來。顧不得再向林楚解釋，他立刻打開通訊器向相關部門通報，隨即就大聲呼叫道：「魯泰！衛隊長！快點給我找幾艘戰船來……該死的！你們就不能加快速度嗎？」

即使他催得這麼急，但一時半會之間，就算是戰船也要補充燃料之後才能出港。看著沒頭蒼蠅似的維尼，林楚乾脆直接抓住他的衣領，象拖一袋大米似的往星艦獸上拖去：「冷靜！維尼，你要冷靜一點，我們現在就趕過去，我覺得不會有事的！」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那可是殺人如麻的海盜……」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剛到嘴邊，維尼突然怔了一怔，滿臉蒼白的望向那艘星艦獸。幾秒種后，他以更加凄厲的聲音尖叫起來：「不！阿楚，不是我打擊你，但是憑你的這艘星艦獸……老實說，我們是不是先在這裡召集戰艦比較好？」

這是很明智的決定，即使維尼如何忠心為主，但也沒有愚蠢到打算拿雞蛋去碰石頭。要知道，此時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這艘星艦獸，簡直是堪稱有史以來最糟糕的設計――數十米長的超小體型，臨時拼湊似的糟糕組裝，再加上沒有任何火力配置的外觀……老實說，維尼覺得如果自己搭乘這艘星艦獸去戰鬥，倒不如直接抱個炸藥包衝出外太空比較好！

「放心啦，我保證我們會安然無恙，儘管包在我身上好了！」毫不理會維尼的掙扎，林楚徑直將他拖上星艦獸，卻又在關閉艙門之前，向站在港口上目瞪口呆的魯泰笑道：「那麼，我們先行一步，如果有艦隊前來援助的話，請將我的通訊頻道轉告給他們，我的頻道號碼是5239……」

當這番話說完的同時，星艦獸已緩緩升空離開港口，隨後逐漸加速向著茫茫星空駛去。魯泰傻乎乎的站在港口上，目送著星艦獸的離去，似乎完全失去了反應。只是幾分鐘后，他終於恍然大悟似的眨眨眼睛，喃喃自語道：「老天！我突然覺得，可以為維尼先生訂兩個花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