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你能再哄哄我嗎？

重光君徹底變成了夔，他殺了人。

幽王妃暴露了她的真面目，救走了重光君，不知道藏匿在了何處。

剩下數不盡的無辜又孱弱的百姓，暴露在城外夔族、城內劉徵的刀俎下，猶如待宰的羔羊，滿臉驚懼，瑟瑟發抖。

還有誰能救他們？

黑炎軍與夜梟軍都失去了主心骨，雖然幾個副將能勉強統領他們，但親眼目睹過這晚一切的兵將，心中也生出了巨大的疑問。

他們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如果劉徵將來也要他們的命，這些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貧民會不會也像對待重光君一樣，毫不猶豫地把他們推向火坑？

每個人都這樣惴惴不安，忐忑地等待著天亮。

好在是劉徵追蹤韓宥臨而去，也帶走了骨女蟲，放了這些人一馬，讓他們僥倖逃過一劫。他們其中的不少人都以為，是因為他們聽從了顏帝的命令，獻出了重光君，才得以保全了性命。雖然夜梟軍和幽王府的人極其不待見他們，但他們至少活了下來。

只要能活下來，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

終有一日，這樣的苦日子會結束的！

往後不管是誰統治這個國家，只要他們還能有一口飯吃，暫時拋卻良心和尊嚴又有什麼可指摘的？

他們有什麼錯呢，他們只是想活著罷了。

然而比旭日更早來臨的，是劉徵愈加冷冽和殘忍的聲音，在半黑半白的氤氳天色里爆開,隆隆地回蕩在天際。

「孤知道你們非常害怕，害怕夔族會殺了你們，更害怕孤會對你們不利。但是神光城已經守不住了，沒了重光君的夜梟軍如同一盤散沙，沒了司徒俊彥的黑炎軍如同烏合之眾。你們難道真要自己揮舞起鋤頭，去對抗城外那些尖牙利爪，隨隨便便就能給人開腸破肚的夔族嗎？」

劉徵的聲音充滿了殘酷的蠱惑：「你們……做不到的。」

「還不如現在就投降，乖乖聽從孤的調遣，打開城門放夔族進來。如此，孤才能給爾等指出一條生路。」

「天就快亮了，孤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仔細地考慮清楚。孤很早之前就說過了，孤並不想要你們所有人的性命，只是那些忤逆孤，一心想與孤作對的人……必須要死！」

劉徵森冷的聲音不停地在半空中迴響。

「需知道，哪怕是活人也可以為夔族效力，只要你們識時務，把忤逆孤的人找出來，殺了他們，孤自然會保護你們，庇佑你們的家人。」

「怎麼樣，這個條件已經足夠優渥了吧？」

神光城的百姓均聽到了劉徵說的話，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待在幽王府的百姓們，更是不知所措，心慌意亂，想起劉徵先前說過的話，一顆心涼到了底。

因為他分明說過，只要交出重光君，就會饒了他們，給他們一條生路。

然而這才過了多久，他竟又提出了新的條件，這次又要殺誰？

「幽王府里藏著不少餘孽，比如那位對幽王妃忠心耿耿的錢管家，還有那群早就該死掉的殘疾老兵……他們都該死！」

劉徵的話猶如一根針，直接扎在了人心口上，迸濺出一滴最鮮紅的血出來。

錢管家仰天長笑，沒有絲毫懼怕，反而指著老天痛罵起來：「無恥之尤，縮頭烏龜！像你這種扶不上檯面的東西，比陰溝里的蛆還令人噁心！你的伎倆我算是看明白了，無非就是用了什麼奇技淫巧，擺出一副堪若神明的樣子，無非就是想攛掇大家自相殘殺！」

「怪我們瞎了眼，還把你奉為明君祭拜了這多年。」

「我這把老骨頭死不足惜，但絕不會讓你得逞！」

說完，錢管家從腰間掏出匕首，沖著心口便狠狠地扎了下去！

血液好像小溪一樣流淌著，在地上蜿蜒，一直流到眾人的腳下。

他們之中終於有些人明白過來，劉徵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

「逃，逃吧！」好些人害怕得哭出了聲，然而不遠處，城門那兒忽然燃起了火苗，冒起了濃濃的黑煙。

還有隨之而來的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糟了……是，是夔族攻城了！」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我們會被夔族咬死，吃掉，說不定連一塊皮肉都不會剩……」有人驚呼道。

頓時，周遭一片死寂。

與此同時，神光城內的某座廢棄的廟宇後院，兩個人踉踉蹌蹌地摔倒在牆根下。

旻兒吃力地爬起來，伸手抱住再次陷入癲狂的宥臨，臉上浮現出一絲絕望。

但她很快將這點負面情緒壓制了下去，緊盯著他赤紅的眼眸，喃喃道：「我知道你這些年過的特別苦，反而這世上的無辜之人太多了，就算是菩薩，也不能夠沒日沒夜地普度眾生，而你只是一個凡人！」

「求你，別再為難自己了。現在的你……該放下擔子，好好休息了，就陪我度過這最後幾天，成嗎？」

然而宥臨依然目光猙獰地咧著牙，沒有半分回應。

「哥，你看看我，我是你最最疼愛的旻兒啊！」

「我什麼也不奢求了，只盼望能和你快快樂樂度過這僅剩的日子。」

旻兒是真的醒悟了，這個任務世界大約就是她此生的終點，雖然條件是差了些，但能讓她與白樺重逢，讓她成為他的妻子，這便已經是老天最大的垂憐。

「其實人啊，都是貪心的。但凡得不到的東西就一定會惦記，這跟歲數沒多大關係，全是心裡的那份不甘在作祟。小的時候我總嫉妒姐姐，因為媽媽每天都會抱著她，給她講故事，哄她開心，卻從沒哄過我。我就總是想，要是有個人也能哄哄我就好了。後來我也長大了，就不想了，可心裡還總是惦記的。」

「所以哥，我特別感激能遇見你。」

「不管明天如何……你能再哄哄我嗎？」

旻兒的眼淚掛在睫毛上，如同這世上最純白潔凈的霜花。

她就這樣望著宥臨，以任君採擷的姿態，把自己纖柔的脖頸送到了他的唇邊。

只要稍稍低頭張開唇齒，宥臨就能像其他夔族一樣，咬斷她的咽喉，吸取她的血液。

然而，很久很久過去，他的頭和身體都一動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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