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屍蛾
王大爺如此安排,眾人又緊張又興奮,本來只有七八個人,等一起往村口走的時候,得到信兒的人越來越多,竟然湊了二三十號。我們村許久沒有這樣的怪事了,大半夜不睡覺,結伴同行去找味兒源。只有過年過節看江邊社戲的時候,才有這樣的盛景。
還沒到村口,村主任老雷頭領著一幫後生過來。老雷頭披著衣服,龍行虎步,真有點土皇帝的意思。到了隊伍前,大聲說:「娘們都回家,這事老爺們干就行了,女的裹什麼亂。」
人群里有中年婦女喊:「村主任歧視婦女嘞。」
老雷頭氣笑了:「到時候出點什麼事,別說我沒提醒你們。」
王大爺和老雷頭平輩兒,他把老雷頭叫到一邊,說了今晚發生的瘋狗事件。
老雷頭看我的眼神變了,他沒想到是我殺了那條瘋狗。他拍拍我的肩,表達了欣賞的意思。
很多人拿著手電筒,四下里亂照,頗有氣勢。走夜路還得結伴,下半夜黑森森的,這麼多人湊在一起,反而熱鬧了很多,並沒有多少詭異的氣氛。
我們到了村口,我聞到了很濃烈的腥臭味。實在是形容不上來,有點像臭魚爛蝦的味道,可又比那個味道邪性。
老雷頭來的時候還牽著狗,狗頓時咆哮起來,「汪汪汪」的,顯得煩躁不安。
老雷頭摸著它的腦袋:「虎子,跟著這個味道走。」
這條叫虎子的狗,並沒有走,而是掙著鏈子要往村裡跑。老雷頭一個沒握住,那狗「嗖」一聲跑進村裡沒影了。
眾人哄堂大笑,有人笑著說:「主任,你家狗可真慫。」
老雷頭惱羞異常:「放屁!媽的,回去就給它扒皮抽筋,要著有啥用。」
說來也怪,不光老雷頭一家的狗是這樣,人群里還有人牽著狗,都像發了瘋一樣要掙脫出去。我看得眼熱,想起孫叉他家的那條瘋狗,總覺得這裡有事。我喊了一聲:「大家別牽狗了,都放回去吧。」
我們村養的土狗都聰明,對家裡熟門熟路,只要放了它們,它們自己就能跑回家。眾人也不再堅持,紛紛放狗走。
沒了狗,只能靠人鼻子聞,有的說味源在東邊,有的說味源在西邊,老雷頭索性讓大家自由組隊,跟著味去找。
我和妹妹,還有牛二他們一組。牛二對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一個勁套近乎,剛才他真是嚇慘了,沒有我那一鎬頭臨危救險,現在的他不死也是半殘。
我和牛二沒啥共同語言,應酬的寒暄著,假客氣。
妹妹挽著我的胳膊,聽我們兩個說著假模假式的客套話,一個勁地抿嘴樂。
正說著呢,忽然東北方向傳來女人的尖叫。大半夜的,這一嗓子沒把眾人的尿嚇出來。
大家趕緊循聲過去,村口有河,東北方向有條深河溝。我們過去的時候,溝邊已經聚了一群人,牛二把人群擠開,讓我和妹妹到前面。
有人打手電筒往下看,這一看妹妹頓時嚇得藏在我的身後,我臉色也白了。只見溝底下趴著一個死人,這還不算啥,在死人的後背上,密密麻麻趴著成千上萬隻灰色的蛾子。
這些蛾子如同蛆蟲一般擠在一起,不知凡幾。
大熱天的,腥臭味道極是濃郁,可以肯定,村口的味源就是來自這具屍體。
王大爺捂著鼻子說:「老雷,報警,死人了!」
老雷頭別看是村主任,這時候看見個莫名其妙的死人,也有點麻爪。趕緊掏出手機要打110。
這時候妹妹突然喊了一聲:「你們看,對面的樹上!」
眾人打著手電筒照過去,黑夜中數道光斑落在樹榦上。能看到樹皮被扒下一截,露出光溜溜的樹榦,上面有人用刀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從上到下寫著五個大字:出村者立斃!
眾人面面相覷,一股寒意在人群里擴散。
老雷頭沉著臉撥打電話:「趕緊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電話打過去,很快接通,老雷頭把發現屍體的事跟警察彙報,那邊說馬上出警。
就在他打電話的時候,人群里有調皮的半大小子,撿起一根長長樹枝,探下溝去,捅了捅那屍體。
老雷頭掛了電話,勃然大怒:「誰家的孩子?一會兒警察就要來了,不要破壞現場。有沒有家裡大人,好好管管。」
樹枝子捅在屍體上,好像捅了馬蜂窩,所有灰色的蛾子突然「嗡」的飛了起來。
它們不飛的時候,覺得不算多,這一飛堪稱遮天蔽日。
眾人嚇得不輕,趕緊擋著臉和頭,這可是屍體上飛起來的蛾子,不管是什麼東西,總是不幹凈的。
蛾子飛到空中,懸浮了片刻,繼而向村子里飛去。
有人壯著膽子用手電筒去照,只見天空中幾乎布滿了灰色的碎片,猶如一片片灰色花瓣,極其妖異,所有人都看呆了。
光斑中,隨著那些蛾子抖動翅膀,激起一片煙塵。空中污了一片。
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那些蛾子就飛進村裡,散的無影無蹤。
眾人面面相覷。老雷頭吩咐幾個人留下看護屍體,等著警車。他讓其他人趕緊回家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要節外生枝。
大家一路回去,議論紛紛,討論那些蛾子是怎麼回事,有沒有毒。妹妹看我不說話,問怎麼了。我揉揉額頭,跟她說,我好像在哪見過關於這些蛾子的記載。
妹妹來了興趣,問我是不是在百度搜的。回到了家,我讓她把門窗插緊,天再熱也不準開,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
我回到屋裡,從枕頭下面把姥爺留下來的殘卷手稿打開,翻到其中一頁。殘存的頁面上,姥爺用規規整整的小楷,寫著兩個字,「屍蛾」。
這部殘書我來來回回看了無數遍,很多章節幾乎都能背下來。但都是泛泛來看,當成某種獵奇的資料,沒有重點。如今村裡出現了怪蛾子,正是姥爺記載過的,我對姥爺留下的這部殘卷又生出了不一樣的興趣。
姥爺說,「屍蛾」這個稱謂是一種很廣泛的說法,有的屍蛾生長在墓穴或是深山,殘稿里記載的這種屍蛾專指東南亞的蟲蠱邪術。
這種屍蛾培養的過程極為秘密,屬於東南亞黑巫術里一個隱秘的流派。姥爺大概知道流程,其中的細節不得而知。做這種蛾子,首先需要一具活屍。至於什麼是活屍,他也不太清楚,手稿里沒寫。
活屍里放下母蟲,母蟲會排卵發育,生出很多的幼蟲。這種方式培育出的屍蛾,頭部會長有特殊觸角,可以利用觸角上的絨毛進行定位,聽從蠱者的指揮,端的是非常牛逼。
屍蛾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它身上會寄宿著大量的病毒或是蠱苗,能感染人類或是牲畜,曾有過記載,一個降頭師曾經利用屍蛾屠滅過一個村子,一夜之間雞犬不留!
我繼續往後看,在殘卷後面,姥爺記述了如何遏制這種蛾子。蛾子最怕三樣東西,艾蒿、糯米和硃砂。艾蒿可以驅趕,糯米可解毒,硃砂能完全克制這種蛾子,就跟殺蟲劑一樣。
看到這裡,我趕緊到後院倉庫去找艾蒿,甭管剛才的蛾子是不是姥爺記述的那種屍蛾,小心一點總沒錯,有棗沒棗打一杆子。
我記得倉房裡放著一些艾蒿,那是留著夏天驅蚊子的,我全都找了出來,在後院點燃。一大捧艾蒿燃燒起來,漸漸冒出灰煙。我拿著燃燒的蒿草,又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屋裡屋外都是濃煙和艾蒿特有的味道。
都熏了一遍,我才勉強放心,但願是想多了。
折騰了大半夜,人困馬乏,我拖著疲憊的雙腳回屋睡覺去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起來,伸個懶腰,昨晚睡得不錯。拉開窗帘,無意中往外撇了一眼,頓時有點嚇住了。
村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卻滿是野狗,能有好幾十隻,都是賴皮狗,時不時汪汪叫兩聲,滿大街的竄。
村裡的大喇叭響了:「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村裡的狗感染了瘋狗病,全都成了瘋狗,家裡有老人有小孩的都看好,今天不要輕易出門。村子里休學休工,再重申一遍,不要輕易出門!」
聽聲音是村主任老雷頭的,語氣非常嚴肅。
我意識到我們村恐怕要迎來一次大危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