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未央就是小七】
斑駁的紫藤花蔭下,黃昏的剪影光怪陸離。
南卿恍惚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個他刻意深埋,不願觸及的夢。
夢裡,昏暗陰冷的屋子,門戶緊鎖,只餘一個狹小的窗口,有金色的陽光投射進來,平添了一絲暖意。
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站在燦爛的光影里,伸出粉嫩的小手,捕捉著被風吹落進來的花瓣,眉眼彎彎。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小女孩純真爛漫的笑顏,有片刻的失神。
他知道,自己是被壞人綁架或是拐賣了,以前母親經常會這樣嚇唬不聽話的他。
「大哥哥,你終於醒啦,快點幫我看看這是什麼花瓣,好漂亮!」
他蜷縮在角落裡,感覺渾身都是酸疼的,無邊的恐懼和無助籠罩著他,他的牙齒竟然在輕輕地打顫,「你也是被壞人抓來的嗎?我們要被賣到哪裡去?你不害怕嗎?」
小女孩撇撇嘴,揚起的小臉滿是驕傲,「怕什麼,反正我哥哥會來救我,再說還有阿奕在,他會保護我的。」
他方才注意到有個少年正倚在門口的暗影里閉目養神,一身衣衫襤褸。
「阿奕是我的好朋友。我偷偷地從家裡跑出來買湯圓吃,被壞人捉到塞進馬車裡,阿奕他為了救我,追了兩條街,反而被一起捉進來了。」小女孩撅著小嘴,一臉的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貪吃了。喔,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南卿兩個字在他的嘴邊打了個轉,他想起母親的叮嚀,最終只是道,「我叫阿卿」。母親說南家樹大招風,很多人刻意靠近他都是另有所圖,讓他不要跟陌生人提及自己的姓名。
「你的名字真好聽,不像我,我爹爹說怕我不好養,要等我及笈才給我起大名,家裡人都只叫我小七。」
小七攤開手掌,粉紅色的手心裡握了幾片深深淺淺的紫色花瓣。「屋子外面肯定有一大片的花,我都聞到香甜的味道啦!」
他受了小七的感染,心情頓時明媚了不少,眯著眼睛望她手裡的花瓣,「那是紫藤花,'裁霞綴綺光相亂,剪雨縈煙態轉深'的紫藤花。開起來就像一串串的水晶葡萄,的確很漂亮。」
小七嘴巴張成了可愛的「O」形,一臉的羨慕,「你懂得好多!你肯定讀過好多書!」她雀躍著跑過來,坐到他的身邊,「我們做個朋友吧,你,我,還有阿奕!」
南卿自小很少有玩伴,他歡喜地與小七拉勾,偷偷告訴她,「我叫南卿,我欲醉眠卿可去的卿字,你要記住,別忘記了。」
小七嘻笑著,「嗯,等我回家找你玩。」
夕陽西沉,暮色漸朦朧起來。
一直閉著眼睛假寐的少年猛然一軲轆爬起身,把耳朵俯在門板上,暗黑里,一雙深邃如晨星般的眼睛,閃爍著山裡孤狼那樣的機敏與狠厲。
「看守我們的總共三人,一人下山買飯去了,一人要去撿柴生火,只剩了一個人,這個機會很難得。」
他走到屋角的柴堆里,三兩下便扒出一個盛水用的瓦罐來,低頭問南卿,「喂,小子,你會打架嗎?」
南卿搖搖頭。
他皺眉道,「那就你來裝病好了,裝像一點,想辦法吸引那人的注意力。我打暈他以後,我們分頭跑,總是能逃出去一個人,然後再找大人回來救人。」轉念又一想道,「小七還小,跑得慢,你還是跟著我吧。」
他有些戰戰兢兢,心裡很害怕,依了那少年的主意,蜷縮在地上,抱著肚子大聲呼痛,聲音里都帶了顫抖。
看守的人不耐煩地打開了門鎖走進來的時候,他緊張地忘記了喊痛,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少年舉著瓦罐躡手躡腳地從門後面走出來。
看守的人頓時警覺,扭頭去看,瓦罐砸偏了,只砸到那人的肩膀上,但那股狠厲勁竟然也使他向前踉蹌兩步,站立不穩。少年順勢撲過去,將他撲倒在地上,與他扭打起來。
「你們快跑,記著千萬保護好小七!」他整個身子都鎖在那人身上,人雖瘦小,但應該是經常混跡於市井,熟悉打架爭鬥的那些技巧,那人一時竟也無可奈何。
他爬起來,拉起手足無措的小七,扭身就跑,一路跌跌撞撞。
身後有大聲呼喊的聲音,「老大剛來信兒,千萬不要讓那新來的小子跑了,原來是條大魚!我們要發大財了!」
有混亂的腳步聲向著他的方向雜沓而來。
他的心裡一緊,更加拚命地拽著小七往前跑,小七低聲哀求他,「南哥哥,我實在跑不動了!」
他停住腳步,亦是氣喘吁吁,他狠下心來不去看小七的臉,「小七,他們要抓的是我,你跟我一起會連累你的,我們還是分開跑吧。」
「南哥哥,我害怕,不要丟下小七。」小七捉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他低聲哄道,「你先藏起來,等我把壞人引開,再回來救你,好不好?」
小七隻是哭著搖頭,他強硬地掰離她的手指,頭也不回。
他終於記得了,原來未央就是小七,阿九就是阿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