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見故人

「祖母，孫女兒讓您擔憂了，是孫女兒的錯。」

她立刻跪下，口中說著道歉的話，病態之下語氣微弱。

老太君沈氏感覺到眼角被滾燙的眼淚給燙進了心中，她立刻睜開了那雙睿智無雙的眼睛。

「兮丫頭，快起來。」

沈氏也不喚身邊的柳嬤嬤，立刻親自將孫女兒扶了起來。

她臉上帶著心疼之色，和剛剛那個正襟危坐帶著怒氣的老人儼然不同。

「你這丫頭，大夫都說你……你父親都親自去請太醫了，怎麼能強撐著出來……」

沈氏話說到一半，眼角流出混濁的眼淚。

蘇錦兮立刻拿起自己月白色的手帕給祖母擦眼淚。

「孫女兒拖祖母的福，這不是吉人自有天相嘛，孫女兒本來是要走那鬼門關的，可孫女兒捨不得，我若是走了，誰侍奉您呢？」

臉上半是心疼半是生氣的老太君，被蘇錦兮寬慰的話一下子逗樂了，喜極而泣。

旁邊跪在地上的溫姨娘卻是趁機插話。

「母親，兮兒是個福大的，既然她無甚大礙，那月兒是不是……」

「住口，兮兒這般差點命喪於此，月兒不過是跪在那裡受點罰，怎的我還罰不得了？」

老太君看著地上跪在那裡天生狐媚像的溫如雪，眼神止不住的厭惡。

自從這個女人來了之後，蘇家就不得安生，後院里更是烏煙瘴氣。

兒子蘇宴北貴為丞相，素日里不怒自威，殺伐果斷，偏偏在這個小賤人身上折了骨頭。

「母親，不是這樣的，月兒她也是您的孫女兒……」

「月兒起身吧！」

身後傳來蘇宴北的聲音。

聽到父親的聲音，蘇錦兮猛地轉回身，跟在他身邊果然是柳太醫。

這是她父親給她安排的最得用的太醫，后位三年，她待他不薄！

她眼神冰冷寒涼直直盯著柳太醫，蘇宴北只當是這個女兒病得失了神智。

「麻煩柳太醫快點給小女瞧瞧。」

也只是一瞬間，蘇錦兮回過神來，恢復如常，清冷高貴。

「謝父親關心，女兒如今已經無礙，就不勞煩柳太醫了，妹妹還在跪著呢。」

眾人剛剛全部心思都在蘇錦兮身上，蘇錦月雖然得了蘇宴北的首肯可以起身，可是她少不得多流些淚，「寧死不屈」的跪著。

這下子眾人終於全部盯著搖搖欲墜的蘇錦月。

「祖母，月兒妹妹不是故意的，孫女兒已經醒過來了，這寒風已然刺骨，不如讓月兒妹妹起身吧。」

她語氣不緊不慢，說話帶著撒嬌的意味兒，明面上在替蘇錦月說話。

老太君和大堂里的眾人聽到她說的話卻是另一番感想。

不是故意的，就是蘇錦月真的推了蘇錦兮掉入湖中，跪一跪便寒風刺骨，湖水豈不是更涼？

「來人啊，將二小姐帶進佛堂，抄寫佛經三日，以作反省！」

老太君旁側侍女，清兒婉兒得了老太君命令，也顧不得丞相老爺會不會發火，立刻拉著蘇錦月向佛堂走去。

等到蘇錦月反應過來，想要為自己辯解，卻被強拖著走遠了。

溫姨娘一張臉上如同調色盤，青了紅，紅了紫，立刻梨花帶雨哭得傷心欲絕。

蘇宴北心疼極了，錯身走向溫如雪。

「老爺，月兒是不是您的女兒？如雪不活了，連自己的女兒受了委屈都不能護著……」

看著溫如雪孱弱盈盈的身姿差點就掛在了顧宴北身上的樣子，蘇錦兮也只是看了一眼。

老太君借口頭痛便被蘇嬤嬤攙扶著離開，蘇宴北半摟著溫如雪安撫，話里話外是定然讓蘇錦月快點離開佛堂。

她的父親被一對狐媚子母女哄騙得團團裝。

蘇錦兮此刻心中卻無甚感覺，帶著凌霜離開，蘇宴北只顧著懷中的心頭血，根本就沒在意一邊離開的女兒。

一路離開榮安苑，蘇錦兮身上被汗水浸濕。

正當她搖搖欲墜想要抓住什麼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小人撞倒在地，裸露的胳膊擦破了皮，看起來觸目驚心。

凌霜驚慌得愣了一瞬，立刻攙扶起自家小姐，而罪魁禍首卻瑟瑟發抖，看見面前的主僕二人如同看到了厲鬼一般。

蘇錦兮抬頭撞見眼中的是她的弟弟蘇錦辰！

此時的他瘦若皮包骨頭，眼眶凹陷，臉色蠟黃，頭髮枯槁略亂，身著單薄，看起來如同鄉下窮苦人家的孩子一般。

「大小姐，是錦辰不懂事，是錦辰的錯，對不起，求您饒過我這一次……」

小錦辰如今才三歲多，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在地上不停的求饒。

她愣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上一世的自己，見到北苑林姨娘的兒子不僅厭惡，還視如眼中釘一般，只要撞見，對他非打即罵。

被凌霜扶起的蘇錦兮上前想要將弟弟扶起來，卻不曾想小錦辰眼神驚恐不停的往後退，身後被廊柱堵住，退無可退。

「大姐姐，求求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小錦辰，你怎知姐姐會打你？」

地上的小傢伙愣住了，也就是這一瞬，蘇錦兮將他拉起來站直身子。

因為摔倒，剛剛他漿洗的發白的衣服扯破，看起來滑稽極了。

「你不打我？」

蘇錦辰鼓起勇氣，詢問這個令人恐懼的大姐姐。

被弟弟如此問，蘇錦兮喉頭哽咽，都怪她上一世被溫如雪和蘇錦月一對母女哄騙的團團轉。

對外人言聽計從，信任有加，對自己的親人卻痛下狠手。

想起上一世蘇家的悲慘下場，蘇錦兮手有些顫抖。

「凌霜，去蘇管家那裡拿些辰兒穿的衣服，要舒適！」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凌霜福了福身，快步走向前院。

聽到自己會有新衣服，蘇錦辰更是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起來。

蘇錦兮不想在走廊里吹冷風，她本就大病未愈，遂拉住蘇錦辰走向她的青林苑。

一路上，蘇錦兮都能夠感覺到弟弟身上僵的厲害，手上不停傳來顫抖的頻率。

很快到了清林苑，蘇錦兮跨過門檻，卻拉不動小錦辰，她回頭看到弟弟臉上淚水流了出來，卻還強撐著不肯跨過門坎的倔強。

「姐姐以後不會打你了！」

「真……真的？」

「真的！」蘇錦兮嘆了口氣。

最終，錦辰還是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跟著她進了院門。

不多時，凌霜抱著一大摞衣服跑了回來，氣喘吁吁。

「小姐，溫姨娘聽說錦辰少爺被您帶來了清林苑，她該不會向老爺上眼藥吧？」

蘇錦兮冷笑了一聲。

「這次，就怕她不動真格的！」

剛從廚房回來，端著湯藥的如霜看到自家小姐已經醒了，頓時將湯藥放在一邊，將自家小姐前前後後看了一個遍。

「小姐，奴婢以為您不要奴婢了，嗚嗚嗚……」

如霜在上一世找了個老實的家生子嫁人了，並沒有跟著她去皇宮，但她的忠心也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這會餓得慌，如霜姐姐給我做些好吃的飯菜可好？」

她成功轉移話題，如霜抹著眼淚，笑著跑去了廚房。

凌霜打來熱水給小少爺洗了熱水澡，換上了新衣服。

林姨娘因為三年前被人栽贓，生下蘇錦辰便纏綿病榻而後去世。

蘇錦辰的身世也被大家傳的十分微妙，所以蘇錦辰在丞相府過的連個下人不如。

如今想來，定然是溫如雪做了些什麼手腳，林姨娘香消玉損，證據怕是早就被消除了痕迹。

如今還覺得自己如同在夢裡一般的蘇錦辰被蘇錦兮拉著坐上了飯桌，看著面前擺滿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飯菜。

「大小姐，我可以吃嗎？」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動作。

「以後不許叫大小姐，叫姐姐！」

蘇錦兮心中不是滋味，他雖然是姨娘生的，可到底也是丞相府的二少爺，如今叫她大小姐，都是她以前蠻橫霸道。

「姐……姐姐。」

蘇錦辰雖然比著同齡人懂事不少，可到底也是三歲出頭的小孩子，雖然害怕，還是經不住美食的誘惑。

「兮兒，辰兒有哪裡做的不對的，姨娘替他賠個不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弟弟……」

未見其人，先聽其聲！

溫如雪拉著蘇丞相一路來到清林苑，蘇丞相心中雖然對這個小兒子諸多排斥，但還是被心尖上人拉來了。

「蘇錦兮，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簡直無法無天，歹毒至極，對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若不是你姨娘及時發現，你是不是要將蘇家的人全部虐待致死？」

蘇宴北站在門口，一臉怒氣夾雜著對嫡女的失望與厭惡。

蘇錦辰聽到溫姨娘和父親的聲音，立刻瑟縮著躲在蘇錦兮身後，又覺得大姐姐是一個反覆無常又刁鑽跋扈的人，一時間如同受驚的兔子。

蘇錦兮拿起手帕擦了擦纖細蒼白的手指，緩緩站起身，周身是前所未有的氣質。

「不知溫姨娘和父親覺得錦兮此刻有什麼不妥的呢？」

她一句話反問出口，噎住了溫如雪！

是啊，不應該是蘇錦兮將蘇錦辰抓起來吊打虐待才是嗎？她剛剛是和小雜種同桌用飯？

「錦兮，在你父親面前不必裝模作樣，你父親最是喜歡你的坦蕩，不管辰兒如何惹你了，快些將他放回北苑才是。」

不愧是溫姨娘，若是放在從前，自己聽了這樣的話，免不得張揚跋扈起來，挨罵也要博得父親的關心，還覺得父親會多加喜歡自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