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揭人傷疤有點缺德
韓路:「我只覺得尷尬,但大姐你只要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眼見這兩人就要火星撞地球,楊光急忙上前,伸手對著陶桃的肩膀又是揉又是捏:「酸不酸,你以前這裡受過傷,還疼不疼?」
韓路愕然,堂堂文化藝術中心主任,正處級在編幹部,對一個演員如此討好,就好象是個保姆,成何體統?
陶桃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膀:「楊主任你給我住手,今天你得給我一個答覆,將來我的編製能不能保留,不說清楚,今天咱們誰都別想走。」
楊光開始了他招牌式的嘆息:「市領導不是還在研究嗎,你是咱們中心的腕兒,擔心什麼呀,不是還有我嗎?」
「那可保不準,不是說只留中高級職稱嗎?我只是個四級演員,可夠不上檔。」
「我這不是正在向上面反映嗎?」楊光搖頭:「我說桃子,咱們這破單位一個月也沒有多少工資,你幹嘛死守這一畝三分地,當初就該去京城。以你的藝術造詣,加上人也年輕,怎麼也能闖出一片天地,京城可是一個大世界,海闊天空,干藝術的,不都求個能展示自己的大舞台嗎?又為什麼要守著這個工作這個編製,一輩子窩在這偏僻的地兒?去京城就算再不順利,好歹兩個人互相扶持著,日子總會一天天好起來。我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你……哎……」
「主任,你別說了。」陶桃似是被楊光說中傷心事,神色突然悲戚,眼眶紅了。
「原來主任是勸陶大姐做北飄啊!」韓路禁不住插嘴:「如果沒猜錯,陶大姐以前應該有個男朋友辭職去了京城。這就是個餿主意,你就是一唱川劇的,先不說現在就沒多少人聽戲,就算有,人家也都聽京劇,好歹沒有語言障礙。地方小戲種,能有什麼受眾,去了怕是比現在混得更慘。兩口子慘成一路,有意思嗎?」
陶桃:「你!」
韓路眼睛一瞪:「什麼你你你,我我我,我叫韓路,韓非子的韓,更深露重的露。」算是原話奉還。
他是後來所說的小鎮青年,小鎮做題家,性格衝動直接,講究的是以牙還牙。牛脾氣一上來,誰也拉不住。
方才陶桃如此捉弄,早把韓路激怒了。當下說話也不過腦子,開噴:「你們在京城慘成一路也就罷了,現在天隔一方,這感情怕是經不起考驗的。」
「你!」
「別忘記了,京城可是花花世界,亂花迷人眼,誰把持得住,任何一個人置身在那樣的環境,心都亂了。」
「你……有完沒完?」
「沒完。」韓路:「北飄的事兒我也了解一些,說成就理想成就自我那是假話,任何一個北飄的最終目的是要留下來。那麼,怎麼留下來呢?文藝工作者,個人形象都是不錯的。」
「別說了,小韓你別說了。」旁邊的楊光看情形不對,急忙叫道。
韓路:「人們都說,女人很現實。其實,男人才是真正的現實主義者,現實起來很可怕的。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別說了,你別說了。」陶桃突然哇一聲大哭,捂臉衝出辦公室。
「你啊,你啊,讓我怎麼說你呢?」楊光苦笑著看了韓路一眼,對外面的圍觀眾人喊:「你們的事情上級正在研究,等有了結果再通知大家,散了,散了!」
等到眾人散去,他遞給笑吟吟揚眉吐氣的韓路一杯水:「你是新來的小韓?」
韓路忙道:「主任,我就是韓路,今天來單位報到,以後請多多關照,主任您抽煙。」
「不會,不會。小韓,你以後在單位也別抽煙,大家都是靠嗓子吃飯的,熏著人那不是砸人飯碗嗎?」
韓路:「單位真沒人抽煙,那太好了,其實我也不抽的。來的時候,我媽說讓我要尊敬單位的同志,見人就說好話,煙兒散得要勤。這樣一來,我一個月不是要節約幾百塊錢。」
「你啊,你啊,還說要尊敬同志,第一天來就把桃子給氣哭了。」
韓路忿忿不平:「主任,是她先埋汰我的,可不是我不和同志搞好團結。老楊,不知道怎麼的,我看到陶大姐就不順眼,心中就來氣,就想和她掐。」
還好她是女人,如果換成男的,以韓路讀書時的脾氣,早就跟人約架了。
楊光為人和氣,就是個大家長。韓路看陶桃不順眼,他卻看小韓這個活潑開朗的青年非常順眼,嘆道:「是是是,咱們中心都是演員都是藝人,脾氣都挺古怪。別說是你,我都常常被氣得吐血。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說到人傷心事。桃子男朋友上個月才打電話回來說和她分手。」
韓路一呆:「分手,怎麼了?」
楊光說,事情是這樣,陶桃和他男友是小學同學。小升初的時候,文化藝術中心,也就是當年的市川劇團招生,兩人就一起報了名,又一起通過劇團老師的選拔,送去省戲劇學校委培了。
畢業后,同時分配回來唱戲。
兩人常常在舞台上唱對台戲,你演梁山伯,我演祝英台;你扮秋香,我扮唐伯虎;你演蔣干,我演魯肅。一個是青春貌美,一個是英俊瀟洒。漸漸就把戲里的故事當了真,談起戀愛。
這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這一談就是十年,眼見著就要攜手走進婚姻殿堂,男友卻丟下團里的編製北飄了,他實在不甘心一輩子窩在這座山城,庸碌一生。
走的時候,他還約陶桃一起去。
陶桃一是捨不得自己的編製,二是擔心去了京城混不出頭,就放棄了。
說到這裡,楊光道,女人嘛,做事總是瞻前顧後,少了一份兒狠勁。
實際上陶桃的顧慮是對的,她男友去京城混得實在不成,根本就沒有演出機會,住的是地下室,常常飢一頓飽一頓。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當地的姑娘看上他的高大英俊,提出要和他結婚。開出的條件是,幫他進京城一文藝團體,讓他實現登上大舞台的理想。
「最後……」楊光唏噓:「雖然桃子男友不喜歡那個當地女子,但愛情總是敵不過麵包,這不就打電話過來說分手。可憐桃子和他交往十年,又在金沙市等了三年,都熬成王寶釧了,等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小韓,你說什麼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那不是揭人傷疤嗎,還當著外面那麼多人的面?」
韓路:「缺德。」
楊光:「什麼?」
韓路:「真沒想到我竟然說中了,我說我還真夠缺德的。主任,我向你做檢討,我下來會向陶大姐道歉。」
他心中也是後悔,恨不得抽自己一記耳光。
韓路為人直爽,有時候喜歡蠻幹,但內心中確實一個善良的人。
與人發生衝突,大家擺開車馬乾就是了,但羞辱人戳人傷口甚至人生攻擊的事他卻不屑為之。
他就是這麼一個標準的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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