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晚十點,鼓樓。
本地地標建築之一的紫峰大廈和南京大學在遠處交相輝映,來往車流人群絡繹不絕,也組成了這繁華現代都市的夜景。
「江蘇廣播電台現為您播報今日氣象,12號多雲轉晴,雞鳴寺等地或有少量降雨,且伴有三級空氣污染,外出人員出行請攜帶雨具,注意安全……」
馬路旁等候著綠燈的計程車司機一臉無聊地就隨手打開了車載電台,電台中女主持人則準點播放著明日的天氣預報。
頭頂交通燈和路上的車燈映照在兩邊高層建築的反光玻璃上,留下分外晃眼刺目的影子。
下方的地鐵站中,大量的進出人群在閘機口檢票入站,這之中,一個穿行在人群中的高大身影穿著身軍大衣,拎著個編織袋從一旁的電視轉播器恰好經過。
「再播報一遍……明日,雞鳴寺等地或有少量降雨,且伴有三級空氣污染,外出人員出行請攜帶雨具,注意安全……
因為這句不經意竄進耳朵里的話,這原本還在地鐵通道內漫無目的向前走著的高大身影腳步停了停。
手上編製袋內裝著的幾那個少的可憐的易拉罐發出碰撞的聲音,卻也讓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匯聚到了眼前
他的耳朵里彷彿依稀從先前的那道女人聲音中接觸到了一個真實的地名。
再等脖子里掛著個黑色獸骨玉牌的他面無表情地抬頭往眼前的地鐵站站牌冷冷地看了一眼,就撇見不遠處的牆上確實掛著一個站名標誌。
「雞鳴寺?」
「……」
「該怎麼去?」
「……」
「這裡哪裡?」
這樣的自言自語自然不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半張臉被頭頂亂糟糟的長發所遮擋的身影說完明白無人能告訴他,也就繼續向前走去。
他身旁經過的大多數行人遠遠地看到一個打扮狼狽邋遢的『拾荒者』行走在路上。
也沒有什麼多餘的眼神停頓,只一如所有正常人會做出的反應般迅速繞開他,接著就任由這人一步步地消失在地鐵的深處。
一切宛若無事發生,秘密被一揭而過,前方的人流陸陸續續地過去。
而等將視線徐徐越過外頭地鐵站出口湖南路上喧囂吵鬧的步行街人流。
另一邊,穿插在夜色中一道道舊電線和網線中間的上世紀老南京居民樓的樓頂。
此刻正有一個追逐著一隻發光『小怪物』的金色身影在居民晾曬的衣物間凌空飛躍著,跑動著……
「咻咻——」
「——!!」
「咻咻——咻咻——」
這激烈混亂的打鬥,和金光碰撞在不鏽鋼窗戶擦起火花聲音在大晚上聽的倒是並不分明。
落在後方的那類似人形的身影看著模糊不真切,但從他的穿著打扮上,這依稀是一個身手靈活,歲數並不大的年輕男人。
他所追逐的『小怪物』身形呈四方形,雙腿很短,身形瘦小,頭頂像是有兩條小辮子在來回晃悠,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尋常凡間生靈。
只是南京作為一個現代化的城市,會在深夜的上空出現這樣一幕奇景必然是有些蹊蹺的。
但偏偏這人硬是能做到在這兒飛天遁地的抓『小怪物』,卻不被周圍的正常居民發現,倒不禁令人有些佩服起他這本事來。
此刻猛地飛上去踩在四樓居民防盜窗上喚出一道金光,卻又不幸撲了個空的的頭髮依稀染上一縷銀色,整張臉也是籠罩在被濺起的金光中。
而位於他的前方,那被他一路追趕到此地的『小怪物』卻是驟然間爬上另一戶人家的防盜窗,又帶著一絲惡劣轉過頭對著他的臉比了個標準無比的中指。
『金色身影』:「……」
這將人類的某些行為模仿的活靈活現的粗鄙舉動不得不說很容易激怒人了。
踩在樓頂『咻咻咻』捧腹大笑的『小怪物』看到下方的那個煩人傢伙吃癟了,也是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辮子。
而連日來跟在這『小怪物』身後,眼下還被比了中指的年輕人身影暗暗抽了抽嘴角。
等朝上看去后他一時吭聲,而是默默地舉手醞釀了一下,才在這齜牙咧嘴大笑的『小怪物』的注視下就舉起了自己兩根中指。
緊接著,則是他的大拇指,小拇指,食指和……無名指。
『小怪物』:「……」
這幼稚人與幼稚鬼之間的靈魂碰撞,不得不說是很激烈。
被這可惡又不怕死的凡人徹底弄得發起火來的『小怪物』張開嘴『咻咻』大叫一聲就在自己身體周圍爆發的金光中撲向了那人。
偏就在這時,那人包上一直掛著的一塊四方形的龜甲卻是同樣射出一道奪目的純陽金光,隨之伴著那中了計的『小怪物』忽然間變的驚慌害怕的臉色,它的身影竟不斷縮小,變化為一個漢字般的大小,最終才奇異地消散在了這人間的居民樓上方……
……
第二日,南京。
路旁白氣直冒的早餐車散著包子的香味,大馬路上的車輛也令自行車道上的不少上班族露出些許不耐的神情。
車流之中,一輛穿梭在裡頭的電瓶車倒是走的不急不緩,就像是只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蝸牛』似的跟著前面的車往前爬。
「嘟——嘟——嘟——」
滿大街的市民都在因為前面路況不好堵車而摁著車鈴。
人群之後,騎在小『蝸牛』上帶著個安全帽的男人在保持著半犯困等著車流經過。
可這麼個放在平時各方面生理和心理都應該正常的祖國大好男兒,偏偏此刻塞在耳朵里半隻耳機里卻在循環播放這樣一首歌。
——一首名字有點詭異的歌,《兩個女鬼在吃面》
「昨天晚上……我沒洗頭……又是我一個人吃的面……碰見個熟人鬼,打了個招呼,我進了一家人肉面……」
這每句歌詞都非常晦氣不吉利的歌,光是聽著就挺讓人起後背雞皮疙瘩的。
而這邊聽歌邊等待著高峰過去的傢伙倒也是性格十分淡定,一邊打著呵欠,一邊任由小電瓶車上掛著的龜殼在叮咚叮咚地響。
「哎,這每天早上七點多不到上,上班還要堵車……媽喲冷死冷死了……還有,誰知道前頭到底出什麼事了!這都堵了有四十幾分鐘了吧!」
一個位於車流左前方的行人大哥像是有點憋不住地怨念開了口。
「老兄,別急啦,聽說前面挖土機正修著路呢,哎,咱們就稍微等等吧,這大清早的早知道坐地鐵上班了,講不定還快點……」
另一個右前方的中年行人也無奈地摁著車鈴附和了一句。
「哦喲,我說你們啊,這兩天盡量還是出門少坐地鐵吧,我聽說這兩個晚上雞鳴寺地鐵站門口出了個邪門事,就是上頭捂著才沒上新聞,你們都沒聽單位里人說起啊……」
這話從人群中一冒出來,頓時便激起周圍的千層浪。
到底是稀奇事誰都愛聽,尤其是沾著點神啊鬼的。
所以一時間連那紅綠燈前趴在車上一直犯困聽歌的某人也是睜開眼睛的一條縫,悄悄豎起耳朵也跟著動了一下。
「哎喲,搞么事啊?雞鳴寺那邊又出了什麼事啊?」
「有人說在地鐵站前面又撞見……怪物啦!」
「怪物?!……不是前段時間才說鼓樓六廠居民樓上面出了個怪物,怎麼這青天白日的又來了一個怪物了?」
「我騙你們幹嘛,有人親眼見著了,半個月前雞鳴寺菜市場死了個人的那次,有人遠遠地看見一個怪物趴在那個死掉地女的屍體上了。」
「……」
「那東西像是個人,又像個動物,卻沒有腳,嘴裡還發出啃肉咀嚼的那種唏哩,而且聽說啊……那個怪物,專偷人的嘴。」
這話可把大夥都給弄得臉色慘白了,一瞬間,這北風都好似妖風在吹,刮的人全身發毛。
而就在這眾人正害怕的說不出話時,一聲『叮鈴鈴』的動靜卻好像一陣清泉似的灌地他們頭腦立刻清醒了。
「——!!」
藏匿於鈴鐺聲后的這一句壓低著的咒語誰也沒聽見,
待整個頭被震得渾渾噩噩的眾人愕然的一回頭,就看到是後頭那人電瓶車上的其中一個奇怪的四方形龜殼在叮鈴鈴地響,這才幫差點嚇懵了的他們給弄清醒了。
「喲,快八點了啊,大夥快看,前面車好像不堵了……」
帶著頭盔的年輕人如此浮誇地伸手吆喝著,順手也摘下了自己一直塞著的一隻耳機。
其他臉色慘白,彷彿活見了鬼的行人一見連忙趕著上班,剛剛的那檔子邪門事也被他們給忘在腦後了。
見狀,方才出手了一把的某人也沒吭聲,看了眼雜亂的車流和車把手上那個寫著『象形』的發光小龜殼,便該怎麼上班還怎麼上班去了。
可路上還沒等他到單位,他手機上單獨備註著的主任的人卻忽然給他來了個信息。
詢問他這三天請假去老家看動手術的大姑的事辦的怎麼樣了,今天早上到底能不能去學校準時上班。
而一看清楚『頭部結締組織群體切割術』這匪夷所思的病名,本還回想著先前行人們嘴裡那怪事的某個傢伙也是略有點心虛地咳嗽了一聲,半天才強裝著膽地厚臉皮快速回了一句。
【632】:
……謝謝主任您老人家!我大姑她老人家的頭已經能拆線了!再過一禮拜就可以出院了!我會叮囑她傷口不要進水好好在家養病的!您就千萬放心吧!
這話回的不可謂不心虛,不可謂不做作。
好在他們教導主任老人家平時根本沒時間不上網,也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所以看他這小子認真保證了就也不搭理他了,只最後教育了他幾句便也作罷了。
而這名叫陸三二的男人這般頭疼地收拾完自己的爛攤子,順勢也看了眼掌心裡中某個尋常人看不到的發光方塊字。
「咻——咻咻——」
掛在車把手上不停地原地旋轉的龜殼聞言將『象形』的那邊指向了南邊,先前幫了他小忙的某個『小傢伙』也自覺又聽話地鑽回他的身體里去了。
見狀,嘖了一聲的某人先是把先前刷了一半的手機給暫時性退了,這才收斂起臉上原本的神情,望了眼前頭據說因為挖路而堵著的馬路。
他的眸色過一道金光,彷彿已經看穿了這隱匿於暗處的妖邪此刻正藏身何處。
一眼望過去,只見現代化的鋼化玻璃辦公樓和遠處古剎飛檐交相輝映,將整座城市劃分為一陰一陽,連底下的人都顯得分外渺小起來。
省台昨日發布的最新氣象預報,市中心周邊接連一周有異常氣象變化。
報刊亭上的書報上擺著本地晚報的社會版塊,近日發生多起市民連環失蹤案。
最新失蹤的一位最後出現在前天晚上的雞鳴寺地鐵站,家人方面已失聯近三十多個小時,希望社會各界關注。
並附有半月前第一個失蹤者被發現時那血淋淋,慘白白,唯獨整張臉上丟失嘴巴的屍體馬賽克照片。
中國,是一個傳說故事很多的古老國度。
從盤古開天闢地到山海經的各路神獸妖魔,人間關於神神鬼鬼的傳說永遠不斷。
可人間少有人知,在那些流傳於人間的志怪話本之外,其實還有另一個流傳在中國近千年傳統民間故事。
倉頡造字。
傳說倉頡創造出來的東西成了另一種生靈的載體。
這種生靈如人也分善惡,善的願被人所收服,保佑人間,惡地則凶邪難當,極難馴服,
可這世上總有個了不得的人物能每隔多少年出現,隱匿在凡人之中。
據說,他們掌握了倉頡當年創造出來的,唯一能制伏和追溯這些奇妙生靈淵源的寶物。
而這種符咒寶物有個流傳於現代的名字,叫「字」。
古有雲,「字」生「靈」,「字」為「道」。
古有馭「字」者,為「師」,得「道」,為「仙」,成「神」也。
……
口,人所以言食也,象形,凡口之屬皆從口。
清有童生王都,回鄉,宿舊廟,忽聽外有聲敲竹笑唱,『口吃口,口吃人』。
翌日,外有戶入山,見廟中火尚存,無人煙,都從此銷聲匿跡,再無返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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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人用來說話的,吃飯的器官,象形字,所有和口相關的字都用『口』字旁。
清代有學生王都,回鄉夜宿在一間舊廟,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敲竹笑著唱,『口吃掉口,口吃掉人』。
第二天,城外有獵戶上山,見廟中的火堆還在,卻沒有任何人煙,王都從此銷聲匿跡,再沒有返回到自己的家鄉過了。
——《倉頡翻譯app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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