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亂下
星位？普通開局。張師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在對角星位下了一子。
沈鳳書再落子，另一邊的星位，一個二連星的開局。普通，俗套，很正統，一點都不讓人驚喜。
「二連星，普普通通，初學者水平。」院子里的人都是觀棋不語的真君子，但在院子外看大棋盤的人卻不是如此，一看到開局，就有人搖頭評價起來。
「唉，連點變化都沒有，稚子手法。」立刻有人跟著附和了一句。
兩句話開頭，很快就有不少人加入進來，一片亂鬨哄。
武管家也在外面，對兩個說話的傢伙怒目而視。只是開局，二連星雖然普通，但也不是什麼不堪的手法，怎麼就敢這樣大放厥詞的惡意評價？
這哪是評價，說話聲音這麼大，分明是故意貶低，試圖干擾裡面下棋的少爺。
只是，這裡是琅嬛書院外書院，武管家就是再憤怒，也不敢動手，甚至還不敢和那些人爭吵，生怕吵起來會讓少爺更心亂。
外面的人談論的熱鬧，裡面的人卻一點都不被影響，充耳不聞。
沈鳳書落子極快，張師也不慢，兩人你來我往，飛快的下了二十幾手。
「這是什麼棋路？怎麼這麼亂？」門外的聲音再次傳了進來，充滿了疑惑。
「東一子，西一子的，這是什麼下法？」
「什麼下法？亂下唄！」有人鬨笑出聲。
「別說，還真是亂下。你看著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哪裡都想要，哪個邊角都想染指，有這麼下棋的嗎？」
「這是根本就不會下棋吧？」一個小孩的聲音直接笑了出來。
「你們別亂說，應該是剛學會，至少知道規則。」
「那這麼說起來，裝病少爺裝病也是沒法子啊！這水平，換成是我，估計我也得裝病啊！哈哈哈！」
外面的笑聲越發的囂張，絲毫不掩飾對沈鳳書的挖苦和奚落，彷彿不把沈鳳書打擊的信心全無絕不罷休一般。
院子里的人除了沈鳳書對此卻是誰都見怪不怪。這也是棋關的一部分，如果闖關的人不能心神合一，還會被外面的聲音干擾的話，那這定力也實在是太差，直接以這一個理由就能宣布闖關失敗。
沈鳳書開始這二十手在所有人眼中真的是亂來一氣，就連院子里看著的那些貴客們都紛紛搖頭，終究是年少無知，不堪造就啊！
不過，不管外面的人怎麼叫囂，不管裡面的人怎麼搖頭，沈鳳書卻是心中毫無波瀾，只是心中冷笑應對。
開玩笑，你們以為阿爾法狗Zero是什麼？
地球上為了測試納米戰甲的控制系統硬體，設計小組安裝過很多程序進行測試，其中就包含阿爾法狗Zero。
阿爾法狗Zero是阿爾法狗的第四代版本。
初代阿爾法狗在沒有任何讓子的情況下，以5比0完勝歐洲圍棋冠軍樊麾。
二代阿爾法狗挑戰世界圍棋冠軍李世石，比賽採用中國圍棋規則，最終阿爾法狗以4比1的總比分取得了勝利。
三代阿爾法狗在圍棋對弈平台以「Master」（大師）為註冊名，依次對戰數十位人類頂尖圍棋高手，取得60勝0負的輝煌戰績，甚至包括世界排名第一的柯潔以及有五位世界冠軍組成的圍棋團隊。
而四代阿爾法狗Zero經過短短3天的自我訓練，就強勢打敗了二代阿爾法狗，戰績是100比0。經過40天的自我訓練，阿爾法狗Zero又戰勝了在人類高手看來不可企及的三代大師版本。
阿爾法狗Zero在地球上，已經是世界圍棋排名的絕對第一。
那還只是2017年的伺服器和技術，而現在沈鳳書納米戰甲的控制系統「伏羲」，是建立在微型化的量子計算機基礎上的。
有多厲害？2020年中國構建的76個光子的量子計算原型機「九章」，計算玻色採樣問題，「九章」處理5000萬個樣本只需200秒，而當時世界最快的超級計算機需要6億年。
九章只是量子計算原型機，而「伏羲」的技術又先進了至少一百年。
阿爾法狗Zero加上超級量子計算機，軟硬體相結合，能讓人絕望到窒息！
別說只是外書院的圍棋教習，就算是真正的仙人，活了一萬年的那種，每天什麼也不幹就和高手下棋，一天十盤棋，一萬年又能下多少盤？三千六百五十萬盤，而這甚至還不如「伏羲」一秒鐘模擬對弈的盤數多。
前面的棋看起來簡直像是玩笑，只是，從三十手之後，張師的落子速度就明顯的慢了下來，長考的時間越來越長。而沈鳳書卻是一如既往，毫不停頓，緊跟著對方落子，步步緊逼。
等到五十子之後，亭子里觀棋的武者和年輕人已經是目瞪口呆，兩個長衫老者也是眉頭緊鎖，目關緊盯棋局，一眼都捨不得轉開，其中一個甚至連捻斷了自己幾根鬍子都不自知，完全的沉浸在棋局之中。
院子里各自圍著棋枰觀棋的人們，連帶棋院外觀看大棋盤的人們，鴉雀無聲！
怎麼會這樣？這位沈公子年紀輕輕，怎麼可能？
眼看著這才下了幾十手，雙方就已經廝殺的難解難分了？
從三十子之後，外面剛剛大聲叫囂的人聲音就開始慢慢的低了，到了現在，已經再也沒有聲音。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他們發現此刻竟然無話可說。
既然這種時候都來觀棋，說明都是喜歡下棋的，而且還都是懂棋的，眼力不敢說有多出眾，多少也得有點。
難解難分？這話真的是抬舉白棋了。
事實上，從一開始，就是黑棋一路指東打西大開大合步步緊逼，白子在最開始還像模像樣的佔地盤，可二十幾手之後就已經不得不疲於應付對手層出不窮的進攻，一直都是在被動的應子，哪裡有難解難分了？
說的粗俗點，完全就是沈鳳書那個年輕的小後生上來一套抽風式的王八拳劈頭蓋臉打的張師老師傅只能狼狽應對，一直被騎在身上按著打，白子連翻身都翻不起來，難解難分個屁啊！
之前那些人還嘲笑沈鳳書不會下棋，亂下，東一子西一子什麼的，這會這棋路卻彷彿變成了大巴掌，一子一巴掌扇的他們臉疼。
剛剛嘲諷的有多賣力，現在臉被抽的就有多疼。不光臉疼，臉皮都不知道丟到了什麼地方。
等雙方下到八十多手的時候，形勢已經是一面倒了。
但這時候觀棋眾人已經顧不上驚嘆，全都一門心思扎進了棋局中，再也抬不起頭來。
都是喜歡對弈的高人，看到這種出色的棋局，還能讓他們分心想別的？此刻大家共同的想法，就是如果自己執白的話，該怎麼擋住這潮水一般摧枯拉朽的攻擊？
扳？不行，接下來會自緊一氣。尖一手？不行，小龍穩固了，但卻和大龍斷開了。小飛？還是不行，對方斷一下很麻煩。大飛？更不行了，平白丟三目，得不償失。
話說，怎麼會下成這種狀況？怎麼下都占不了上風，怎麼就被一路碾壓成了這樣的？
這種局勢是從第幾手開始出現的？當時應該怎麼應對才不至於讓局勢糜爛至斯？
一群人眉頭皺成了疙瘩，卻也無法讓這局棋的走向有半點改變。
身在局中的張師更是手中捏著一顆白子如同化身石像一般，身形一動不動，目光緊緊的盯著棋盤，絞盡腦汁的琢磨著，思慮著，長考著。
臉上看著還好說，可后脖頸里已經是冷汗潺潺。可他卻恍如絲毫不覺一般，全身心的投入了這一盤棋局之中。
有些人倒是想雞蛋裡挑骨頭，可偏偏這局棋，不管是下棋的張師，還是觀戰的人們，都說不出一個批評的字眼來。
起手二連星，普通開局，很多人都這麼開局，犯規了嗎？完全沒有！
接下來迅速擺脫布局套路進入中盤作戰的開局下法，反倒是讓很多人眼前一亮。看起來像是亂下，可接下來一連串的進攻延綿不絕勢如破竹，簡直讓人大開眼界。
亂下顯然是不可能的，從全局大盤上看，沈鳳書這個小後生思路清晰，方向明確，懂棋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什麼投石問路，什麼暗度陳倉，什麼圍魏救趙，各種陰險狡詐陰人的幺蛾子招法一概沒有，面對面臉對臉，堂堂正正，大氣凜然，絕對優勢壓制的白棋理直氣壯。
都是要臉的人，還能怎麼說？還能說什麼？
要這個時候還能如一開始譏諷二連星的時候也譏諷一番沈鳳書的領先優勢，那可就不是在嘲諷沈鳳書，而是直接把張師和書院的麵皮在腳底蹭了又蹭之後再往泥地里踩了。
那還能做什麼？只能沉默以對。當然，不免心中也要細細的琢磨一番，這局棋到底是怎樣變成了這個局面的？
這個時候心情最好的就是武管家和那幾個護衛了，簡直就是揚眉吐氣啊！
剛剛你們不是挖苦的很賣力嗎？繼續啊！怎麼不說話了？武管家等人的大白眼一個一個的扔給那群人，那群人卻假裝沒看到一般，怎麼，眼瞎了？
為之前的闖關棋手精妙落子喝彩的勁頭哪裡去了？怎麼輪到我家少爺佔優了，就變成了這幅做派？
話說，你們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