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師傅,不要離開我
第46章師傅,不要離開我
袁箐不想在棺材裡面看到公孫獻,她不想再重複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死掉后出現在自己面前毫無生機,然而自己又毫無辦法的樣子,她接受不了,她就是接受不了。
袁箐喘著粗氣,她的心臟快承受不住了,就要爆炸了,有什麼氣息從她丹田內擴散起來傳到她四肢百骸之中,最後匯聚起來,升騰到她的天靈蓋上,讓她有一種暈眩的錯覺。
「我的好徒兒,為師知道你和以前一樣很想拯救為師,可是世事難料,天意弄人,儘管你用了很多辦法,拼盡了全力,可是作為凡人的我,最終總是無法避免生老病死的規律。不過,就算將來我死了,可是你依然還是能活著的不是嗎,既然你還活著,那麼請你把我那份生命一同承載了,那就等同於我還活著是一樣的,你又何必執著於此刻的一時身故呢,你說是不是呢,我的好徒兒。」公孫獻的話又掠過了她的心田,她的心間泛起了陣陣酸楚。
這一番肺腑之言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聽過他說的,但是就彷彿是昨天的耳語,今天的告別。
袁箐心想:「師傅,你說的那些我都懂,你這樣說都無非是安慰我,讓我不要在今後沒有你的日子裡獨自黯然傷神而已,可是,可是,這個世界上,徒兒只有你一人,沒有了你,徒兒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你,徒兒就覺得這天下都在負我,我就恨,非常地恨!」
隱隱的紅氣從袁箐的頭頂上裊裊,而袁箐的雙臂上的皮膚也微微變紅,在這之上也開始泛著淡淡的煙霧,袁箐一直處在悲傷痛苦震撼當中,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此刻身體的變化,只是她能非常清晰地聽到一陣陣空洞的譏笑聲,此起彼伏此起彼伏,她也能感受到那些無頭屍體在一步一步逐漸向自己靠近,逼迫著自己往棺材內躲,往棺材內躺的威逼感。
而這種種環境造成的壓迫感,讓她心裏面反而有點兒惱怒,她在心中吶喊:「公孫獻,你說什麼,你到底說的什麼話,你為什麼這樣說,你為什麼能輕易就拋棄自己,你為什麼要那麼自私,你為什麼要留下我孤身一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想你死,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難道這樣簡單的願望也不能實現嗎!」
有一把聲音彷彿魔咒般在袁箐的腦海里不斷地響起來,讓袁箐也情不自禁地染上了這把聲音的悲痛欲絕的情愫,她哭了,她放聲大哭,她也怒了,她怒之上天不憫,她為天下付出了一切,她沒有怨懟過,可是她就只有這麼一個他了,為什麼老天還是要那麼殘忍,還是要奪走她最最重要的人,真要什麼都收割了,那又為什麼不將她的命也一併奪取了呢!
袁箐大聲一吼,她舉起雙拳向前一衝,那些已經近在咫尺的無頭屍們就都全部被她打倒在地上,一個疊著一個都無法站起來。可是即使如此,袁箐的憤怒還是沒有沒有發泄完全,她抬眸冷眼看著一切,她一轉身又憤怒地給了那幾具開棺木的無頭屍重鎚一拳,那幾個無頭屍應招而全部倒地。
可是無頭屍們並非善男信女,它們沒有痛感,也不知道骨頭碎裂是什麼,但凡能夠站得起來的,它們都重新從地上躍起,繼續往袁箐步步逼近,袁箐憤怒異常,還有完沒完,既然你們要奪取我重要人的生命,那我就不能姑息你們,我要讓你們一個個都為他陪葬。
那把聲音不斷在袁箐的腦海中掠過再掠過,不斷激起袁箐內心千層浪,這把聲音似乎是袁箐原本的情緒,但是似乎又是不知道什麼的侵入了袁箐的意識當中左右著袁箐,她根本無法控制它的出現,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隨著這把聲音,隨波逐流,隨心而發。
袁箐憤怒地衝下台階下,揮動雙拳,炫動雙腿,對著那些無頭屍就是一番痛打,她憤怒到手撕了它們,然後衝上那個小台階的平台上,看都不看就雙拳一下捶到棺木上,將整個棺材都打得稀巴爛。
棺材裡面飛出了一個影子,他一把抓住了袁箐的拳頭,袁箐大吼一聲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他的手,就勢一個過肩摔就將對方摔倒在地上,然後對著他拳打腳踢,對方口吐白沫,滿身是血癱坐在地上,
袁箐還想繼續給他致命一擊,卻在這時感覺到自己的雙臂麻木,她詫異地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拳上竟然變得青黑,這不是物理受傷造成的,而是毒,是毒素滲進了肌膚內,開始麻痹了自己的神經。
剛才袁箐那升騰到頭頂的氣已經因為她的突然情緒而全部消耗殆盡了,一鼓作氣之後,袁箐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原來的普通形態,而最重要的是,她此刻還中了毒,所以身體更加地加快虛弱。
袁箐吐了一口黑血,雙膝跪在了地上。
「哈哈哈,看你殺氣騰騰的模樣,我都差點被你殺了,但是又有什麼用嗎,最厲害的人也經不起我毒液的侵蝕啊,你就這麼直接赤拳打我,不就像現在那樣中招了,哈哈哈!」一把粗噶蒼老的聲音陰仄仄地笑著說道。
袁箐氣喘吁吁,感覺到眼花看不清事物,她想抬頭看看是誰,可是那脖子就是那麼地重,而本來這裡就是光線昏暗,此刻還眼花,那就更看不清楚了。可是她的聽覺尚在,聽那聲音也有點兒熟悉,不過可惜此刻她已經開始心悶犯噁心,四肢無力,五臟六腑都在劇痛,似乎是毒發攻心的跡象了,所以她壓根沒有多餘的腦容量可以思考那人到底是誰。
「你、是、誰……」袁箐有氣無力地說著,她感覺到自己已經流出了鼻血,眼睛也流出了血,耳朵也是,就連聽覺她也開始慢慢聽不到了,這就是七竅流血的跡象。
「我是誰,你倒不如說說你是誰吧,自從你上車開始,我就覺得你有不尋常的氣息,你一定不是普通人,小妞,告訴爺爺,你到底是誰呢?」對方說。
袁箐也聽不太清楚他說什麼了,但是那人卻說了上車開始就感覺到了她,也許,也許他是那輛旅遊班車上的乘客?
袁箐只能思考到這裡就身體一歪,倒在了地上,一個黑影籠罩在她上方。
「這天堂口開口也開得及時,我不就是順便藉機分食一下它的食物,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卻沒想到竟然能抓到一隻那麼肥美的兔子,不吃掉都對不起我自己,哈哈哈!」那個人說著話,袁箐隱約聽到他的身體似乎咕嚕咕嚕地,然後她就聽到了「呱呱呱」的聲音,一陣腥臭的味道傳進她的鼻腔,還有舌頭舔嘴唇和吧唧著口水的聲音,袁箐知道,她遇上了怪物,這個怪物此刻即將要吃掉她了。
「咕嚕咕嚕,呱呱呱!」
袁箐再也無法動彈,唯獨還有些許意識,用來感受著自己即將成為盤中餐的滋味。
「呱!呱!呱!」那陣似乎是青蛙鳴叫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而凄厲,隨後就是不斷地呱呱呱叫著,那聲音表露出了越來越痛苦的跡象。
「嘭」一聲悶響,袁箐被一陣爆破的聲音稍微震了一下,隨之的伴隨的是一股濃烈的血腥臭味。
又有誰到了她身邊,然後她發現自己就到了一個冰冷而熟悉的懷抱中,公孫獻在她耳邊焦急地叫道:「徒兒,徒兒!」可是袁箐再也支撐不住,完全失去了意識。
當袁箐醒過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全身都麻木,胸口也悶痛,她能模模糊糊地睜開雙眼看到眼前一臉焦急的公孫獻。
「徒兒,你醒了,對不起,是為師沒能及時趕來你的身邊,又讓你差點命喪他人之手。」公孫獻愧疚地說。
袁箐聽到了是公孫獻的聲音,師傅,你真的沒有死,真好。她很想對公孫獻說點什麼,可是只能微微張開口,卻根本發不出半個音節,袁箐現在只能瞪大雙眼瞪,她甚至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動一下自己的四肢和軀幹,就連移動一下腦袋都不行,她干瞪著眼睛疑惑不解地看著公孫獻,一副師傅我到底怎麼樣了的疑問。
袁箐的視覺逐漸清晰了,公孫獻英俊的容貌也逐漸清晰呈現在自己面前,她不斷拿眼問公孫獻,公孫獻地樣子卻顯得很沉重。
公孫獻握著她的手說:「徒兒,你中了毒箭蛙妖的毒,差點就毒發身亡了,為師也只是用還魂丹暫且保住你的心脈,你暫且沒有性命之虞,可是,只要再過三個時辰,毒素攻心,就沒辦法挽救了,徒兒,對不起。」
袁箐聽了公孫獻的話后,內心震驚不已,她竟然只有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的命了,而這六個小時內,她也只有乾瞪眼的份,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在這裡躺著白白等死。
袁箐一雙大眼睛落下了淚,這些淚是血淚,公孫獻骨節分明的手為她拂去了臉上的血污,可是卻無法拂去她心間的死灰。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可是,我想在你清醒的狀態下告訴你,這樣對你才公平。」公孫獻說,袁箐剛才暗淡的雙眼在聽到公孫獻說這句話的時候又亮了起來,公孫獻勉強地笑道:「你確定想知道嗎?」
袁箐無法點頭,但是她能眨眼,她一雙眼睛里所表達出來的話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有方法救活自己,又有誰想死,為何師傅那麼吞吞吐吐?
公孫獻低頭想了想說道:「好吧,那為師現在告訴你吧。」公孫獻將嘴湊到她耳邊,說起了耳語,袁箐的眼睛也越瞪越大,一副不敢置信,又無所適從的樣子。
公孫獻說完了,他定定地看著袁箐,想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什麼,可是他看到的是複雜,公孫獻苦笑一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不會同意的,畢竟這做法也實在對你太不公平了。」
袁箐似乎聽不到公孫獻說什麼,她的眼神更複雜了,公孫獻看到如此,也不想再看她的眼神,他默默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袁箐看到他慢慢地將這方手帕靠近了自己的臉,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對不起,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的,但是比起你的憎恨,我更在乎你的生死,我根本就沒辦法接受你會死去,要是你真的死了,你就永遠消失在三界之中了,對不起,其實我很自私,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以後孤孤單單一個人,我不想,對不起……」公孫獻不斷說著對不起,袁箐心裡被震了一下。
袁箐想,他剛才說,他很自私,他不想她死,是因為他不想以後他自己會孤孤單單一個人,這,為什麼,為什麼你也跟我想法一樣,在剛才那個無頭屍恐怖之地,我就是那樣想的,我一想到會再次在棺材中看到毫無生機的你,我就很心痛很憤怒很不甘,我只想發泄我自己的自私,來控訴你為何拋下我孤孤單單一人。
她很想對公孫獻說點什麼,可是公孫獻已經不再說什麼,一雙大手放在了她的臉上,袁箐此刻雙眼被手帕遮住,看不到他,可是卻能感受到他一雙灼熱的眼神。
「公孫獻……」袁箐心裡七上八下,她毫無心理準備,她不行的,可是公孫獻卻沒有再說話,而是將她一雙手放在了自己的唇前,袁箐就羞紅了臉。袁箐很想張開嘴說點什麼,可是她很努力很努力也只能微微張開一點唇,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了一貼冰涼的溫柔,恰如早春的風吹拂,明明不存多少溫度,卻是如此地讓人感覺到和煦。
接下來,袁箐經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衝破了她的少不更事,也衝破了那層單純的師徒情誼,決堤的情感就像洶湧的潮水將袁箐抬到高處又覆蓋下來,如是再三,再三如是,兩人在一起探討了袁箐原本只剩下的那六個小時,到最後,袁箐都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四肢能動的,又是什麼時候將罩著自己眼睛的那塊礙事的手帕拿開的,又是什麼時候和公孫獻四目傳情,又是什麼時候配合著公孫獻的。
「師傅,不要離開我……」這是袁箐再次暈倒前在公孫獻耳邊幽幽地說的最後一句話,公孫獻的心完全被震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