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舊人」
她明明可以在路遙跟前不膽怯了，不懦弱了，為什麼面對那些喜歡齊律安的人，她卻做不到視而不見呢？
她這樣的人站在他身邊，果然哪怕是偽裝女友，都顯得不夠格。分分鐘都有人想把她拖下來一口一個唾沫淹死她說她不配。
在灰濛濛的天色里，她與熱鬧隔絕，沉溺入孤獨深淵為名的沼澤。
現在，齊律安應該開開心心準備和大家去慶功宴吃飯吧？
她這樣的人，再怎麼努力，都不屬於光里被矚目的那一個，她不是早明白了嗎？
打開手機，今天是給媽媽打錢的日子，她照常給她打了六百塊的生活費。
今天媽媽回她簡訊的速度很快：「之豫，抱歉啊，今年還是沒陪你過生日。我得和你叔叔他們吃飯，謝謝你成全媽媽。」
反正她這二十三年，也就只過過一個生日，有和沒有都一樣。
下一個生日，不出意外還是一個人。
何況，已經八月了，她生日早過去了。
旁邊的小孩穿著粉紅色的迪士尼公主裙，爸爸替她拿著一隻粉紅色的氣球，兩個人牽著她的手，媽媽的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個蛋糕。禮之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她們看去，幸福得讓人羨慕。
「爸爸，我過了年就六歲了。」
「你六十歲，爸爸要還在你身邊的話，你也是爸爸的小公主。」
一定是八月的天越來越熱了，熱得她眼底都出汗濕潤了，喉嚨都乾澀了。
為什麼不下一場雨呢？
這樣，她還能借著雨滴掩飾，明目張胆地哭一場，哭她這二十三年來，未曾感受到過家庭半分的溫暖，還要被迫懂事。
「想哭就哭吧。」
蹲在地上的禮之豫，頭頂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人聲，她的眼淚收住了，趕緊擦乾眼淚站起來。
「你不去慶功嗎？」
「少了個人，去什麼去？」
齊律安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眼睛，難得柔聲道：「想哭就哭，怎麼這麼多年了，還裝堅強裝得那麼熟練？我見你丟臉的樣子，見得還少嗎？」
要哭就在他面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他又不會笑話她，反倒是她憋成這樣，更叫他胸口堵著一口氣上下不得。
可齊律安一出現，禮之豫就命令自己不準掉眼淚了。
「我不哭。」
「哭出來。」
「我就不。」
兩個人像是小孩子置氣，齊律安拿著手裡那把粉紅色的雨傘，眉梢輕輕挑起，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是來之前習征塞他手上的，說出門應急只有這個了，沒想到派上用場了。
他撐開傘，揉了揉她本就被風吹得凌亂的發，輕笑道：「不就是粉紅色嗎？有多難得？我給你就是了。」
「齊律安。」她軟糯的聲音，帶著隱忍的哭腔喊他。
正當齊律安看著她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以為她準備撲進他感動得懷裡大哭一場的時候，禮之豫撐著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與他四目相對道：「猛男果然就該喜歡粉紅色？」
「……」
「禮之豫，你再貧嘴，你就在大街上餓著吧。」
「哦。」
幾句話過後，齊律安一手撐傘，一手撈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傘下。在周圍人詭異的眼神里，在沒有半顆雨珠墜落的星幕里，浪漫得似一場蜿蜒的童話，讓人流連忘返，不願清醒。
她覺得自己糊塗了，竟然想這樣一直走下去。
有可能嗎？
不可能。
這只是「弔橋效應」，就像是她對路遙有過的，本就不該有的愚蠢想法。
可無論如何，她感謝齊律安。感謝她出現在她生命中每一個最需要他的時刻，即使只是朋友，也足夠溫暖。
她抬頭，粉紅色的傘檐傾向她，她緊緊咬著牙關，逼著自己不準哭。剛剛忍了好久，她才能撐著笑容和他鬧玩笑。她不想哭，她希望他眼裡的禮之豫，永遠堅強快樂。
直到多年以後，她才明白——
原來，他那一瞬間，最希望她扎進他懷裡哭，乖乖給他抱。然後，他一定不會說她「笨蛋」，那樣，她就不會笨得逃走多年了。
今晚，她做了這條街最「落魄」、但是最可愛的公主，難道不值得歡喜嗎？
星幕下，路遙看著手機對話框里，周慕汀一句又一句的提醒，他的心亂得不像話。
難道，桑歲真的是她……
坐立不安的路遙，還是撥打了工作人員的電話，想要禮之豫的聯繫方式。她打完那一巴掌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電話接通，對面的工作人員告訴他：「路律師，不好意思啊，你的化妝師換了人哦。」
路遙擰眉：「為什麼，我不是說過不用管嗎？」
他明明沒說過，要換人的……
在她打下那巴掌離開后，有現場的工作人員撞見了想替他出氣把事情鬧大，卻被他拒絕了。他確實言辭有些過分，但現在，他仍不知道自己那時幹了一件足夠他餘生後悔的事。
八月末，鶴海的天更熱了。
禮之豫離開了《律界嘉人》之後，她的妝容沒上熱搜，倒是名字和路遙掛一起上了熱搜，也不知道是怎麼傳出去的，但路遙那邊處理的速度極快，沒給人八卦他們的機會。
幸好他嫌棄她，早早處理掉這些爛八卦，禮之豫鬆了口氣。
新工作上手她也忙起來了，希望能早點攢下錢，還五十萬給齊律安，不然那筆錢她拿著總歸不安心。
本以為齊律安會欺負她，卻沒想到對她那麼好……何況她能有機會展露自己，還要感謝齊家。
禮之豫低頭看著手裡的化妝，眸光閃爍：她不能，再欠齊律安什麼了。
一位女明星在兩位助理的陪伴下進了休息間，這是禮之豫今天要化妝的女藝人。
「禮小姐，初次見面，我是華元影視旗下藝人宜嬅。」
「你好。」
宜嬅看上去面善好相處，年紀雖然三十五了，看著卻像二十五的人。站在她旁邊的那張苦瓜臉，禮之豫卻不面生。
她看著那個女孩，女孩也盯著她看，一時間空氣彷彿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