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糊塗，老混蛋

「你、你以前讀過書么？」

她微微搖頭。

這一刻，武梁不知道該說是凌亂，還是驚喜，自己僅僅只是在她的手掌心寫了一遍，她就已經將這兩個字牢牢記在心裡。一方面是她心裡真的有武梁，否則不可能會如此用心；而另外一方面則說明她天資聰穎，有著極強的記憶力和空間感。

武梁抱著懷中的人兒，沒臉沒皮地笑了：「我似乎撿到寶了呢。」

武梁在家中抱著佳人溫馨又甜蜜的時候，薛家莊內一座最大的宅院裡邊，卻是「乒乒乓乓」，響聲不斷。

「薛老三，你這老糊塗，老混蛋！」

平日里，被父母寵上天的薛家小姐，將矮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悉數砸在薛管事身前。

而此時的薛管事，則是垂著頭，一言不發。縱然那些，破碎的瓷片刮爛了他的褲腳，劃開了一道血橫，他仍舊不聞不問。

「韻兒，你這是作甚？」

薛家老爺和夫人，急急忙忙地在僕人的攙扶之下，趕到了廳堂。

「爹，您來得正好！」薛家小姐伸手指向一言不發的薛管事，橫眉怒斥，「這個老東西他吃裡扒外，竟然從賬房要了八十兩銀錢，然後都給了武梁那個殺千刀的混子！八十兩啊，這老東西就是干到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這麼多錢！」

說到這裡，薛家小姐甚至從旁邊抓起一根木棍子，上去就要打薛管事。

「住手，住手！」薛家老爺急急忙忙的，伸手按住薛家小姐的手，並且奪過了這根棍子，「那八十兩銀錢，是爹讓薛管事帶去給武梁的，為的是將你的婚書要回來。現在，你的婚書已經在爹的手中，過兩日，李家那二公子就可以上門提親了。」

尋常女子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肯定是興高采烈，但是薛家小姐看下薛管事的眼眸當中仍舊充斥著怒火：「爹，這個老東西肯定是跟武梁合謀了，就那麼一張破婚書，怎麼值得八十兩銀錢？不行，現在就帶人上門，把那些錢要回來！」

薛家小姐轉身風風火火地朝著大門走去。

「回來！」

站在門口的薛家老夫人張開雙手，攔住了自己的寶貝閨女。

「娘，您讓開！」

薛家老夫人，一臉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你呀，做什麼事情都這麼衝動，對於你爹和你來說，你的婚書才是重中之重，別說是八十兩銀子，就算是八百兩，你爹也給得起。」

「娘，話不是這麼說！那混子根本就配不上女兒，他自己要是有點自知之明，早就應該將這份婚書雙手奉上。那個時候，咱們倒是可以給他個幾兩銀子，把他給打發了。可是，這八十兩實在太多了！女兒一年的俸錢都不到十兩，他這一下子就要了女兒八年的俸錢。」

薛家老夫人沒好氣的翻起了白眼：「你懂什麼，這張婚書可是牽扯到你的一生！」

「可是娘，李郎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他說這幾天一定會把這惡棍趕出小南村。」這個薛家小姐口口聲聲都是「李郎」，彷彿他的心兒魂兒，都已經落在了對方的身上，被對方給吃得死死的。

薛家老夫人與薛家老爺對視一眼，兩人的眼眸當中，都流露出一絲絲擔憂之色。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身為白鹿原上的老地主，薛家老爺對李家三代的底細都非常清楚。同樣，那個李勝在長安當什麼官，平日裡面乾的又是什麼樣的勾當，多多少少都有些耳聞，只是他這個當爹的，實在經不住自己女兒的百般央求，最終只能同意這門婚事。

謝謝老爺走上前，伸手牽過自己女兒：「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你呢，踏踏實實、安安分分地留在家裡面，等著李家老二上門提親。」

薛家小姐雖然命有不甘，但她還是暫時忍了下來，她轉頭朝著邊上的薛管事狠狠瞪了幾眼，之後快步走開了。

薛家老爺找到薛管事面前，對著薛管事拱了拱手：「薛管事，對不住了。」

薛管事搖了搖頭，他同樣也拱拱手，之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薛管事其實並沒有走遠，因為按照他對薛家老爺子的了解，這個時候他一定會跟自己的夫人說一些話。果然，廳堂裡邊傳來了薛家老夫人的聲音：「老爺，你說著薛老三是不是也從中貪了一點呢？」

薛家老爺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輕嘆一聲：「說不清楚啊，這知人知面不知心。薛老三雖然在我手下幹了二十多年的活，但這些年來他也沒少在咱們手底下做一些小動作，沒準要錢這件事情，都有可能是薛老三率先向武梁提出，兩個人合謀的。不過，這件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畢竟只要這份婚書到手，一切都無所謂。」

然而，一直站在門口不遠處的薛管事，這個時候猛然轉身，朝著廳堂走去。

謝謝老爺發現薛管事突然轉身回來，不由得愣了一下：「你……」

「老爺，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多餘的話，我薛老三也不想說了，我就補充一句，我在你手下一共幹了三十四年的活。我知道這些年薛家待我不薄，但我自己也很清楚，這薛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日後還請老爺夫人多保重自己的身體，我走了。」

說完，薛老三轉身就走。

「哎、哎……」薛老夫人原本還想喊住薛老三，但薛老爺卻是搖搖頭，「別喊了，他走，就讓他走吧……」

十四歲左右就來到薛家，在這過去的三十多年裡，薛老三是經歷了薛家的風風雨雨，自從當了管事之後，這薛家上下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他自己做事也是一絲不苟，沒想到最終會落得如此下場。

出了薛家大門，薛老三伸手摸了摸自己那頂已經滿是褶皺的臉皮，此時天色已暗，看著薛家莊那起起落落的燈火，薛老三突然發現，自己揮霍了大把大把的光陰，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得到。

而現在他的耳道當中，仍舊回蕩著剛才薛家小姐的怒斥聲，聯想到薛家小姐對待自己的種種行為，薛老三把心一橫，立即快步朝著小南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