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象谷.其七
「好無聊啊。」
陸擇羽躺在殷韻身邊,吹著垂落下來喜兒的頭髮,時不時頭微微往上,被發尖撓得痒痒的。
月亮已經開始西沉,眼前的五人還是老樣子,一動不動,陸擇羽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不管認真看,還是用鼻頭嗅,或者是和他們說話,都無濟於事。
百無聊賴之際,陸擇羽翻起身來,直接一躍,縱身來到了山頂上,直接盤坐下來,支手托腮的望著下面,陸擇羽看得很清楚,而且有任何問題,一瞬他便可以下去。
真是的,她們究竟在幹什麼。
陸擇羽想不明白,她們究竟在幹什麼,因為什麼都感覺不到,這讓陸擇羽有些急躁了起來。
就在此時,原本白亮的月光漸漸變得黯淡下來,陸擇羽剛抬起頭,就聽到天空中雷聲大作,一抬頭就看到白雷在雲層中翻湧。
陸擇羽驚奇的望著這白雷在次第而進,而且是朝著他這邊來的,就在陸擇羽疑惑之際,猛然間一股驚天白雷落下。
然而雷電並未散去,而是化作了一雷電人形,有鼻子有眼的,但卻在激烈的晃動著。
「獃子,師尊那邊已經允許了,或許過一陣子我們就會見面了。」
「你誰啊?」
陸擇羽嘀咕了一句,眼前的雷人伸著手,突然間一巴掌拍在陸擇羽的腦袋上。
「幹嘛?」
陸擇羽怒了,掄著拳頭就要打,但雷人卻哈哈笑了起來。
「還是老樣子,真是的,不知道你小子哪根筋不對,竟然為了我搞成這副模樣.......謝謝!」
陸擇羽更加狐疑了,按著腦門心,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只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非常懷念。
「師尊已經原諒我了,獃子,過陣子我就下來陪你,然後幫你找到通天仙路.,這次我想通了。」
陸擇羽還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你叫什麼?」
「桑空!」
陸擇羽一聽到這名頓時間掄著拳頭就揍了過去,直接把雷人打散,伴隨著噼啪作響的雷聲,驚雷四處散落,陸擇羽心中一驚,已經來到了殷韻他們身邊。
不斷的拍飛一團團雷電,他嚇了一跳,烏雲散去,陸擇羽隱約看到了一顆巨大無比的腦袋,比山脈還要大,是一頭龍的腦袋,驚鴻一瞥般的浮出烏雲,緊接著月光透下,一切煙消雲散。
「你還是老樣子我就放心了,獃子。」
陸擇羽咬牙切齒的攥著拳頭,非常的不悅,他不知道為何,一聽到桑孔這名字,就氣得牙痒痒,而且怒意滿滿,想要把這傢伙暴揍一頓,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陸擇羽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剛剛清晰的看到了龍的腦袋,在這人世間,龍這種妖早已絕跡,早在一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過後,龍就絕跡了。
陸擇羽聽蕭淵說起過,龍作為妖中最強大的一脈,曾在仙魔大戰中擁有足以匹敵仙魔的力量,只是在仙魔大戰結束后,當時幾隻強大的龍族,一些被魔們屠戮殆盡,一些則跟著仙們羽化升仙,去了仙界。
「真是的,怪怪的。」
陸擇羽想起這雷人之前在後嶺鎮出現過,在老梅樹遭遇天劫前的時候,只是陸擇羽不知道這人和自己有什麼聯繫。
「算了,管那麼多幹嘛。」
陸擇羽望著身邊的殷韻,還是一動不動,拉著她的一條腿,扯了扯,但現在殷韻臉上,手上,腳上,都被陸擇羽用毛筆畫上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圖案。
陸擇羽望了一眼地上的毛筆,有望了望其他三女,吳莫急和殷韻都畫得差不多了,反正閑著也沒事,陸擇羽拿起毛筆,用舌頭舔了舔,站在瑤香面前,舉著毛筆,笑嘻嘻的點了上去。
......
喜兒靜靜的坐在門檻邊上,望著漫天飄灑的雪花,梁家府的大門已關閉了,今天梁家的文書先生不在,所以得等明天才能簽字畫押。
喜兒木然的望著飄雪,她並未回到梁施允的身邊,雙腳交叉,抱著雙臂,今天所有期滿的丫鬟中,只有八人選擇繼續留下來。
喜兒不懂,她記得清楚的一句話便是,父母說讓她在這裡等,等差不多了,下一個下雪的日子就會來接她。
雖然喜兒是自己要求讓父母賣了自己的,只是多少還有一絲的留戀,長大后喜兒想過這個問題,她知道父母也不想把她賣了,是逼不得已,所以喜兒還是有信心的。
「再等等,或許就好了。」
這也是喜兒沒有離開梁家府的原因,因為如果父母來接自己了,找不到自己的話該怎麼辦。
「再等等就好,等等就好了。」
喜兒喃喃自語著,腦中又浮現出剛剛福兒和那先生兩人殷切的舉動,喜兒也時常幻想著,哪天有違帥氣英俊的公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關心自己,愛護自己,能把自己寵著。
寒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冬日裡,喜兒會坐在台階上看雪,一看就是大半天,喜兒不知道為何要看著,明明知道看下去也不會有奇迹出現。
喜兒才十六歲,還很年輕,再等幾年說不定父母就來了。
「為什麼不走?」
一個聲音響起,喜兒急忙伸著手袖,摸了摸眼眶,起身低頭頷首喊道。
「大小姐。」
梁施允斜靠在門邊,她看起來和平日里有些不同,總覺得神韻氣質都不一樣,有一股發自骨子裡的傲氣,這樣的梁施允喜兒從未見過。
「你再等下去也不會有人來的。」
喜兒面色凝重,始終低頭不語,她哆嗦起來,因為已經在這坐了幾個時辰,也沒回梁施允房裡。
「嘗試著走出去看看如何?」
喜兒驚愕了,她不知梁施允為何會說這番話,使勁搖頭。
「你不出去看看不出去走走,怎知活不下去?」
喜兒完全無法想象,這樣的話會從梁施允口中說出。
啪嗒
一錠金子滾落在地上。
「拿著滾吧。」
噗通
喜兒跪在地上,抱著梁施允的腳。
「大小姐我知道錯了,別趕我走,別趕我走。」
梁施允不為所動,反而譏諷的笑道。
「不用再等了,你的雙親,前幾死於霍亂,你的弟弟哥哥也是一樣,雖然賣了你,讓他們不用死於飢餓,但窮人始終是窮人,過了這一劫,另一劫就上門了,躲也躲不過,逃也逃不了。」
喜兒面如死灰,心如刀絞,她完全怔住了。
「不信啊?你可以去問問梁婆婆,我們梁家定期都會給賣身入府的家裡去一封信,只是你們家的信很久無人回應,畢竟根據通幽州的法度,窮苦人賣身的期限,是十六年為一期,三十二又為一期。」
這些喜兒都知道,她無法接受,更加不想接受。
「之前我們販葯的幫傭剛好路過那邊,就去問了一聲。」
喜兒失魂落魄的鬆開手,按著冰涼的地面,茫然無助寫在臉上。
雖父母只養育她到四歲,但喜兒記得特別清楚,或者說那時候的感覺,很開心。
「滾吧,我也玩膩了。」
梁施允說著就要轉身,喜兒伸著的手微微顫抖,想要再次捉住梁施允的褲腳,手一伸,卻只看到梁施允跨入大堂。
「再說了,你吃梁家的用梁家的,現在長大了越吃越多了,又幹不了什麼活。」
喜兒怔怔的望著梁施允,嘲弄的表情下,是輕蔑和鄙夷,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嬉笑聲,喜兒看了過去,是梁婆婆帶著一眾年幼的丫鬟們走過來,她們個個看起來稚嫩可愛,喜兒不禁想起進入梁府時的一切。
「滾!」
梁施允拖長了音調,喜兒閉上眼睛,淚水被擠出來,她捂著嘴巴,望著地上的一錠金子,她並未去拿起,而是把金子推開。
喜兒知道自己要活不下去了,明明知道,卻還是一隻手按在了冰涼的金子上,拿在手裡沉甸甸的,足足三兩有餘。
走與不走是喜兒現在最糾結的,她清楚的知道,走的話要怎麼活下去,她習慣了伺候人,習慣了去討別人歡心,習慣了聽從安排,而如果要自己去選擇的話,喜兒做不到。
「我讓你滾聽到沒?還是說我讓護院把你攆出去。」
梁施允冰涼的聲音再度傳來,仿若霜刀般,透心涼,喜兒早知梁施允的秉性,可這時候,又多麼希望梁施允能讓自己留下來,繼續伺候她。
「大小姐,我很會做菜,而且越做越好吃,我還會洗衣服,疊被子,暖床,每次你洗澡水溫也正好合適,還有每次你..........我都認真看著,你不管對我做什麼,我都...........」
「對啊,你很聽話很懂事,但我說過,我已經膩了,知道嗎,膩了的意思,一點新鮮感都沒,留你何用?」
喜兒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情緒越來越激動,她不明白為何梁施允要攆自己走。
喜兒卑微的低著頭,還是想留下,梁施允嘆了口氣。
「我不需要一個木頭,如果你不走我就吩咐人把你賣到風月場所去。」
喜兒震驚的看著梁施允,隨即拿起了金子來,轉身奔向雪中
吱呀
大門打開,喜兒奔走了出去。
此時的殷韻鬆了一口氣,但卻並未鬆懈,她化作了一縷白氣,快速的跟了出去,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激烈,但很是無奈,已經聯繫嘗試了十多次,始終喜兒都不走,沒有勇氣踏出去,去面對外面那未知的世道。
無奈之下,殷韻只能用另一種方法,在無法面對過後的片刻,人往往在激烈的掙扎后,會沉靜下來,去思考一些事,這種時候,很多平日里根本不去想事的人,腦袋會動起來。
而人的腦袋動起來,往往是清醒的時候,這時候人往往會自醒,而自醒的時候,往往是人想明白一些事的時候。
街道上的喜兒,一路狂奔,在風雪中留下一個個足印,她沒有目的,只是沿著街道跑著,跑累了就停下來走,走累了,冷了便坐在房檐下,望著遠處的雪花。
殷韻鬆了口氣,看到喜兒的神情有了一些變化,她並未一如既往的悲傷,而是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開始發獃。
悲傷和不甘都消失了,轉而的是釋然,人很多時候往往需要一個理由,這是很多人面對苦難時必備的條件,一個理由即可,即便是這個理由是虛無縹緲的。
畢竟人如果沒有了目標,便如行屍走肉,喜兒那些年就是如此,甘願淪為行屍走肉,只需一口熱飯,一張暖床。
如果只是為了活下去的話,未免也太過於悲哀,在殷韻看來,人活著很多時候,是為了抵達自我的彼岸而活著。
喜兒起身了,走入了一家銀號里,一陣后喜兒拎著一小布包出來,轉而走入了一家火鍋店。
「老闆,給我來點吃的。」
殷韻點點頭,望著喜兒目前的情況,稍微安心了些,她必須得去另一個女子的回象中。
..........
「還是不肯動手嗎?」
九歲
程凝已經來紫蝶宗一年了,已會了紫蝶宗的初級功法,她果然是天資了得之人,學習功法的進度令同門弟子們望塵莫及,即便是大了程凝七八歲弟子也不是程凝的對手。
程凝的一切是值得宗門各師傅們望而興嘆的,只是紫蝶宗最為令人難以逾越的考驗來了。
鮮血把大地染成了暗紅色,眼前是一個被鎖鏈拴著脖子,蜷縮在木樁邊瑟瑟發抖的人,蓬頭垢面,穿著的白衣已發黑,破爛不堪,他絕望的看過來。
程輝站在程凝身邊,而程凝一如當初,匕首扔在一旁,已經三天了,她還是遲遲不肯動手,周圍還看得到一些人的殘肢斷指。
這一次的考驗,是要弟子們手刃良奇州的犯人,這是出行任務的之前必先經歷的一道坎。
三天三夜,其他的弟子都完美的完成了任務,因犯人都是有罪之人,特別這其中還有罪大惡極之人,很多人並未有任何的猶豫。
「凝兒!」
程輝喊了一聲,而此時犯人的神情變了,變得精神了起來,殷韻化作了犯人,她望著對面的程凝,知道她內心在想什麼。
程輝依然站在一旁,雖上一次殺死烈火鵝,他從中幫忙,之後其他宗門的人頗有微詞,直到程凝完美的練就了紫蝶宗枯葉門的功法后,這些聲音在消停。
這一次程輝絕對不會插手,即便是五六天,七八天也好,程凝如果完不成這項試煉的話,即便她天資卓絕,程輝也不會再留情面。
殷韻看過程凝的回象后,感覺到詫異,因為這時候的程凝,動作的柔韌程度,以及對功法的理解和把握,都要遠超現在的程凝。
「自己作踐自己么!還是說,想要求死!」
現在的程凝,功法道術,趨於三流,殷韻那天看她和瑤香比劃時就詫異了,明明有紫色和金色道根,竟會如此的差勁。
現在殷韻知道了,程凝是自甘墮落,不願再精進,只望有一天,死在江湖中。
「還真是不得了的丫頭,真是的,師弟你找的都是些什麼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