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解救
蘇酉醒來時已是半夜,看見自己仍舊在新身體中,便知道青歌已經將子蠱的事情處理好了,她迎著月光看了看天上掛著的那一輪皎潔的月輪悵然若失。吳桐剛進院子內,便看見司馬離百無聊賴地逗弄著它的烏鴉,他看見吳桐進來后,一下站起身來,笑道:「我原以為你看不上大皇子南宮鍺晏的品行,所以準備慢慢地用湯藥磨著他,沒想到你還是出手了。」
吳桐將布包放下后舒了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嘆道:「我是準備用湯藥磨著他,磨他不也等於磨我自己么,我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地不比困在這王宮裡舒坦多了?」說完,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司馬離也為自己倒了一碗酒並喝了幾口,朝吳桐問道:「那你接下來是什麼打算?」吳桐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悵然道:「你們叫我乾的,我該乾的都幹完了,這下你們可困不住我了,拿了這葯,接下來我就準備去找下一味葯,九種奇珍藥草現在我才尋得了五種。」司馬離聞言笑了笑,嘆道:「是啊,這下再也困不住你了。」
兩人喝著喝著,吳桐突然想到了什麼,將布包打開來,拿出一個盒子,司馬離看著他的動作,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是想臨行前送給我一個禮物么?」看了看晦暗的天,又繼續道,「不對啊,你不是過兩日才走么?」吳桐將盒子的暗扣打開,一隻蟲子靜靜地躺在裡面。「這東西你見過么?」吳桐夾起蟲子朝司馬離問道。
司馬離皺著眉端詳了一會兒,嘆道,「我原以為你將要送我的是多麼新奇的寶貝,拿蟲子來嚇唬我也忒不地道了些。」吳桐額上青筋爆起,像是再也忍不了了,冷著聲音說道;「這是從你們大皇子體內拿出來的東西,我是不在意這玩意是什麼,左右是你們朝堂之上也玩起後院的把戲,這東西你自己拿去處理了吧,我包小,可裝不下這麼多髒東西!」
司馬離聽見吳桐的語氣后終於正襟危坐了起來,再也不做出弔兒郎當的行為來,他從吳桐手中接過裝著蟲子的盒子,看了幾眼便把盒子合上了。「是蘇家的陰陽蠱,蘇家十幾年前不是已經被查封剿滅了么,這東西是什麼時候種到南宮鍺晏身體里的?」司馬離摸了摸下巴,將盒子收在懷中。「你們留尊王室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吳桐再次喝了一口酒,便甩了甩袖子朝房內走去。司馬離提起一小壇已經開封的酒,穩著步子朝皇帝的書房走去。
整個月苑上下,宮人們忙裡忙外,整整三日都頭不沾枕腳不離地的,蘇酉自醒來后一直想著即將到來的大婚,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姜鈺柔嫁來留尊,嫁給南宮鍺晏的位份應該是妾室,無華國君主以帝姬和親為由懇求留尊不再侵犯無華邊境的土地,留尊君主答應地很爽快,條件自然是不僅嫁來的帝姬成為大皇子後宮的奴隸,無華國還必須上貢不少金銀珠寶以及香料香膏作為兩國交好的禮節,而無華君主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婚禮場面一定要大,要展現出兩國的國威。
她跟著無華國隨行而來的宮人將帶來的香料香膏都細細檢查過了,沒有什麼對人的身體有害的成分,前兩日還給太子妃送去兩盒香膏,想到此處,蘇酉捏了捏拳頭。青歌一手將她拉入到這場計劃中來,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到底有著怎麼樣的計劃,但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青歌已經救過她兩次命了,現在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被滿門抄斬的蘇家女,也是時候放下對南宮鍺晏的所有幻想了,她即將嫁給他,以無華帝姬的身份成為他的妾,接下來,她要他償命!
也不能每次都要青歌來救她了,不到萬不得已,她也要順著青歌的計劃,開始自己的計劃了。說起來有些奇怪的是,最近幾日她總感覺自己在被人盯著,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了也沒有對她下手,看上去不像是要傷害她的樣子,她得趕緊把那個人抓出來,若是壞了計劃可就不好了。
青歌將蘇酉送回月苑后,開始馬不停蹄地往無華國趕路,想到她的妹妹玉珺約摸也是在無華國,她的心情就開始輕快起來,腳步也開始快起來,猛地撞上了一個裝束十分奇怪的男子,她道了聲「抱歉」後繼續加快了腳力,被她正面撞上的男子也並未注意青歌的奇怪之處,而是手中緊緊捏著一張揉皺了的羊皮地圖仔細瞧著,而後,他終於抬起頭來,朝著祂勿城的城門咬牙切齒地說道:「南宮鍺晏,你爺爺我陸虛來收你的小命了!」
說罷,他將帽子壓得更低了些,混入了來來往往擁擠的人群之中。
被棠蜣關在用鮫珠照明的房間中的李鬼兒在擔驚受怕中沉沉睡去,她背在背後的素骨傘卻突然亮了起來,不停地拍打著鬼兒的背。原本睡熟了的鬼兒被素骨傘一下下的拍打給拍醒了,她在籠子中艱難地從後背拿出素骨傘,發現白骨鑄就的傘柄微微發燙,她將整個傘放在面前。之前她就是素骨傘將她傳送到了這個鬼地方,現在素骨傘的反應,難道是要將她救出去了嗎?
鬼兒心下想著,嘴角忍不住開始彎了起來。沒曾想素骨傘直接立了起來,從籠子中飛了出去。這下李鬼兒高興不起來了,她在心裡默默哀求道希望素骨傘不要搞出什麼太大的動靜來,若是叫外面的棠蜣知曉了她還有著這麼個寶貝那就完蛋了。
素骨傘從籠子里飛出去后,鬼兒借著鮫珠的光看見那把被易奇從垂骨淵中帶出來的傘,過去一直沒什麼聲響的這把傘,現在它通體發出熒熒的,跟鮫珠的光比起來只能算得上是十分微弱的藍綠的光,它的傘面徐徐展開,鬼兒閉上了眼睛用雙手抱住頭,害怕它又像之前一樣引起狂風大作,這裡堆積了那麼多巨大的野獸的白骨,若是也被風吹起來,那動靜一定驚天動地,要是把這地宮給砸出個窟窿來,那她這條小命還保不保得住都未可知了!
然而,鬼兒預想的場面並未出現,素骨傘只是輕輕地飄在空中,張開著它的傘面,那幾個大字「以血為誓,素骨成傘,古曲一逝,亡魂作符」也微微地亮了起來。
漸漸地,鬼兒耳邊出現了一首古琴曲的旋律,不真實到鬼兒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那首旋律聲音十分微弱,像是在安撫所有的魂靈一般十分輕柔。鬼兒睜著眼睛看著素骨傘,心神卻像是要飄到九霄雲外去了一般,她眼前的景象慢慢地被腦海中的景象所佔據,有爹娘帶著她下地捉田雞,有過年時全村聚在一起圍著火堆向山神祈福,有同齡的小夥伴拉著她的手帶她去樹林里挖竹筍,不知什麼時候,這些畫面被一下子打破了,與她同齡的同村小夥伴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失蹤,山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進來了一群裝束與他們完全不同的人,她曾見過那群怪人抓走了她好朋友剛剛才學會走路的弟弟,又是那群怪人將她逼得跳進了亂葬崗。
美好的畫面一個接著一個如走馬燈一樣出現了又走過去了,接著就是她從土裡醒來后遇到了一個對她十分溫柔的男子,這個男子承諾要給她新生,卻將她丟進了滿地都是粘稠的液體的地方,幸而遇到了大哥哥不僅幫她教訓了凶他的怪人,給了她一雙眼珠子,還送給她一把防身用的傘。接下來就是遇到了自稱是她姊姊的美人姐姐,又留下了冥曇姊姊照料她,讓她重新感受到了以前被爹娘照料的那股溫暖的感覺。
原來,原來自她離開桃源境后,竟也得到了這麼多。不知不覺地,鬼兒的眼角漸漸流出一顆淚珠,輕輕地從臉頰滑落。素骨傘輕輕地懸浮在空中,它的傘面不斷轉動著,地上堆積著的那些巨大的白骨輕輕地顫動起來,竟也開始泛出藍綠色的熒熒的光來,鬼兒從回憶中走了出來,用袖子擦了擦臉頰淚珠一道道淌過留下的淚痕,她定了定心神,仔細觀察著素骨傘的變化。她看見周圍的野獸的白骨泛出的柔光漸漸變得微弱,一縷縷的藍綠色的小氣流被從白骨上逐漸吸收到素骨傘的傘面上,「以血為誓,素骨成傘,古曲一逝,亡魂作符」幾個大字變得更加耀眼。
鬼兒驚呆了,她感覺到了,白骨上殘存的力量被素骨傘一一吸走,過了一會兒,白骨不再泛出光彩,懸浮著的傘也停止了轉動。鬼兒舒了一口氣,生怕這個她掌控不住的傘再作出事情來,她看著素骨傘緩緩地飄落,傘面也漸漸地收回,逐漸降落到她面前。她伸出手去,想將素骨傘抓回來,可是傘離她太遠,無論她怎麼努力地將手伸出去也夠不到傘柄。
突然,素骨傘閃了一下,鬼兒不由得眯起了雙眼,她再次從籠子中伸出手去時,藤條做的籠子變得十分脆弱,因承受不住鬼兒的動作而斷開。鬼兒見狀,開始用力地掰斷籠子,最終終於,她從籠子中爬了出來,太久縮在籠子里的鬼兒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突然間頭昏眼花,讓她不得不蹲了下來,一伸手將立在面前的傘抱入懷中。
傘的光亮逐漸消失,傘面上的字也開始黯淡下來。她將傘重新裝回傘套裡面,扶著地宮的牆漸漸地站了起來。她回想了一下之前棠蜣提著她怎麼走來的,她順著通道,踩著水窪往前走著。出乎意料的是,水窪中不像她之前踩的水窪一般,之前踩進去致使她被棠蜣發現的水窪像是有一雙手從水裡抓住了她的腳一般,現在的水窪卻沒有那種感覺,她還是不敢放下戒心,只敢踩著小水窪走。
終於,她走到了一處沒有水窪的十分亮堂的地方。她往周圍瞧了瞧,通道里的燭光十分晦暗,這處亮堂的地方也是由燭光照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