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主辱臣死
李慕白不介意善後,畢竟這種事情他做起來早已得心應手,然而身處異地,小心為妙。
「那是自然。」周南溫吞道,「今天這事也是為了給他們表明我們不是好欺負的不是。」
李慕白揚眉,問道,「我自然知道,否則怎麼不阻止。」
周南笑著道,「咱們既來之則安之,大楚的國力也不是開玩笑的,我處理事情,自然不會引火燒身,只是仗恃而為。」
李慕白點點頭,能這麼計算情形為己所用,周南還確實了不起。
李慕白反問道,「就在今天的雅集,你覺得哪一個有問題?」
剎那,所有郎君一個接一個在他腦海閃過。
「是齊國世子巫顯?」
半響之後,周南懶懶一抬眼皮。
這傢伙可是不安好心的很。
六國之中會不會出現叛徒,那可說不準。
周南但笑不語,依照目前這個情形,天下遲早要亂。
旁人不知,但他很了解自己,他周南從來不是什麼安分的人,平和的時候他可以勉強拿出所剩不多的乖巧,可若是環境亂了,他不介意橫插一腳,給自己找點兒事情做。
「去廊下跪下,一個時辰。」似乎想到什麼,周南冷不丁地對著周岩說道,令他手腳一僵。
周岩面上仍有幾分不忿,然而姿態卻放得很低,「是。」
一旁的柔遠見了,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周岩在今天雅集上的確表現出色,將那些士族貴子狠狠削了一頓,然而這有什麼用?
「今天這事兒就當一個教訓,以後別不知天高地厚,盡惹麻煩。」出了書房,柔遠到底是使館培養出來的丫頭,對於權勢很懂。
她行至周岩身旁,眉梢輕揚,露出一抹肅容,「雅集上隨便哪一個貴人,都能輕易要了你的命。」
周岩抿直了唇,壓低聲音,不忿反駁道,「他們本就是故意挑釁,可惜才不如人……」
柔遠蹙眉,冷聲將他駁了回去,「你之前的舉動,到底是為了維護世子免受折辱,還是為了出風頭,狡辯?維護郎君的辦法多得是,可你偏偏選了最錯的。若非你逞強,怎麼會有這些事?」
周岩被柔遠雙眸直直盯著,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心虛。
柔遠說得對,他的確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圓了這件事情,不讓李慕白世子被辱,也不會讓那些傢伙丟了面子。
然而他這麼做,是周岩不能接受如今的身份罷了。
他偏過臉,避開柔遠的直視,對方也只是笑了笑,冷冷丟下一句話。
「既然你自詡清高,那麼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主辱臣死?」
這就是李慕白養私兵門客的原因,為了勢力。
周岩大大打了那些貴子的臉,固然給李慕白和周南長臉,然而也拉了更多的仇恨和記恨。要是換一個沒用的主子,今天周岩絕對作死。
想到這些,他的臉色猛然煞白,臉頰敷了葯的傷口隱隱作痛。
周南和李慕白對此倒是不置可否,只是不想用不聽話的下人罷了。
少年人意氣風發一些沒什麼,然而不能真的瘋,依舊需要好好克制。
關了直播,周南看著自己定下的計劃出神。
「那些家丁的訓練可以提上流程,儘快給周岩找點事情做,好好磨一磨他的脾氣。」
縱然知道一塊石頭裡裹著美玉,然而不仔細打磨挖掘,一個不慎就會毀了這塊玉。
還是要抓緊修鍊啊,不管什麼勢力,如果不是為了大國爭鬥,對他來講都是沒什麼卵用的東西,他的目光始終盯在一處——修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周南和李慕白輸了幾句后,便是回去房間。
他拿出一枚丹藥,這是長生丹。
服下對於筋骨有好處。
之前他沒有服用,眼下卻是時機了。
服下丹藥,他等了一會兒,身體沒有任何反應。
正當他準備看看是不是丹藥有問題的時候,腹部猛地傳來一陣劇痛,直衝大腦,好似被強行釘入兩顆碩大的鐵釘,膝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然而,這只是開始。
不過半個呼吸時間,周南已經疼得臉色煞白,額頭冒出斗大的冷汗,唇色青紫,額頭青筋直冒,眼珠子彷彿要凸出來,血絲布滿眼眶。
全身肌肉都受到刺激,開始瘋狂痙攣,周南察覺自己呼吸略有些困難,不由得臉色一變。
他本就消瘦的手此時因為痙攣抽搐,雙手呈爪狀,根根指節分明,看著極其恐怖,因為劇痛,甚至略微不受控制。
不慎碰倒了凳子,摔打在地上發出聲響。
侍女溫雅在書房外聽到動靜,輕聲問了一句,「公子有何吩咐?」
周南努力深吸一口氣,勉強緩解窒息感。
暗中咬破舌尖,讓血腥和疼痛暫時壓下口腔肌肉的抽搐,免得窒息,聲音依舊鎮定,「沒事,溫雅,去準備熱湯……」
溫雅果然沒有聽出異樣,恭敬喏了一聲,下去吩咐僕人去給周南燒水。
此時此刻,周南卻疼得將身子蜷縮成一團,呼吸越發困難,臉上甚至出現些許絳紫色。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劇痛才緩緩消退,周南為了抵擋劇痛,不至於發出聲響,此時也已經耗盡氣力。他躺在地上微微合眸,鼻尖的呼吸十分虛弱,又過了半刻鐘,力氣才慢慢恢復。
此時,溫雅已經回來,隔著一扇門回稟道,「郎君,熱湯已經備好。」
周南聽到動靜,暗暗翻了個白眼,咬牙爬起來,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
「伺候我沐浴。」
溫雅幫他將一頭烏髮仔細攏好,包裹在巾帕內,免得被水汽沾濕。
周南抿著唇,蒼白的唇色在熱氣熏騰下,漸漸多了血色。閉眸靠坐在浴桶內,全身肌肉又酸又漲,他已經懶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了。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酸軟的手腳終於慢慢恢復力氣,不似之前那般虛軟無力。
換上一襲略顯儉樸的常服,周南準備繼續修鍊一番。
察覺到左側溫雅略猶豫的動作,他不由得睜開眼,略略瞥過去,輕聲道,「怎麼了,溫雅?」
溫雅雙頰染上些許緋色,猶豫咬了咬下唇,聲若蚊吶。
「那個周岩,現在還在院外廊下跪著呢……不知……」
溫雅剛說出口,不得不閉上嘴,面上帶著幾分擔心和怯意。
「一個時辰不是早過了,他怎麼還跪著?」
周南蹙了蹙眉心,讓周岩跪著反省一個時辰。他怎麼還沒起來。
柔遠輕哼一聲:「也就溫雅心軟,就憑周岩之前惹麻煩,跪個一天一夜又如何。更何況,郎君只讓他跪著反省一個時辰,他自己不願意起來,誰還能押著他的肩膀不讓他起身了?」
像是點燃的炮仗,溫雅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不滿和火氣。
周南起身,攏好衣襟,轉頭對溫雅吩咐,「主人讓僕人往左走一步,他多走一步,或者往別的方向一步,是什麼意思?你去跟他說。另外,好好跟著我和世子,修鍊也好,日後前程也好,都不是夢想。」
溫雅得到准許之後,懷揣著複雜的心思走到廊下,看著泥塑般一動不動的周岩。
夜已深,空氣中帶著冰冷入骨的寒涼濕氣。
溫雅手上抱著一件自己做的披風,一邊將手中的披風披到周岩身上,「二郎君已經准許你起來了……主人讓僕人往左走一步,他多走一步,或者往別的方向一步,都是錯的。你繼續在這裡跪著,當心主人發怒。」
周岩驀然感到一陣溫暖和清香,不由得抬頭一瞧,正好對上溫雅那雙烏亮生輝、帶著柔色的眸子,彷彿一汪清泉,一眼便能瞧進對方的心底。
不過他很快就挪開視線,不敢和對方直視。
周岩這會兒凍得,嘴唇都有些麻木,「……並無,是我犯錯,以此自省。」
溫雅把周南剛才那番話,原封不動轉述給周岩聽,對方聽后,眸光閃爍幾下,歸於平靜。
在經歷母親枉死,自己險些冤死的事情之後,周岩內心對貴族感官已經降到最低。
當他尊嚴盡失,被人牙子當成貨品擺弄稱斤論兩的時候,甚至還瘋狂設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青雲直上,出人頭地,定要報復這些不知民生疾苦,草菅人命的貴族。
不過,這些想法也僅僅只是想法而已。
他不會修鍊,別說那些底蘊深厚的士族高門,就算是當地鄉紳也能輕易拿捏他的生死,更遑論他如今不過是一介官奴,此生早已無望。
可,陰差陽錯被買了回,彷彿開啟另一扇截然不同的人生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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