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劍顯結盟
龍國雄立神州大陸垂五千年,在域外天南如走馬燈般輪換統治者的同時,僅僅經歷一次失國之亂;五千年來數百次遭遇外族入侵,也曾被外族兵臨城下但最終都勞而無功,不是只憑運道,沒有任何實力上的原因的。
京師的五龍山一向是個神秘所在,五千年來無數的龍國大師級人物彙集此處,在崇山峻岭中開闢了一片新的天地,稱之為境外天廬。
天廬並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位置,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少的顯赫人物。每年龍國的朝奉郎都會受皇命將大批的五穀雜糧,日用雜貨,金漆寶器,兵戈美女送到五龍山的頂峰朝天洞,用來祭拜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五龍供奉。
千年以來,每逢江湖出現大惡之人,龍國宮廷便會到朝天洞請供奉出手,擒下此人,送到深牢大獄關押。龍國每遇亡國危急之時,五龍供奉便會出手救護,挽狂瀾於既倒,擊退外族的入侵。
八月初九,天色尚未大亮,影影綽綽的仍還朦朧。
那輛青色小驢車穩穩噹噹地停在五龍山下寶通禪寺的講經亭前。
黃公熄滅了那盞氣死風燈,轉身對門帘內那人道:「公子,五龍山到了。」
門內那人嗯了一聲,回道:「黃公,相信玄苦上師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你把車趕遠了吧,我去會他。」簾門似被風輕輕吹了一下,車內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黃公答應了一聲,趕著那小驢車徑自往山腳的農家去了。
玄苦與老和尚夜歸天還在般若堂里探討無上神通的妙用,老和尚笑道:「若非總座師兄的提點,這寂空緣空之理玄光終是不明白。」
玄苦微笑道:「沒有精深的佛理作為輔助,沒有高深的智慧可以領悟,佛宗的無上神通是永遠學不會的。龍樹大士之後,僅僅玄感一人領會了無上神通的真正奧秘,可見其難。玄光你殺伐太重,命中乖戾之氣揮之不去,若不能徹底放下對世俗功名的追求,恐怕永遠達不到無上神通的境界。」
老和尚搖頭道:「熙熙攘攘,利來利往。總座師兄何嘗不是貪名求利呢?不過我們追求的是世俗的功名,追求的是世俗的利益,師兄追求的是佛門的榮耀,世人的景仰。」
玄苦苦笑道:「我就是因為放不下,所以才一直達不到玄感師弟的那種無上神通的境界。想不到我的前車之鑒,還不能使你醒悟過來。」
老和尚站起身來,面對般若堂里的韋馱金剛,振臂朗聲道:「二十年前,我縱橫天下,手中十萬兵馬,咳嗽一聲天為之震,地為之動。龍國江山繫於我手,天下萬物予取予求。那時我是何等威風,夜氏家族是何等昌盛,我中原龍國又是何等榮耀?二十年後,我蝸居斗室,孤身一人,病死無人管,老邁有人嫌,此情此景是何等凄慘悲涼?夜家世代忠良,如今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個老人,眼見著就要斷了香火,沒了血脈。龍國內憂外患,朝廷軟弱不堪,八年前竟讓那小小倭寇攻進了海平關,在山東燒殺搶掠,多少百姓背井離鄉,多少城池慘遭洗劫,多少無辜良善被倭寇屠戮?我是追求名利,但我追求的不僅僅是個人的私利和功名,更重要的是要使我龍國雄立天地間的功名,使我龍國能夠昌盛繁榮,萬國來朝的不世功名!」
「好一個龍國雄立天地間,使萬國來朝。就憑你這句話,我任某人就敬佩你這個英雄!」
般若堂里響起一陣沙啞的聲音,老和尚順聲音來處看過去,此時玄苦的對面正站著一個身著黃衣,高大枯乾的老人。
玄苦無奈地笑笑,對老和尚道:「這位就是適才我對你提起的那人了。想不到御龍大道不過八十里地,任公子你居然用了三個時辰才到五龍山。」
任公子笑笑,對老和尚揚了揚手道:「我算你的長輩了,你可能在江湖中沒有聽過我的名號。嘿嘿,這世上恐怕知道有我這麼個人的都不多。我是北府秘營總督,深牢大獄的主管任公子。夜先生適才的那一番話,真是讓任某再度重溫了龍**人的風采。」
老和尚搖搖頭道:「適才不過是一時悲憤難平,略微發發牢騷罷了。如今的夜歸天不過是個等死的老匹夫,哪還有什麼風采可言?」
任公子笑道:「我年過百歲,在深牢大獄中什麼樣子的老江湖沒有見過?夜先生就不要在明眼人面前耍花槍了。我這次來五龍山,是為了商量一件能改變佛宗命運的絕大事情。同時這裡面也涉及到夜先生的切身利益在裡面,如果夜先生想東山再起,不妨一同聽聽。」
老和尚點頭道:「既如此,任公子不妨說來聽聽。」
任公子對玄苦道:「此處說話可方便?適才我一路過來,發現守備空虛,莫不是你故意而為?」
玄苦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憑任公子的絕世鬼煞之氣,小廟裡的和尚早都望風而逃了,哪還敢出來阻攔啊!一旦被捉進了深牢大獄,不死也得跟菩薩打聲招呼。」
任公子笑道:「玄苦上師說笑話了,我這病癆死鬼哪能有鬼煞之氣?不過是在牢獄里與那些老傢伙們呆的時間過長,沾染了點乖戾之氣罷了。既然玄苦上師對此地的守衛甚有信心,我就不妨開門見山的直說好了。此次,我是代表劍宗,來與顯宗結盟的。」
玄苦微微點頭道:「說來聽聽。」
任公子順勢在玄苦身邊坐下,對老和尚笑道:「夜先生不妨坐下,你站在那裡,憑藉那如山的氣勢對我這老病之人可是很有壓力的。」
老和尚依言在玄苦身邊坐下,對任公子笑道:「如此這般,任公子可滿意否?」
任公子從坐墊前拾起一火漆丹書,問道:「此為何物?」
玄苦解釋道:「是數十年前道門羅公遠約斗我師菩提的戰書。」
任公子道:「那一戰我曾有耳聞。道門如今人才輩出,當年一個區區羅公遠就能對佛門的總座提出挑戰,並能與菩提大師戰成平手,看來道門的實力確實是非同凡響啊。」
玄苦笑道:「任公子遠道而來,就是為了對老衲言明道門實力的嗎?」
任公子擺擺手道:「我哪有心思去管他們。只不過最近京中鬧的太過厲害,我不得不說罷了。」
老和尚問道:「京中經龍武一番整頓,已經風平浪靜,怎地會牽扯到道門身上?」
任公子笑道:「年前,在風帥九幽的協助下,龍武迅速平定了京中局勢,邪宗也佔據了京城半壁江山。但三日前,京城西山居的清凈散人孫不二突然出關,他與其徒狐丘聯手,在西山大敗孔雀堂的水火護法,使京中局勢混亂起來。更兼他是魏伯陽的師叔,魏伯陽初到京中,便收到如此厚禮,怎能不喜出望外?道門三清如果摒棄前嫌,合而為一,佛宗豈能不被弱了勢頭?」
玄苦面無表情道:「孫不二的九品青蓮法雖然厲害,但在無上神通面前未必討的什麼好處。」
任公子笑道:「不錯。但道門三清中太師李道古一派控制了朝綱,凈明教主許遜控制了江湖,如果魏伯陽這一系收拾了派內的爭端,與另兩派連成一氣,恐怕佛門的衰落是顯而易見的。玄苦上師肩負振興佛宗的重擔,面對道門如此咄咄逼人的攻勢,不知有何打算呢?」
玄苦道:「我佛門向來與世無爭,怎會與道門爭雄呢?現在京中邪宗勢力大盛,九幽必然不會任由道門壯大聲威。帝釋天雖說與九幽有隙,但同為邪宗中人,如果道門與邪宗火拚,他少不了得插上一手。以他的絕世神通,即便道門有十個孫不二也不是對手。」
任公子點頭道:「以武功論,現在京中確實沒有人是帝釋天的對手,但問題是帝釋天他現在已經遠遊北胡去了,並不在京中。說不定等他回來的時候,道門的大旗已經插遍大河南北,插在五龍山頭了。」
玄苦道:「任其自然吧,死生由命,富貴在天。」
任公子笑道:「上師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我既然能來五龍山,自然就帶來了上師不能拒絕的合作條件。劍宗現在的實力雖然遠在道佛邪宗之下,但劍宗倒向何方卻絕對能決定道佛邪三家的實力對比,乃至最後的勝負所屬。」
玄苦問道:「為何不是劍無心來?」
任公子道:「因為我更合適。第一,我認識你,咱們也算老交情了;第二,我的身份足夠影響劍無心的決定;第三,我下崗了,閑著沒事,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也好假公濟私借這個機會遊山玩水一番。」
玄苦笑道:「如果你知道九幽也來了,恐怕就笑不出來了吧。」
任公子不屑一顧道:「我這條爛命,百年前就應該還給上天了。九幽他要拿去,儘管拿去好了,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玄苦微微一笑,悄聲道:「憑閣下的黃龍真氣,只怕九幽壓不住你吧。」
任公子回道:「上師不怕被密衙的耳目聽去了,龍武會怪罪下來嗎?」
玄苦笑道:「都和你結盟了,上了你的賊船,光是害怕又有什麼用?」
任公子自袖中掏出一個黃色小盒,遞與玄苦道:「龍珠一顆,作為憑證。」
玄苦接過來,打開一看,正是黃龍族的九顆龍珠之一。玄苦微微一笑,將盒子蓋上,塞給任公子道:「你我行事,不必如此。合則兩利,分則兩敗。此利益中事,要此信物何用?」
任公子不接那盒子,反問到:「有約束總比沒約束好,上師不接信物,可是不願日後背盟少留下證據?」
玄苦搖搖頭,苦笑一聲道:「非也非也,我是因為沒有信物,是故才不欲接受你的信物。」
任公子拈起那火漆丹書道:「不如就以此物為憑如何?」
玄苦笑道:「我沒意見,不過適才我已經將此物送於了玄光師弟,他若答應了,我自然沒有話說。」
任公子微笑著看著老和尚,玄光無奈,點頭道:「若是他日羅公遠找我的麻煩,可要任公子擔待。」
任公子將那丹書收於袖中,笑道:「我兩家合力,相通道門不敢輕舉妄動。如果羅公遠真要找你的麻煩,我自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老和尚道:「如今我兩家既已結盟,那就應該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走。」
任公子點頭道:「不錯,中秋龍武要封禪五龍,此時我們應該把重點放在京城,來個調虎離山。京城中有實力影響戰局的不過四大勢力,道門是其一,邪宗是其二,皇城密衙是其三,外來勢力是其四。」
玄苦打斷了任公子的話頭道:「這些事情你們兩個商量就可以了,老衲最近體力衰竭,要回房先休息去了。」道罷站起身來,邁步離開了般若堂。
任公子笑道:「我認識他有七十六年了,每每他都是一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樣子。」
老和尚搖搖頭道:「玄苦師兄被俗務煩擾,是故沒有時間修行。他為顯宗的復興殫精竭慮,對自己的事情考慮極少。他若是明哲保身,恐怕這世上就沒有了願下地獄的人了。當年佛祖與地藏王菩薩的事情用來形容玄感師兄和玄苦師兄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任公子道:「這數十年來,尤其是他接管顯宗總座的位置之後,他的武功進展緩慢,到底是不能靜下心來好好修行。對了,你是否要到京中一行?」
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我明日便要啟程去京師。任公子來到五龍山,是否是為了阻止龍武封禪?」
任公子搖頭道:「非也。龍武的封禪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除非你能殺掉九幽。而且這次龍武放出了深牢大獄中的妖魔鬼怪,逼得天廬五龍供奉再度出山,有那些修道數百年的老傢伙在,你怎麼可能殺掉九幽呢?」
老和尚訝道:「龍武怎會如此糊塗?那些妖魔是龍國公敵,一個不慎,就會毀掉龍國的基業。」
任公子道:「不然。只要有天廬在,深牢大獄的監犯就不可能掀起大風浪。他們都曾經敗在五龍供奉手上,自是明白天廬的厲害。何況,他們又被逼服下了血魂,立下了血誓。他們能夠活著出來,即便是當一條狗,也比在深牢大獄里得不到自由強。」
老和尚嘆道:「龍武居然想到這一招,驚動天廬來幫他度過難關,真是厲害!」
任公子道:「成也由他,敗也由他,我相信龍武這一回定會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