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15、紅牆
溺亡地窒息感消失,直擊精神的信息傳遞卻沒有停,無數信息湧入聞澤寧的腦海,駁雜而又充滿了挑逗的意味。聞澤寧覺得這不應該是薄榮,可意識模糊以後,卻讓聞澤寧覺得,薄榮好像也是這樣的。
反而是三年前那個,只存在於自己記憶中陽光樂觀的薄榮,不怎麼像正常的狀態。
精神圖景中尼尼的一聲驚叫,讓聞澤寧猛地睜開眼睛。
他看清了正在和自己親吻的怪物,也許不應該稱之為親吻,而應該叫做包裹。黏膩而又粗糙的腕足抵著自己的身體,蜿蜒地纏繞在手臂上,攀附在頸間,聞澤寧顫抖著想推開,卻只能感覺到由內而外的一股虛弱。
聞澤寧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其實並不意外這樣的場景,就好像本就很熟悉一樣。
驚恐於自己竟然不驚訝這樣的事。
聞澤寧想要發出聲音,想要質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只是被那怪物更為用力地捆緊了。
聞澤寧試圖從精神圖景中召喚出尼尼,試圖用他為數不多的實戰經驗,將自己從這樣窘迫的境地中解救出來。
可惜先前尼尼的驚叫,似乎就已經用盡了力氣,無論聞澤寧再怎麼呼喚,都無法將尼尼交出來。
也許是清醒過來的聞澤寧抗拒得很明顯,蜿蜒纏繞的各個觸手,突然縮回了一處。他們像是突然沒了意識一樣,變成了皮膚,變成了髮絲,變成了聞澤寧熟悉的薄榮。
雖然早就猜到過這種可能,但親眼看著薄榮的身體里進了那麼個怪物,聞澤寧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地頭皮發麻。
重新奪回身體主導權的薄榮,看看自家老婆的狼狽模樣,忽然就慫了。擔心和害怕的情緒湧來,薄榮突然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抱著聞澤寧的肩膀,像是和自家老婆失散了許多年。
聞澤寧沒理會薄榮的哭泣,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從後座找出一件外套,遞給副駕的薄榮。
「先把衣服穿好。」
薄榮嗯了一下,乖巧點頭應下,將自己老婆的外套披在身上,這會兒也顧不上去思考,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才會爆衣成這樣。哦,更多的其實是薄榮不敢想。
薄榮甚至不確定自己還能清醒多久。
車子里依然暖氣熱烘烘的,但時間已經從兩人上車的清早,變成了黃昏落日時分。
外頭的光線越來越暗,聞澤寧將車窗上升騰起的水霧擦掉,發現外頭還在稀稀拉拉地下著雨。
車內有些悶熱,聞澤寧打開窗子想清醒一下,但窗外的空氣襲來,冰冷至於只覺得沉悶。明明氣溫奇低,卻又讓人熱得發懵,這樣的天氣實在太不正常了。
岡瓦納城並不靠近海岸,聞澤寧卻覺得自己聽見了海水沖刷岸邊的聲音。
隨著時間推移,車窗之外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外頭的雨水漸小,突然間一陣濃稠到看不清十米之外的霧氣悄然出現,遮擋了兩人的視線。
聞澤寧盯著先前經過的巷子口,總覺得被霧氣掩蓋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呼叫。他左右看看,沒有任何參照物,卻總覺得這地方不是老懞特的酒館之外,他們最初將車子停下的地方。
聞澤寧仔細地回想最開始醒來那會兒,車子外頭的景象,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當時的場景。
聞澤寧覺得自己想了很久,但實際上僅僅是薄榮將衣服穿好的幾分鐘。
薄榮拉了拉自家伴侶的手臂,問他:「老師,咱們要回去了嗎?」
聞澤寧「嗯」了一聲。
依然盯著濃霧出神。
「這些霧,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聞澤寧好忽然想起老懞特的話。
「五十年前,五十年前發生了什麼?」聞澤寧在自己的腦內搜索資料,卻沒什麼結果。聞澤寧直接開門下車,按照記憶朝著老懞特的幸運酒館走去,走了幾步卻發現,應該有酒館的位置,只有一堵牆。
紅色的牆磚斑斑駁駁,牆角生出半米高的雜草,顯然這地方有些年頭了。
聞澤寧順著紅牆前後看看,濃霧遮擋住了遠處,紅牆也彷彿沒有盡頭一般,與霧氣融為一體。
聞澤寧看了許久,重新回到車內,看著好整以暇等在車內的薄榮,不禁疑惑:「你究竟是誰?」
不等薄榮回答,聞澤寧將他的領口揪起,道:「你把我帶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剛剛還笑得良善,彷彿聞澤寧熟悉地薄榮,忽得從腰間伸出兩隻手,從腰部將聞澤寧摟住。
祂張開雙唇,露出蛇信一般分叉的舌頭,在聞澤寧的臉頰上輕舔,又迅速離開。祂露出一個陰惻惻地笑,用著古怪的腔調回答了問題。
「我是你的伴侶,我們是合法的夫夫,你是我的。」
聞澤寧想說自己結婚的伴侶是個人類,而且結婚只是締結婚約,並沒有從屬關係。
但還不等聞澤寧開口,那猶如破落風箱的嗓音,就再一次強調了所有權。祂好像很暴躁,很急切地想要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的所有權。
「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只是一個小偷!」
聞澤寧皺緊了眉頭,想安撫一下這個暴躁的傢伙,可他又被這怪物不知從哪兒伸出來的手,將雙腿給抱住了。凌空騰起的失重感讓聞澤寧沒緣由的心慌,再看見祂摟著自己的手臂,露出青紅相見的皮膚,聞澤寧一時間忘了剛剛要做什麼。
祂黑金色的豎瞳望過來,聞澤寧瞬間能察覺出骨血之內,隱藏於遠古傳承之中的恐懼快要佔據他的意識。
聞澤寧閉緊雙眼,就好像這樣做能把眼前可怖的景象忘記一般,但卻依然能在腦海中重現剛才的景象,他儘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
「寧寧。」祂突然用低沉地嗓音呼喚著。
聞澤寧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當做是回答。
這種親密的「互動」令祂安分了不少,即使是聞澤寧不用精神力,也能察覺的安靜。
霧氣越發濃厚,被怪物摟著的姿勢很奇怪,不過這份珍視自己的感覺卻很真實。
恐懼感消失,聞澤寧也漸漸忘了掙扎與抗拒。
聞澤寧精神稍平,放柔了聲音問祂:「你叫什麼?」
只是還沒等那怪物回答,屬於薄榮的臉龐上,出現了一雙黑瞳,他茫然地看向自家伴侶,下意識地將臉頰貼了貼。
「老師,我們怎麼在這裡?」
還在自家伴侶懷中,結果想得還是是另外一個祂,這令聞澤寧不自覺地尷尬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我們快些回去吧。」
聞澤寧覺得自己對薄榮的時候有些敷衍,甚至下意識地忽略了想要和薄榮問清楚的事情,忽得找回的恐懼,讓他發現自己記起了一些事情。
霧氣隨著天色變得昏暗,小汽車的車燈不怎麼能照亮前路,不過也足夠讓聞澤寧和薄榮感覺到安心了。
車子內氣氛安靜,不管是薄榮還是聞澤寧,都沒有說話的念頭。
大霧天氣不宜出行,但他們想要回家的念頭出現以後,車子沒有行駛多久,就回到了國立大學的家屬院內。熟悉得灰黑色院牆映入眼中,古樸莊重又充滿傳承氣息的家屬院,毫無疑問能讓兩人感覺到安心。
回到家屬院以後,連霧氣都散去不少。
這會兒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就好像他們昨天出發之前的清晨一般。
將車子停進車庫,聞澤寧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他將壁爐的柴火點燃,再去廚房的冰箱里拿出冰鎮的牛奶,一口灌下去以後,感覺渾身都舒服不少。
身體傳達出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聞澤寧鬆了口氣。
雖然清醒的時間不多,但聞澤寧卻覺得昨天一整天,自己都處於高度緊張當中,直接耗空了精神。嗯,現在有點想念自己舒服柔軟的床墊了。
聞澤寧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薄榮忽然出聲,叫了一聲:「老師。」
聞澤寧突然覺得身上汗毛倒豎,沒緣由地緊張了一下,回頭看到薄榮正常的身姿,沒有從奇怪的長出手臂,鬆了口氣。
「怎麼了?」
「老師,你是不是見到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