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手

秦鏡回去拿上籃球，出門的時候又折返回去，在眼角的淤青處貼了張創口貼，讓淤青不那麼顯眼。

他騎車趕到高北市場時，已是黃昏，市場里還有一些稀稀落落的人在買菜。

秦鏡以前來過幾次，都是為了找梁棟，這會兒也算是熟門熟路了。他推著車七拐八拐，找到魚鮮檔，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殺魚的梁棟，只見他手起刀落，動作別提多嫻熟了。

秦鏡琢磨著怎麼開口比較好，正在清洗案台的張梅芳看見秦鏡，招呼他：「要買什麼魚？」

秦鏡愣了一下，看見水盆里還剩了兩條魚，便說：「這魚怎麼賣的？我都要了。」找人幫忙，得給點好處才行。

「稍等。」梁棟潑水洗了下手上的血跡，頭也不抬地將殺好的魚裝進塑料袋，遞給等待的客人，拿起網兜去撈魚，「怎麼殺？切片還是塊？」

秦鏡愣了一下，說：「去了內臟就行。」

梁棟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待看清他的臉時，明顯愣了一下。

秦鏡走過去一點：「你叫梁棟對吧？」

梁棟手裡拿著一根棒槌，正要給魚頭來一下，聽見這話停下了，詫異道：「你認識我？」

秦鏡笑著說：「對，我也是九中的，高一七班的。聽說你籃球打得很好，想找你幫個忙。」

梁棟上下打量他：「你不是來買魚的？」

秦鏡說：「魚也買。你幫我殺了吧。」

「幫什麼忙？」

秦鏡賠笑：「我明天要跟人打一場籃球賽，想請你幫忙。」

梁棟眼皮也沒抬：「在哪兒？跟誰打？」

秦鏡說：「就在咱們學校。具體跟誰我還不知道，是咱們學校的。」

「很重要的比賽？」

秦鏡點頭：「對。」

「行，我去。」梁棟將魚扔回水裡。

秦鏡說：「誒，魚你怎麼不殺了，我要的呀。」

梁棟斜睨他：「你媽讓你買的？」

秦鏡笑著搖頭：「那倒沒有。」

「那不就結了。」梁棟擠了點清潔劑洗手，解下身上的圍裙，說，「走吧。」

秦鏡愣一下：「去哪兒？」

梁棟說：「看看你球技怎麼樣，明天比賽，不得練習一下配合？」

秦鏡心花怒放，梁棟比他預想的還要爽快，興奮地說：「好。去我家小區的球場打吧，離這不遠。」

梁棟回頭對張梅芳說：「媽，我有事先走了，你也收攤回去吧。」

秦鏡也趕緊打招呼：「阿姨，我跟梁棟去打球。」

張梅芳看著秦鏡，這孩子長得挺乖，也有禮貌，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樣子，不像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便放了心，說：「去吧，別玩得太晚。棟棟你還沒吃飯，早點回來。」

梁棟含糊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出了市場，秦鏡說：「已經七點多了，你還沒吃飯，要不先吃點東西吧？」

梁棟說：「不用，吃完也不能馬上運動。先打球吧，打完我回去吃。」

這也在理，秦鏡沒有堅持，他騎上車，對梁棟說：「你坐我車後座吧。」

梁棟看了一眼：「行。」

梁棟上了車，秦鏡一邊騎車，一邊跟梁棟說話：「忘記說了，我叫秦鏡。」

梁棟說：「我知道你，上學期看你打過球。可惜咱們兩個班沒對上。」

秦鏡想起高一新生籃球賽：「你是說去年的籃球賽嗎？你們班後來拿了第幾？」

梁棟說：「第四，沒入決賽，我們班會打籃球的不多。」

秦鏡說：「但是你打得很好啊，控球能力非常強。」

梁棟沒接話，他不習慣別人誇他。

兩人很快就到了醫院小區，梁棟有些意外地說：「你家住這裡？」

「嗯，我媽在醫院上班。」

梁棟說：「市二醫院的內科不錯。我以前經常來這邊。」

他的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但秦鏡聽見了，知道他說的是他爸患腎衰竭住院治療的事，可惜人還是不在了。

秦鏡沒有追問，只是說：「還不錯，我媽就是內科大夫。咱們到了，這邊球場可能有人打，到時候我們可以跟他們一起打。」

「好。」

天已經黑了，夜風起，非常涼爽。小區的籃球場四周亮起了燈，有蚊子和飛蛾使勁往路燈上撲。

球場上正好有兩個人在打球，秦鏡一看，嘿，還是他媽科室里的同事：「陸醫生，你也在打球？二打二，來嗎？」

陸醫生停下來：「秦鏡啊，可以。」

於是四個人開始打球。梁棟的控球技術非常好，反應快速，傳球也很精準，控球意識非常好。

控球後衛是一個球隊的靈魂人物，是全隊進攻的指揮官，如果控球後衛大局意識好，那麼這個籃球隊的進攻就會非常有效。

秦鏡之所以請梁棟來幫忙，就是看中了他這方面的天賦。

梁棟也發現，秦鏡的籃球水平比他以前看到的還要厲害，簡直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令人刮目相看。

秦鏡似乎特別了解他的想法，他每次傳球，秦鏡都能準確無誤地接住，這種默契度是他從前從來都沒碰到過的。他不僅配合意識好，投籃水平也高，這樣的默契的隊友，配合起來簡直不要太爽。

陸醫生和他的隊友本來覺得自己打球還行，沒想到碰上兩個高中生，竟毫無招架之力。

打完半場，陸醫生便主動認輸：「不打了，不打了，你倆也太厲害了吧。是不是經常打配合啊？」

梁棟本來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此刻卻難得主動地說：「沒有，今天是第一次配合。」

陸醫生驚訝：「第一次就配合這麼默契，厲害啊！」

秦鏡知道梁棟這是打得高興了，趕緊說：「怎麼樣，我的技術還行吧？」他這可是大學時期校隊練出來的技術，雖然讀研以後打得少了，但技術還是在的。

梁棟說：「還行。明天還有誰去打？」

秦鏡說：「從我班上再找幾個人，你班上有沒有打得好的？」

梁棟面無表情：「沒有！」

秦鏡笑著說：「人我去找。明天中午咱們再訓練一下。」

「行。」

秦鏡拿起手機看一下時間：「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梁棟說：「我回去吃。」

「已經八點多了，等你回到家都幾點了？吃晚飯還是夜宵呢。感謝你願意幫我打球賽，我請你吃面吧。」秦鏡不由分說，推著自行車往外走。

小區外有一家開了很多年的手擀麵館，牛肉麵做得十分地道，大塊牛肉吃著特別過癮，而且還便宜，秦鏡從小就愛在這裡吃麵條。

梁棟猶豫一下：「我還是回去算了。」他媽教育他，人窮不能志短，得有自尊心，不能老想著佔人便宜。

秦鏡看著他，笑著說：「你怎麼這麼見外啊？你若是把我當朋友，就不該這麼見外，你幫我的忙，我請你吃飯，這叫有來有往。要不然以後我都不敢叫你玩了。進來吧，我也餓了，想再吃點。」

梁棟被秦鏡說服了，他自尊心太強，從不想佔人便宜，也就不怎麼吃虧，跟人分得一清二楚。但也正因為此，他很少交到知心朋友，別人嫌他太過斤斤計較，打交道太累，哪怕他從未佔過別人的便宜。

秦鏡點了兩碗牛肉麵，物價真便宜，六塊錢一碗，還有好幾塊大塊牛肉，吃著特別過癮。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籃球賽的事，說起明天的對手，梁棟說：「你說的那人我認識，叫唐中傑，是我班上的，不過他是跑長跑的，籃球不太行。」

秦鏡說：「要是這樣倒放心了。」

梁棟說：「不過他們可能請校籃球隊的人來幫忙，體育生都認識。」

秦鏡噝了一聲：「那我們不是輸定了？」

「賭注是什麼？」梁棟問。

秦鏡攤攤手：「沒說。不過你放心，打賭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只管打球好了，別的事我自己處理。」

梁棟看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吃面，他是真餓了，狼吞虎咽，幾筷子就將麵條撈光了。

秦鏡見狀，抬起手：「老闆，再加二兩面。」

他一抬頭，便看見了過道那邊桌上的客人，不是高懸是誰？

高懸也正斜眼看著他，秦鏡沖他笑了一下：「你也才吃？明天下午放學后在我們學校打比賽，你來看嗎？」

高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接話。

梁棟順著秦鏡的視線看了高懸一眼，正對上高懸沒有溫度的目光，他又轉過來看秦鏡，不過並沒有說什麼。

老闆娘煮好麵條過來，問：「給誰的？」

秦鏡指著梁棟的碗：「給他，謝謝！」

梁棟問秦鏡：「你不要？」

秦鏡笑：「我去找你之前，已經吃過飯了，這碗面足夠了。你多吃點。」

「謝謝！」梁棟沒再堅持，繼續低頭吃面。

他們吃著面，沒注意到過道那邊的高懸投來的冷冷一瞥。

吃完飯出來，秦鏡說：「我送你回去吧。」

梁棟說：「不用，我家不近，你來來回回的，多耽誤時間，我自己回去就行。」

「怎麼回？坐哪路車。」

梁棟說：「不坐車，我走回去。」

秦鏡知道梁棟家在哪兒，走回去可不近，說：「那麼遠，走回去得幾點了？這樣吧，你騎我的車回去，明天騎到學校還我。」他將車鑰匙取下來，放到梁棟手裡，將筐子里的籃球拿在手裡。

梁棟看著車：「那要萬一丟了，我可賠不起。」

秦鏡拋著籃球玩：「丟了就丟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正好讓我媽給我換新車。我也該回去了，你騎車路上小心。拜拜！」他將籃球單手夾在肋間，抬起另一隻手，帥氣地揮了揮。

梁棟看著秦鏡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裡的鑰匙，收起來，將車推了出去，雖然是第一次跟秦鏡打交道，但感覺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讓人很放鬆。

秦鏡走了幾步，回頭見梁棟已經騎車走了，便笑了笑，梁棟就是這樣的人，內向、被動，做他的朋友，就需要主動一些，真誠一些。

進小區大門的時候，秦鏡被什麼東西從身後撞了他一下。他退開一點，回頭髮現是騎著車的高懸：「撞我幹嗎？」那麼寬的路，要說不是故意的，他可不信。

高懸皺眉：「我的事不用你管。」

秦鏡挑眉：「你是指約球的事？我都約下了，你不來看看結果？順便將問題給解決一下。總打來打去的也不是個事，難不成還要鬧到派出所去？」

高懸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那麼婆婆媽媽，這事跟你有關係嗎？我的事不需要你指手畫腳！」

秦鏡看著有點炸毛的高懸，平靜地說：「這事原本跟我沒關係，不過是路見不平勸了兩回架，被卷進去了而已，我也很無辜啊。如果打架的人不是你，是別人，我也一樣會去勸架約球。所以你不用覺得我是特意為你這麼做的。還有，昨天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不用當真。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高懸瞪著秦鏡，兩眼彷彿有火在燒，要在他臉上燒出倆窟窿來。然後恨恨地扭頭，騎著車走了。

秦鏡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表白對高懸的影響好像比預想的要大啊，他還以為受影響的只有自己呢。當然，是從前那個年少無知的自己。

雖然被拒絕被羞辱的是自己，但給人造成了困擾，秦鏡覺得自己還挺作孽的。要換成現在的自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秦鏡忽然意識到，也只有當初那個無知無畏的自己才會勇敢地說出自己的愛。人越成長，膽子反而越發小了，不敢直視內心的真實想法。

到底是年少無知好，還是成熟世故好，他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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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懸：哼！昨天跟我表白，今天就勾三搭四！

秦鏡高懸與明鏡高懸是同個意思的成語，所以是天生的cp名。

對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求作收了，要是還沒收藏專欄的朋友，幫忙收藏一個唄，這對我還蠻有用處，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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