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值得慶幸的是,兩邊距離頗遠,天蒙蒙亮就起的他們已出發了小一個時辰,已經快翻過一個山頭了。

見勢不妥,掉頭就跑。

林木遮掩,對方眼睛再利,也絕無肉眼一下就發現他們的可能。

兩人直奔深山的方向,這種情況,深山老林的優勢一下子就出來了。

參天巨木,隱天蔽日,厚厚的落葉積腐了一層,一腳踩下去沙沙作響,提腳又彈起,雜草豐茂能埋人,人走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唯一就是心裡毛毛的,和下大雨時百獸蟄伏不一樣,現在密林中獸類咆哮遠近起伏非常活躍,紀棠嗅著森林特有那種幽深氣息,只覺一輩子的理論和經驗都使在這了。

萬幸趙徵重傷歸重傷,但底子猶在,耳目敏銳遠勝常人,遇過幾次猛獸都及時避開了。

不過這一趟雖說跑得人身心疲憊,但成果不錯,很順利擺脫了身後一度距他們只有半個山頭的追兵。

一直跑到過了午,確定距離已經足夠遠了,兩人才找了個近溪且野獸無法靠近地方歇腳。

趙徵攬著她的腰,提氣一掠躍上距水面四五丈的峭壁石台,紀棠趕緊扶他坐下。

這一路上,凡遇上難以通過的溝壑陡岩,都是他直接挾她掠過去的。

「你沒事吧?傷怎麼了?」

趙徵就著她托著的大葉子喝了兩口水,微微搖了搖頭。

他微微後仰靠著山壁閉目片刻,才說起詳細說起先前那人。

「彭驍是武衛大將軍,統飛鷹營。」

趙徵睜開眼,皇帝竟從前線召回了彭驍!

一提起彭驍,他幾乎馬上就想起之前同在前線的皇兄,一剎攢緊拳,指甲深深刺進掌心不知痛,眉目儘是入骨的仇恨!

彭驍!

這個皇帝頭一等心腹,他身處前線,很可能整個謀害皇太子計劃都是他負責執行的。

兄長音容笑貌在眼前閃現,這一瞬的恨意太過濃烈,牙根泛起一陣鐵鏽般的腥味。

風聲蕭蕭,林木沙沙作響。

看一眼眼前這個表面孤孑冰冷內里情感卻如火焰熔岩般炙烈的少年,紀棠也不好說什麼,勸慰太蒼白無力,就兩人此刻關係而言也有些交淺言深了。

她只好捧著大葉子,低頭喝水,裝自己不存在。

趙徵緩了半晌,斂了斂情緒,繼續說:「彭驍既回,那整個飛鷹營也必定回來了。」

這並不是個好消息。

飛鷹營五千騎兵,一萬步兵,戰時出征,閑時戍守宮闈和樂京,作為皇帝趙元泰的親信衛營,全營上下皆精銳。

先前前方大戰,皇帝命彭驍率飛鷹營五千騎兵五千步兵隨軍出征,現在趙徵判斷,應全部召回了。

這樣的話,外面情況恐怕就比他們原來討論的要更嚴峻了。

「這樣啊?」

紀棠聽完這個飛鷹營的介紹也犯愁,他們總不能一直待在深山裡,皇帝的志在必得只會比趙宸更甚,久守必失,不,不用久,那個彭驍說不定很快就找過來了。

還有一個,這深山本也不是什麼安全地方。

還是得儘快脫身才好。

兩人說了幾句,不約而同都是此地不宜久留。

那走,要怎麼個走法呢?

紀棠解開小包袱,取出餅子和野梨,遞給趙徵,自己握著梨子啃了口,想了想:「水路?陸路?」

一時沒什麼好策略,那就用排除法。

她問趙徵:「這個姓彭的有什麼缺點嗎?」

趙徵凝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此人不擅水。」

紀棠:「……」

紀棠這其實問的是性格缺陷,什麼多疑、好功,喜排除異己之類的。他們對手彭驍,有了明確的方向,才好針對性應付和鑽空子。

她確定趙徵聽懂了,但他沉思半晌,最後只說了一個只能說是外在技能的短處。

但其實,這也是北方軍隊從上到下的短板,北地征伐無需水師,這邊多出旱鴨子。

這個彭驍,能攀到今時今日的位置,果然絕非僥倖。

趙徵沉思良久,最後道:「我們走水路。」

樂京八大河環繞,水網縱橫,支流小水道無數,走水路條件充分。

而正如北軍不擅水,這也是趙徵思慮的重要條件之一。反而陸路,魏朝尤其京畿之地設卡已多年,排查細作可以說得上熟能生巧。

至於率軍尋他的肯定也有柴氏和他父皇昔日的心腹們,趙徵卻不打算聯絡,驟遇驚變他失了耳目,而皇兄之死,必有內鬼,此刻的趙徵正對這些昔日己方陣營人物帶有深深的猜疑和忌憚。

他沒說,但紀棠秒懂,她點點頭:「那就水路。」

她也覺得水路更好一些。

「好,那我們先休息一下,然後……」紀棠回憶一下地形,「繼續往南吧!」

她兩三下啃了梨和餅子,用大葉子里的水搓了搓手:「你快吃,吃完我給看看傷口。」

她站起身,挪到他身邊,趙徵慢慢放鬆身體,解了上衣,讓她解開繃帶察看傷勢。

……

斜陽映照,水面波紋粼粼,河風迎面拂來,兩岸層層疊疊的蘆葦正在搖蕩,點點蘆絮被風紛紛捲起沿著河岸飄蕩。

趙徵掃了一眼,外面無人,紀棠撥開長草輕盈跳了出去,直奔河岸那茂盛延綿又寬闊的蘆葦盪。

想要走水路,第一步就是找船。

原主被卞夫人養於深閨,外面的事知之甚少,有關彭驍飛鷹營和地形之類的事紀棠還得聽趙徵說了才知道。不過換到實踐,卻又回到紀棠的優勢了。

他畢竟是皇子,再怎麼著意體察了解,一些底層事情都是不知道的,紀棠卻看過紀錄片,知道漁民喜歡把他們的小船藏在蘆葦盪裡面。

密密麻麻,隱蔽又安全,從古到今都這樣,甚至後世還有很多靠河小村仍持續這個習慣。

下游靠河有就有一個小漁村,這蘆葦盪里應該會有船的。

紀棠仔細觀察,很快在長草掩蓋中找到一條經常有人行走的痕迹,沿著這痕迹撥開茅草走到盡頭,河岸地上果然釘著一個木樁子,樁子上系著一條繩子,繩子另一端延伸進密密麻麻的蘆葦叢中。

一拽,一撥,果然拉出一條小舟。

上面還有斗笠蓑衣等物,就擱在船頭。

「嗨,還省得我再去找斗笠了!」

紀棠驚喜,回頭沖趙徵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她趕緊把小舟拽過來。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漁舟半舊苔痕斑駁,但很結實。

好了,就用這個了!

紀棠二人抓緊時間休息了一下。從前天下午開始,兩人早起晚歇,只在深夜時分休息最多兩個時辰,一路南奔,在今日下午才出了深山,然後又馬不停蹄尋找估算中灞水支流。

累得不行。

接下來,他倆將會進入晝伏夜出的水路行程,環境不知,情況不明,還是養精儲銳的好。紀棠原來預計要去尋摸的偽裝裝備現在有了,正好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在草叢裡盹了大半個時辰,夕陽落盡,水面漸漸升起了一層霧,水面蘆葦盪,朦朧一片。

這正是出發的好時候!

披上半舊帶補丁的陳舊衣裳,將漁網等物沾濕挪到中間,又整理一下頭髮戴上斗笠,最後紀棠在木樁子頂端綁了一枚碎銀子。

不多,大約二兩,但足夠買這條小舟連同上面的所有東西了。

一來,貧苦農家捕魚貼補家計不易;二來,更重要是小民膽子也小,得了等價的補償,就不會聲張了。

沒錯,是知道官家正在嚴密搜捕什麼人物,但賞銀也不是人人有命拿的,貧苦百姓更知道官字兩個口,誰曉得把線索報上去會是什麼樣的一個結果?

越偏僻,越是窮,越有家小,就越不敢冒險,基本都會悄悄拿了銀子然後把事情捂下。

紀棠趙徵一人站在舟頭,一人坐在舟尾,一人撐篙,一人掌舵,她用長長的竹竿一點岸邊,刷刷蘆葦聲響,小舟破水,駛了出去。

紀棠興趣廣泛,撐船她還真會一些,熟悉了一下,撐得有模有樣的,但讓她詫異的是,趙徵居然也會掌舵。

「咦?你怎麼也會這個呀?」

趙徵沉默了片刻,再開口聲音有幾分澀:「我大兄帶著我學的。」

魏朝已平定大半的北地,若是順利,以後將會南征,朝中前些年也開始造船並摸索著訓練水師。

皇兄說,器如刃,為帥者,當善精其事。

皇兄帶著他學泅水,並學駕舟,戰船的每一處結構他都知道,甚至還親自掌過舵。

紀棠不禁嘆,皇太子說的真的很有道理,也非常了不起,只可惜……

她不敢多說這個,只好乾巴巴「哦」了一下應了,連忙轉移話題:「這條水道出去,應該是扈水吧?」

扈水是灞水一條支流,不大不小,在支流水道眾多的八大河水網中並不起眼。

紀棠和趙徵需要就是這份不起眼。

趙徵斂了斂心緒,「嗯」了一聲。

紀棠琢磨了一下:「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三四個晚上,咱們就能出京畿了。」

就是不知道水上哨卡是什麼一個情況,水上搜索又是怎麼一個力道。

「如果遇上哨卡,到時候,咱們就上岸繞過去,再設法找船吧?」

紀棠忖度了一下,最好還是這個方法了。

趙徵頷首。

兩人討論了一下,推測了一下哨卡的位置,還就此擬定了好幾種應對方法。

不可謂不仔細不警惕了,然水上搜捕的力道也同樣極大,對方種種舉措,最後還是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

篙舵配合,小舟悄然無聲前行,即便有夜霧,兩人也十分謹慎,沒有盪出河心,而是匿在蘆葦盪的外圍,沿著蘆葦較稀疏的區域行駛。

水路果然比陸路好走多了,搜索很嚴密,這在兩人的估算當中,蘆葦和夜霧給兩人帶來非常大的遮掩,加上船過水無痕,沿途雖有搜索的快船,但都被二人避過。

一點一點往前挪,一直到了扈水和灞水交界的河面。

兩人突然發現,前面的所有蘆葦和水草都被燒光了!!

河面不好守,飛鷹營也不是不知道,秋干物躁,不敢胡亂放火,也沒有那麼多人手去放,但彭驍下令,所有兩河交匯的必經主河道上的蘆葦雜物全部燒光!

加火加燈,加卡加哨,水上陸上。

連這個不起眼的小支流也不例外,遠遠望去,河面岸上燈火通明,一艘大船連同三艘快舟正在徘徊巡睃,火光穿透霧靄,把這邊焦黑一片的蘆葦叢都照得若隱若現。

兩人的小舟一出夾角,紀棠眉心一跳,身後趙徵低喝:「退!」

兩人急退!!

但誰知風向一變,呼呼竟把這邊的河霧吹散大半,一剎昏沉沉黑魆魆黑燒得參差不齊的蘆葦叢后,若隱若現露出船頭。

最近衝鋒舟上的甲兵厲聲大喝:「什麼人,立即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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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這幾天工作太忙了,每天更新都緊趕慢趕,啾啾!明天見啦寶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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