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都給我吐出來
寒鐵衣最終無緣感受斷腿之痛,因為鳳白梅還沒發作,老鴇扣響了廂房的門:「花爺,您要的人帶來了。」
花雁回仍舊有氣無力地回了一聲:「進來。」
老鴇推門而入,身後還跟著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
見了桌旁坐著的人,老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二公子明日就要和鳳家將軍成親了,怎麼還往我朝花樓跑?萬一讓鳳將軍知道了,我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寒鐵衣特慫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紅衣女子,扯著袖口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我來有正經事。」
「得了吧。」老鴇將手裡的帕子朝他臉上甩了甩,十分不給面子:「招貓逗狗眠花宿柳不就是二公子的正經事?」
她也不等寒鐵衣再分辨,扭頭將鳳白梅拉到一邊,用下巴點著她帶進來的兩個姑娘:「如花、似玉可是我朝花樓的殺手鐧,無論是撒嬌賣萌閨房取樂,還是駕馭男子訓練夫君,都很有一套,保證女公子這銀子花的值當。」
寒鐵衣一臉震驚地看著鳳白梅,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下一刻就要被她滅口。
鳳白梅一揮手,打發了老鴇出去,招呼如花、似玉兩個姑娘坐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鳳臻的姑姑。」
兩個姑娘表示:「我們和阿臻很熟啊!」
但他的姑姑?
兩個姑娘歪著頭想了想,十三年前落魂關一戰,鳳家夫婦及長子戰死,留下一個女兒鳳白梅和長媳武煙、長孫鳳臻三人。
而鳳白梅在多年後上了戰場,成了落魂關鎮魂軍的主帥,半個月前,皇帝下詔,賜婚她與寒家二公子!
倆姑娘快速地捋了一下,隨後四隻眼睛在鳳白梅和寒鐵衣身上掃視。
明日就是他們二人的大婚典禮了,這兩個人竟然還相約著逛花樓?
真是活不久但還是見了!
寒家二公子嘛,風流浪蕩子一個,就算是新婚夜眠花宿柳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可鳳家將軍又是為哪般?
難道是來捉姦的?
想到這裡,兩個姑娘整齊劃一地將身下的凳子往旁挪了挪,遠離寒鐵衣。
一個說:「鳳將軍,往常二公子來朝花樓,可都是點小芸娘相陪,從未點過我們姐妹二人。」
另一個說:「我們倆連寒二公子的正臉都沒瞧過一眼!」
寒鐵衣臉上的震驚再次升級:「都說歡場之人最是薄情,今日寒某算是領教到了,今後你二人再想我銀子可不能了。」
如花、似玉異口同聲地道:「再多銀子也得有命花呀!」
眼前坐著的,可是未來正牌的寒少夫人,更是赫赫有名的鎮魂軍主帥,是殺人不眨眼的女修羅!
寒鐵衣覺得自己可能失策了。
鳳白梅這塊活的擋箭牌,不僅能擋明槍暗箭,還能自動掃除他身邊的鶯鶯燕燕!
這人還沒過門呢,他一個歡場浪子,活生生的要失業了?
「與寒二公子無關。」鳳白梅笑了笑:「聽說,我家阿臻在兩位姑娘這裡存了不少錢?」
「啊?」如花、似玉兩臉懵圈:「沒有啊。」
「那就是你們騙了他的銀子?」鳳白梅聲音不高,甚至有一丟丟溫柔在裡面。
兩個姑娘卻被嚇得瑟瑟發抖,抱成了一團:「我們哪敢啊?」
鳳白梅將手搭在桌上,滿是細微傷痕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這麼說,就是你們兩個威脅恐嚇、敲詐勒索他的銀子。」
這次,是肯定語氣。
倆如花似玉的姑娘活生生被嚇得渾身發軟,從凳子上滑到地上,臉上冷汗直冒,花容失色。
「白將軍,你就是給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恐嚇鳳小公子啊!」兩個姑娘聲音里已經帶了哭腔:「近段時日,他是常來朝花樓,但那些銀子都是他主動給我們的。」
「哦?」鳳白梅恍然地點頭,隨後又不解地問:「好端端的,阿臻給你們銀子做什麼?」
「……」
這男人逛花樓給姑娘銀子,需要理由嗎?真要個理由的話,銀子多了沒地兒花算不算?臭顯擺死要面子算不算?
鳳白梅低眉看著地上倆小姑娘,薄薄的唇邊勾了一抹笑:「既然說不出理由,那就是阿臻存在兩位姑娘那的,沒毛病吧?」
有毛病,毛病還不小!
可倆姑娘早就嚇傻了,哪裡敢反駁?
鳳白梅很滿意她們的反應:「既如此,我現在要取回這些銀子,沒毛病吧?」
如花、似玉一臉彷彿被雷劈了的震驚。
哪有男人逛花街打賞出去的銀子,還能要回去的?
連一向自詡見多識廣的寒二公子都沒見過這種操作:「小白,鳳府已經窮到臉都不要了的地步了嗎?」
鳳白梅一個冷冽的眼刀甩了過去:「小白?」
寒鐵衣縮縮脖子,瞅了一眼榻上的花雁回,低聲咕噥道:「明日你我就是正經夫妻了,提前適應一下親密關係不行嗎?」
她不提成親這茬鳳白梅還沒想起理他,一提起來就氣的磨后槽牙。
回都半日光景,關於寒二公子的名聲,她已如雷貫耳,剛才更是親眼目睹,真真是一鍋好粥里的老鼠屎。
原本她也不在意自己要嫁個什麼人,左右憑她的本事沒人能欺負了去,可當她從寒二嘴裡聽到他拿自己作擋箭牌撐場面時,覺得這婚很有必要抗一抗了。
她堂堂鎮魂軍主帥,給人當保鏢?
如意算盤撥的這麼精,他咋不上天呢?
她轉過身面對寒鐵衣,微笑著問:「寒二公子時常出入朝花樓?」
寒鐵衣被她看的很不好意思,張扇擋臉,訕訕地道:「偶爾、偶爾。」
「可見過鳳臻?」鳳白梅再問。
寒二公子不好的預感很強烈:「偶爾見過。」
很好!
鳳白梅微笑著點了點頭:「可拉著他喝過酒聽過曲聊過小姑娘?」
寒鐵衣拿摺扇擋著臉,扭頭朝花雁回打唇語:救我!
花教主合著眼,跟著樓下細微的腔調搖頭晃腦,手指在膝上打著節奏,完全沒有接收到他的求救信息。
「那什麼……」寒二公子面如死灰,強顏歡笑:「鳳臻今年也十三歲了。再說這朝花樓也不是什麼三五不著六的地兒,咱們在這裡就正經地聽聽曲聊聊天。」
「正經聽曲聊天能每月耗費六百紋銀?」鳳白梅臉上的笑容一絲一絲地垮下去,最後面沉如水看著寒二公子:「整日里浮詞艷曲也就罷了,如今竟死活鬧著要把人娶進門!」
跌坐在地上的倆姑娘聞言眼都直了,將白將軍的赫赫威名都拋到腦後去,滿心歡喜地想著嫁入高門享清福。但目光一掃到鳳將軍的臉,立時又變苦瓜臉。
「我發誓!」寒鐵衣將修長的小爪子舉了起來:「我沒有動過這念頭,更沒有煽動鳳臻娶花樓女子。」
鳳白梅瞥著他:「我該誇你?」
「這倒不必。」寒鐵衣弱弱地道:「只求小白能明我心志,我寒二雖然浪蕩成性,但一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比這更不要臉的話鳳白梅聽多了,她也懶得與他計較,今日來朝花樓的主要目的,是為了鳳臻。
她轉過身,低眉瞧著地上的倆姑娘,平淡地道:「三個月,阿臻在你們身上砸了兩千兩銀子。誠然,你們做這一行的,靠這個吃飯,我也不砸你們的飯碗,刨除這三個月來鳳臻在朝花樓的酒水茶錢,餘下的一千五百兩……」
話到這裡,她眼皮向下一搭,長長的睫毛覆住了眸中寒光,聲音好似一道凌厲的劍鋒劃出:「都給我吐出來。」
倆姑娘嚇得眼淚都飆出來了,瑟瑟地抖成了一團:「那銀子多數都被媽媽拿去了,我們拿到手的不過十幾兩碎銀。」
「那就把我的話一字不落地告訴老鴇。」鳳白梅一手靠在桌上,撐著下頜,懶懶地道:「讓她天黑前將銀子送回鳳府。」
倆如花似玉的姑娘,硬生生被她嚇得連滾帶爬地出門去了。
屋子裡,剩下膽戰心驚怕被翻舊賬的寒鐵衣。剛討了債神清氣爽的鳳白梅。以及事不關己悠哉躺起的花雁回。
三個人,誰也沒說話。
最終,還是寒鐵衣的定力略遜一籌,忍不住問:「冒昧問一句,您二位如何相識的?」
鳳白梅慢條斯理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啜了幾口,沒應聲。
躺榻上的花雁回掀起了眼皮子,戲謔地看著寒二公子:「你掌管著天機閣,不知道?」
「是代管!」寒鐵衣咬牙切齒地強調。
提起天機閣的事,他心裡就憋得慌。
自大夏建國以來,朝廷與江湖的摩擦不斷,經過了幾代帝王與幾代武林盟主的磨合,現如今終於尋摸到了和平相處的門道:江湖門派自覺接受朝廷監督,不可以武犯禁。而朝廷也會為江湖上各大門派提供方便。
天機閣,是朝廷設立專門監察江湖門派的機構。
而擔任天機閣閣主是份說廢嘴、跑斷腿、受人氣還沒油水的苦差事。
四年前,天機閣老閣主聞煜中風卧床不起,滿朝文武為了誰就任天機閣閣主一事熱火朝天地吵了三日,禮部尚書寒世修在一片議論聲中說了一句:「論起能說會道臭不要臉耐打抗揍,犬子倒是個中能手。」
寒世修,也就是寒鐵衣親爹!
真親爹,不摻假,坑兒子一坑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