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骨子裡的高貴
當蕭沉璧來到廣陵台的宮門口時,自那遠處的亭苑中過來便依稀瞧見了那坐在台階之上的一抹熟悉且陌生的身影。門口的侍衛連忙朝著蕭沉璧拱手行禮。蕭沉璧望著沈厭那坐在台階上挺直腰背的身影,明明之上還有台階,明明這廊下可避雨,明明他方才便可以隨著顧盼進來,偏偏鬧上了這麼一出,淋著雨,坐在那台階之上,做出這副凄凄慘慘戚戚之樣。
蕭沉璧站在他的身後,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面容滑落,沒入衣襟,嘴角在無人之處緩緩勾起,便是連眼眸之中都染上了一絲歡愉。他知道,阿綰會來的!阿綰捨不得看著他這般作踐自己!即便清冷淡漠的心性也難改至情至性的秉善。
蕭沉璧眉微可見得蹙起,望著眼前男人任由夜雨侵蝕,心中暗諷一聲,真是個瘋子!
蕭沉璧從風寧致手中接過桐油傘,撐著傘走到沈厭身側,微微將傘移向他那邊,靜默站在他身側,望著遠方朦朧迷離的夜雨,沉默不語,這樣的夜雨最是難看清一個人的神情。
沈厭嘴角可見得彎起,目光從那被淡白色的裙角上上移抬頭仰望著眼前清冷絕美的女子,眼中的歡愉怎麼也遮掩不住,蘊含著世間少有的深情和赤誠,猶如一個最虔誠忠實的信徒對待自己最崇高的信仰。
即便雨水打濕青絲,即便雨水浸濕衣衫,即便一身風雨寒涼,她也從未從這坐在台階之上的男人身上看到半分的狼狽,一絲一毫的凌亂都沒有。隱隱約約還透露出高貴與雍容,這份高貴是刻在骨子裡,融在血液之中的,即便身處泥濘,即便身處黑暗,即便身處不堪,也難以掩蓋。
終歸是北闕太子,自然與世間俗人有所不同。
從桐油傘滾落下來的雨水即將打濕蕭沉璧剛換上的衣裙裙角,沈厭手疾眼快一把提起蕭沉璧的裙角,眼眸含著淡笑,「小心!別弄濕了衣裙!」
蕭沉璧赫然低頭望向坐在身側的沈厭,他正抬頭仰望著自己,提著自己的裙角,猶如仰望星空一般。蕭沉璧有一瞬間的愣神,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該用什麼樣的言語才能夠描繪出沈厭此刻的神情。虔誠!便是虔誠!好似只要一不小心就會沉浸在沈厭的眼眸之中,徹徹底底淪陷。
蕭沉璧赫然收回目光,眸色清冷淡漠,聲音沉沉如霜,「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
「什麼?」蕭沉璧峨眉不由得蹙了起來,連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沈厭從台階之上站起,面對著蕭沉璧,目光深情熾烈,好似一團火要將蕭沉璧燒個乾乾淨淨。
「你!見你!我只是想見你!」
沈厭永遠都是這般情話信手拈來的高手,若不是蕭沉璧上一世知曉沈厭雖表面風流不羈,桀驁難馴,實則一身清流,不近女色,從未流連煙花柳巷之地。否則,蕭沉璧都要以為沈厭是到底哄騙了多少女郎,才練就如今這般爐火純青的情話。
「所以?你便不顧一切進宮來,在我這廣陵台故意作出這副凄凄慘慘戚戚的模樣?只是為了逼我親自現身迎你?!」蕭沉璧輕睨著沈厭,眼眸之中難掩的打量,似乎想要從沈厭的神情之中看出破綻,哪怕一絲一毫,她的語氣也不免重了幾分。
被蕭沉璧戳中心事的沈厭不由得有些心虛地垂下眸子,「我……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多心疼心疼我!」
「你!」蕭沉璧忽然之間說不出話來,是因為她分明從沈厭的語氣之中聽出了一絲乞求。
蕭沉璧冷冷掃了一眼沈厭,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透了,他是淋著雨一路進宮的,看這樣子,是因為什麼事受了不小的刺激。蕭沉璧眸色之中已然隱隱約約升起不耐來,也不能一直站在這宮門口說話,雖是夜雨,來往的人比平日少了許多,但也不可掉以輕心。權衡之下,蕭沉璧只能作罷妥協。
「寧致!先帶太子殿下前往梨台院,找人伺候太子殿下更衣!」蕭沉璧冷聲不改,朝著風寧致吩咐道。
沈厭笑了。
風寧致命人伺候沈厭在梨台院換上了司衣坊素來為離上公子準備的衣袍,衣袍是極上好的布料。因著離上的特殊身份倒也沒有人敢輕怠半分,是符合規矩的。不過對於沈厭來說,便是屈尊降貴。
風寧致想,幸虧離上公子替長公主殿下辦事去了,否則離上公子若是遇上太子殿下,依著兩人的性子指不定鬧出什麼來!到時候頭疼的還是長公主殿下!原先想著這位金尊玉貴極為挑剔的太子殿下會因為這是為離上公子準備的衣袍而嫌棄,倒是乖乖任由人穿上。
沈厭換好了衣袍走入了瑤光殿下內殿,蕭沉璧還是如方才一般半躺在羅漢榻上看著書,不過並非方才的,而是換了一本古時的捲軸。見沈厭走了進來,蕭沉璧連頭沒抬,只是自顧自看著書。沈厭倒也不怒反笑,嘴角噙著的笑意帶著一絲溺寵。
沈厭自顧自地坐在了羅漢榻的一側,瞧了一眼這內殿,燈火倒不是特別通明,反倒是有些昏沉陰暗,燭台上的燈盞只點燃了寥寥幾盞。
沈厭瞧著蕭沉璧蹙著眉看書,擔心光線太暗傷了眼睛,便又起身從那一旁的長几上取來一盞燭燈放在靠近蕭沉璧的方桌之上,細心地用了燈罩罩上。
蕭沉璧的心思已然被沈厭攪亂,其實從一開始蕭沉璧的心便亂了,只不過刻意拿了一本竹卷裝裝樣子。如今看著沈厭這般細緻之樣,蕭沉璧不免眉心微動,餘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之人。
沒想到離上的衣袍穿在沈厭身上倒是意外得合身!難得看著素來喜歡素紗淡袍的沈厭穿著這一身的玄黑,倒是越發襯得身姿迢迢,謹慎肅穆。蕭沉璧想,這一身的玄黑倒是讓沈厭多了幾分沉穩,她倒是知道沈厭骨子裡是個沉穩的,只是這表面素來是個風流的。
「阿綰偷看我作甚?」沈厭忽然抬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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