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索爾茲換了個坐姿:「有些人帶走了一批我撰寫的書籍,當然這並非什麼大問題。」
宋逐雲撥了下盤子里的魚肉。
哪怕是對於「衡量天秤」這樣的守序型根源來說,知識的泄露都不算什麼大問題——考慮到越是珍貴的知識,本身就越是沉重,所以就算被竊走,也沒辦法大面積傳播。
而作為非人之神的冬聖者,祂更不會將知識引起的混亂放在眼中。
能令祂重視,有可能是因為,那些書籍還存在著知識以外的價值。
索爾茲:「因為我有著『靈魂』的權能,可以使得原本不會說話的死物獲得交流的能力……」頓了下,難得露出點苦惱之色,「我當時在嘗試改進『自鳴』儀式,看能不能使知識本身獲得智慧。」
宋逐雲看著面前的銀髮少年——太缺乏生存壓力的情況下,不管是人類還是樹種,難免都會出現一些作死的行為。
冬聖者當時進行這個嘗試時,其實沒什麼別的意圖,純粹是出於學術研究方面的興趣,想要知曉自身權能到底能產生多少變化。
索爾茲:「我的嘗試不幸成功了,那些知識被賦予了靈魂,甚至可以被視作一種特殊的怪物,我將其稱之為[無殼之孽]。」又道,「因為『自鳴』儀式中會加入代表時間流逝的沙漏,所有被賦予臨時靈魂的怪物都會在短時間內重歸寂靜,實驗結束后,就把那些[無殼之孽]放在了藏書室里。」
宋逐雲放下叉子,覺得在餐桌上談正事可能不是個有利於食慾的好主意,然後道:「……按照意外的正常套路,那些[無殼之孽]應該是找到了某種方法,可以避免自身消失。」
索爾茲笑眯眯道:「差不多,其實最初的[無殼之孽]到時間后,確實重歸於寂靜,但它們在自己靈魂短暫的存在期間內,得到了『複製』的能力。」
宋逐雲覺得這個能力聽著十分耳熟:「是『無貌旅行家』。」
「複製」屬於「鏡」的領域,在當時基本沒有第二個可供懷疑的對象。
索爾茲:「沒錯,他在將複製的能力賦予[無殼之孽]后,就逃離了冬星,那些『知識』開始不斷自我複製,像病毒一樣飛速擴大,而能斬斷自我族群擴張的權柄,則在『勝利之劍』手中。」頓了下,又笑眯眯道,「很可惜,祂生前一直對我保持著長期的敵視。」
宋逐雲覺得「勝利之劍」確實是一棵挺特別的根源之樹,連與天生自帶「偏愛同類」光環的冬聖者之間,都沒能保持住良好的關係,隕落得十分不冤。
索爾茲:「『無貌』讓[無殼之孽]從一個轉瞬即逝的靈魂,變成了一群長久存在的怪物,並帶走了一部分,我只得動手將那些失控的孩子們給找回來加以封印,直到它們的時間歸零。」
這也算是一種埋葬。
祂是亡靈的神祇,中部也是很重視葬禮的地方。
「[無殼之孽]的名字代表了這些怪物的特點,它們缺少容器,所以需要不斷轉移自身,獲得新的棲身之地,這個過程,可以被稱為『感染』或者『寄生』。」
銀髮少年笑了笑:「想要殺死這些[無殼之孽]也並不困難,只要讓它們所在的容器,一直保持著『瓶口被堵死』跟『內部被填滿』的狀態就可以。」
宋逐雲若有所思:「那樣一來,它們就找不到足以寄生的容器了。」
索爾茲:「沒錯。」他輕聲道,「『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1』,一隻瓶子,只有內部還存在空隙的時候,才能被視作容器,當瓶子被填滿之後,它實際上就失去了器的概念,而『瓶口被堵死』,則意味著無法泄露,隨著[無殼之孽]時間的結束,裝載它們的瓶子的器量也會不斷降低,直到所有怪物全部重歸寂靜。」
蘭格雷不解:「但是[無殼之孽]為什麼能得到複製的能力,它們不也是一種副本怪物嗎?」
畢竟「森林」一直排斥著「鏡」。
索爾茲:「因為我沒有『生命』的權柄,所以[無殼之孽]並不算是活著,在複製時,也就不用受到『生命』與『鏡』相斥這一束縛。」又道,「但[無殼之孽]又渴望著獲得真正的生命,所以它們只要脫困而出,就一定會前往塔斯隆特。」
宋逐雲瞬間醒悟。
那些[無殼之孽]有靈魂,但沒有生命,自然可以被視為亡靈。
而亡靈獲得生命,顯然算得上一種「復活」。
雖然[無殼之孽]自身的分量不足,但它們可以自我複製,只要達到足夠的數量的話……
索爾茲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它們的數量如此眾多,如果當真獲得生命的話,說不定會快我一步,拿到『復活』的權柄呢。」
「……」
宋逐雲徹底放下了手中餐具,切換回工作模式。
索爾茲:「[無殼之孽]的本體是獲得靈魂的知識,那麼最合適的容器,自然就是書本——我在外行走時,突然接到消息,那批作為[無殼之孽]封印的書籍,被人偷偷帶走。」
極冬之宮的防禦有那麼糟糕?
索爾茲咳了一聲:「你們應該知道,創造界與物質界之間存在一些縫隙,其中大部分裂縫,都被封印在[蕨林山脈],但極冬之宮那邊,其實也有一條相對狹小的縫隙,就在我的實驗室下方。」
為了堵住不同世界間的裂縫,他用那些書籍作為磚石,填補在縫隙之上,等書籍消失后,光芒泄露到物質界當中,才察覺到不對。
難怪索爾茲當時沒有在[古鴉巢穴]中出現,那的確是必須冬聖者親自過去處理的糟糕事件。
薩羅揚:「現在知道了那批書籍是怎麼消失的么?」
就在薩羅揚提問的時候,宋逐雲忽然想起一條熱知識——眾所周知,極冬之宮的代行者的叛徒含量,要遠高於其他星域。
索爾茲接下來的話肯定了宋逐雲的想法:「是奧尼爾家的一個孩子,他被『無貌』的意識所感染,釋放了那些[無殼之孽]。」
奧尼爾是極冬之宮那邊某個代行者家族的姓氏。
宋逐雲垂下眼睫,輕聲重複:「感染……」
索爾茲笑眯眯道:「大概在很久以前,『無貌』剛到極冬之宮的時候,他差不多就已經跟[無殼之孽]有過合作了。」又道,「一份知識被不同的人學習,即可算是一種『感染』,等到學習的人足夠多之後,那些[無殼之孽]……」
宋逐云:「它們就已經滿足了儀式成神的要求,成功凝聚了『感染』或者『寄生』的根源枝條。」
索爾茲點頭:「從這個角度上,[無殼之孽]已經能算是一大群格外弱小的近神之物,它們甚至能夠將自身掌握的能力賦予旁人,『無貌旅行家』與『無殼之孽』交換了一部分權柄,所以『無貌』能夠在死去那麼多年後,依靠那點殘存的意識,不斷寄生到別人身上——像『勝利之劍』,祂的層次要高於『無貌』,但留下的影響卻沒那麼嚴重。」
薩羅揚微微頷首,承認索爾茲所言無誤。
宋逐云:「而[無殼之孽]本來只能被動地等待旁人學習自己,再將對方感染,等獲得了『複製』的能力后,就能不斷自我複製,寄生在各種容器上面。」
索爾茲:「倒也沒有那麼誇張……不過也差不多。」看向林德,「接下來,塔斯隆特這邊可能需要清理一下在地下市場中傳播的禁書,[無殼之孽]大概率會寄生在別的正常書籍上。」
「……」
一種微妙的氣氛在餐廳中瀰漫。
宋逐雲從隨身的[鏡域]中扔出一本表面寫著《草藥與花蜜水調製》但本質上叫做《容器的製作與維護》的書籍,認真詢問:「你覺得這本書,像不像[無殼之孽]的寄生物?」
索爾茲觀察了一會,問:「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宋逐云:「一個任務的報酬。」
薩羅揚:「什麼任務?」
宋逐云:「去一個缺乏管理的荒涼區域……」
薩羅揚等人的面色隨著宋逐雲的話,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宋逐云:「確認委託人的同學什麼時候能上交作業。」
薩羅揚,蘭格雷:「……」
跟[無殼之孽]相比,這個任務的內容是不是有點過於簡單了?!
索爾茲若有所思:「我明白了,這就是命運的牽引,多半是綠之女士的安排。」
宋逐雲想,倘若事情真如冬聖者所言是綠之女士安排的話,那她母親這一覺睡得也實在是不太安穩……
索爾茲:「我先確認一下,這本書你看了多少?」
宋逐云:「《草藥與花蜜水調製》看完了,《容器的製作與維護》看了一半左右。」
索爾茲:「……你看得還挺快。」又道,「如果是普通人,一半的內容就已足夠他們被感染,不過考慮到你的本質比較特別,[無殼之孽]現在還無法轉移到你身上。」
宋逐云:「如果被感染的話,是否還有機會拯救?」
索爾茲:「視狀態而定,因為[無殼之孽]的本質是獲得了靈魂的知識,所以具有極強的隱匿性,如果只是剛被感染的話,可以用『凈化』來治癒,等被嚴重感染之後,患者便不再是患者本人,而是[無殼之孽]的容器。」仟韆仦哾
宋逐雲看向薩羅揚。
薩羅揚:「我可以試試,但以前沒有跟[無殼之孽]戰鬥過,不確定一定能夠成功。」
宋逐雲笑了下:「既然[無殼之孽]的本質是知識,也應該可以用『遺忘』來消除,實在不行,我後面就不把『純白之冕』給摘下來了。」
林德·拉斐爾覺得神子委實是犧牲良多——宋逐雲接下來還有好幾場考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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