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張幼櫻震驚了。
真真切切的震驚了。
她獃獃的看著站在她身邊的老八。
歷史上有記載他和老四是好兄弟嗎?沒有!這兩位是死敵啊!
歷史白紙黑字只記載了他和老九老十老十四之間深厚的關係。
「貝勒爺的意思是爺和四哥很要好?」為了防止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產生的幻覺,張幼櫻忍不住再次問了一遍。
胤禩微微一笑,詳細解釋:「是。」
「這怎麼可能!」
你們要是要好,他能給你改名?他能讓你老婆自盡順便挫骨揚灰?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
張幼櫻震驚。
這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以至於她脫口而出一句:
「貝勒爺別不是搞錯了吧。」
「怎麼會搞錯呢?」胤禩蹙眉,他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福晉,她臉上的不信和震驚很真切,難道有人在背地裡做了什麼?在福晉面前挑撥了他們兄弟的關係?
胤禩分分鐘陰謀論:「福晉是從何處聽到的我和四哥不和的消息?」
老話說的對,千萬別惹毛了老實人,老實人發起火來,一般人都受不了。
這不,胤禩一直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冷不丁突然不笑,嚇人的很。
張幼櫻見慣了他微笑的樣子,這會兒見他板臉到是被唬了一跳。
「沒聽說什麼。」張幼櫻趕緊解釋,「只是想著四哥和爺年齡上差著幾歲……素日里應該玩不到一塊,到沒想到德額娘和額娘是一同進宮的。」
胤禩的眉頭還沒有鬆開,他深深看了張幼櫻一眼,又看了落後兩人兩三步的那幾個伺候之人,意味深長的說道:「咱們回去再細說。」
張幼櫻覺得胤禩這句話里別有深意。莫非他和老四隻是表面關係好,實際上兩個人早就成了冤家?
不敢大意,張幼櫻點頭,加快步子,和他一起回到阿哥所。
一回去,胤禩就把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
他自己身邊的太監們自然不敢忤逆他,忙不迭退了下去。張幼櫻身邊的福祿雖然是大宮女,卻不是管事的,加進阿哥所,不敢掐尖要強,也跟著退了下來。
唯有王佳氏這個掌事嬤嬤不動。
胤禩就面無表情的看她。
氣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張幼櫻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半空中。
這是怎麼了?
王佳氏有多會看眼色張幼櫻是知道的,怎麼這會兒偏偏不肯出去?
還有老八,這個老好人怎麼突然就變了一個人似的?
「嬤嬤,沒聽見貝勒爺的吩咐嗎?」張幼櫻皺眉開口。
王佳氏還是不動,她臉色不太好看,開口說道:「貝勒爺,主子身邊不能不留伺候之人,這不合規矩。」
張幼櫻忍不住去看胤禩,王佳氏雖然是她身邊的嬤嬤,但歸根到底不過就是一個奴才。什麼時候奴才敢和皇子阿哥這樣的主子唱反調了?胤禩這樣的天潢貴胄,肯定要發飆,沒準還會認為是她授意。
胤禩輕笑了一聲,看不出喜怒來。
「嬤嬤!」張幼櫻卻不敢賭,這位雖然有個八賢王的名頭,可也有詭詐之類不好的評價。
這樣想著,張幼櫻的巴掌落在炕桌上,怒斥王佳氏:「沒聽到貝勒爺的話嗎!下去!」
王佳氏臉上閃過一絲不甘,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張幼櫻。
張幼櫻和她真的沒到心有靈犀的地步,完全不明白她這一眼的意思,只瞪她。
王佳氏低低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行禮退了下去。
伴隨著房門關起的聲音,張幼櫻朝胤禩彎腰賠罪:「貝勒爺千萬不要生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管好王嬤嬤。」
她是真的怕。
她沒穿越之前有一次公司開季度會議,總經理被她們項目組的負責人當眾反駁了,結果她們整個項目組被遷怒,一起罰款五百。
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裡,總經理尚且會因為丟了臉面,遷怒項目組的其他人,更勿論胤禩這樣真正視人命如草芥的天潢貴胄。
張幼櫻有些忐忑的看向胤禩,生怕他大怒一下子就把她這個新婚妻子打入冷宮。
她還想把他培養成妻管嚴呢,千萬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胤禩沒有遷怒。
他眯了眯眼睛,平靜的伸手扶起張幼櫻,讓她安坐在自己身邊:「和福晉不相干。這些個保母媽媽里自來如此,張口規矩閉口不可,何曾將主子放在眼裡?」
張幼櫻不知道要怎麼接這樣一句話,總感覺附和他反駁他都不太對勁,只好抿嘴做傾聽狀。
胤禩見她並不勸自己尊重掌事嬤嬤,心裡點了點頭。
但之前延禧宮外頭的她的那兩句還在胤禩的心裡,於是,他又試探了一句:
「福晉,你身邊的這位王嬤嬤似有些跋扈,不如我身邊的劉嬤嬤和謝嫫嫫①多矣。」
張幼櫻眨了眨眼睛,胤禩這是要趕王嬤嬤走?
他果然不是一個對誰都和氣的老好人!他果然是裝出來的!
張幼櫻心裡苦。
有句話叫做王莽謙恭未篡時。
胤禩這個傢伙連王莽都不如,至少人家王莽再沒有成功之前一直都很謙遜。他倒好,早上的時候還是個好人,請安回來就露出本性來了。
怪不得奪嫡會失敗。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啊老八!你應該要原諒王嬤嬤的!
張幼櫻恨不得伸手去抓他的衣領,告訴他偽裝就要有始有終,不能半途暴露。
手還沒伸出去呢,張幼櫻就反應過來了。
她又不想幫著胤禩去奪嫡,為什麼要操心他偽裝不到位的問題?
反應過來的張幼櫻忍不住抬眼去看胤禩。
圓臉的老八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決定。
張幼櫻糾結了一會兒,王嬤嬤在原主身邊有一段日子了,對原主肯定了解,天長日久的沒準就看出她是個冒牌貨,借著胤禩看不慣王嬤嬤的機會把她趕走似乎也不錯。
但王嬤嬤知道她失憶,會在大小事情上關照她,換掉她之後,再來的人能這樣提點嗎?不會覺得她奇怪嗎?再有,新媳婦才嫁進來,就換了身邊的教養掌事嬤嬤,傳出去會不會說她跋扈?
跋扈就跋扈吧。
剛進門就敢趕走教養嬤嬤,也算是為她以後破壞他和大臣交往埋下伏筆了。
張幼櫻深情款款的看著胤禩的小圓臉,開門見山說道:「王嬤嬤今日敢忤逆貝勒爺,我這裡是容不下她了。一會兒我就去回了額娘,讓額娘做主,重新賜我個好的掌事嬤嬤。」
胤禩是紫禁城裡長大的,規矩是刻在骨子裡的,王佳氏並無何人不妥,他之前的話並非出自真心,不過就是試探張幼櫻對他的情誼有幾分。
他實在沒想到自家福晉竟然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毫不猶豫的要把伺候了她好幾年的王嬤嬤給換了。這位嬤嬤可是她的心腹,往後管家的左膀右臂!
胤禩之前對張幼櫻還有幾分懷疑,覺得她對自己並非真心實意,否則不會挑撥他和四哥的關係,現在么,不用說,這懷疑消失了。
胤禩用充滿探究意味的目光看著張幼櫻,開口說話:「指婚後王嬤嬤就到了福晉你身邊,說起來也有好幾年了。福晉沒有一點不舍?」
「怎麼會沒有。」張幼櫻用力捏了一下胤禩的手,「可王嬤嬤再好,在我心裡也比不上貝勒爺重要。」
胤禩愣愣看了張幼櫻好一會兒,似乎在分辨她說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張幼櫻不躲不閃,坦然的面帶微笑的任他看。
胤禩自詡會看人,可看了那麼久,他除了看到她的真情實意,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看到。
胤禩笑,反手握住張幼櫻的手,柔聲道:
「福晉的心意我知道了。這王嬤嬤也是按規矩行事,我心中雖有不快,卻沒到容不下她的地步。我留下來,只以後我們相處時不讓她上來。」
他竟然這麼容易就改主意了?
是真的,還是試探?
「貝勒爺不用管我……」張幼櫻不敢掉以輕心,「王嬤嬤才隨我嫁進來就敢違逆貝勒爺,往後還不知道多大膽,不如趁著她還未犯下大錯的時候讓她回去,再給她一封厚賞,也算是全了我們之間的情誼了。」
「我知道福晉為我的心。」胤禩伸出手指制止了張幼櫻繼續說下去,「惠額娘常教我們,夫妻要舉案齊眉,就該你互相尊重愛惜。福晉愛惜我,我也該為福晉名聲著想。皇家宗室這許多年,從未有新嫁娘剛入門就換教養嬤嬤的事情。換了王嬤嬤,該有人到處說福晉涼薄了。」
張幼櫻拿下胤禩放在她唇上的手指:「妻以夫為天,名聲這種東西,於我而言不值一提。」
胤禩這會兒是真信了自己的福晉了。
他笑著說:「福晉的深情厚誼,我心中明了。」
不等張幼櫻開口,胤禩就把話題轉到了他真正專心的地方去了:
「只我心中有一個疑問,福晉到底是從何處聽到我和四哥關係不和的傳聞的?福晉不要為那人隱瞞,我懷疑他是想要借著福晉的手挑撥我和四哥的關係。」
這句話里充滿了未盡之意。
胤禩的表情很嚴肅,張幼櫻獃獃的看著他,嘴裡一陣發苦。
她真的太小看他了。
她只想著老四是奪嫡的勝利者,城府深,在他面前要小心再小心,卻忘記了老八雖然奪嫡失敗,卻是一個老四自己承認的才幹能力不輸給他的人②。這樣的人,就算怕老婆,也不好糊弄的。
張幼櫻暗悔自己之前不夠小心。
「胡亂聽安王府上的下人說的。」張幼櫻雙手握拳,把一切都推到安王府下人身上,「說起來好似有些年月了,到是忘了是哪個說的了。」
張幼櫻不敢把自己的目光移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得以坦然的看著胤禩。
胤禩皺眉:「忘了嗎?這就有些麻煩了。」然後低頭開始思索。
片刻,他抬頭:「也罷,左不過拿起子小人見不得我好,福晉忘了就忘了吧。」
張幼櫻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她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
誰知下一秒,胤禩又拋下一顆詐彈:
「自從孝懿皇后薨逝后,揣測我和四哥關係的流言蜚語就沒有停過。惠額娘養我到四歲后,皇父就下旨,讓孝懿皇后撫照我,自此之後我便和四哥同吃同住,說是同胞所出也不過如此了,偏偏近些年,為了一些事情,處處有人傳我和他不和。③」
張幼櫻捂住嘴巴,在心裡咆哮出聲:
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假的!這肯定是假的!我看了那麼多的清穿小說和電視劇,就沒有一個說你是被佟佳氏撫養的!我肯定是穿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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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再論清代皇室之乳保》乳保即為乳母和保母,滿語音譯中又稱嫫嫫、嬤嬤、媽媽、媽媽里等。其中嫫嫫特指乳母。
②雍正自己說的,實錄記載過。
③鄭小悠《九王奪嫡》滿文檔記載,說是佟佳氏養過很多的阿哥。她去世的時候宮裡住這一個大阿哥,和一個小阿哥。大阿哥是胤禛,小阿哥是胤禩。但這些被胤禛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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