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沈星晚認為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貼吧里的同學向來喜歡誇大其詞，她奶奶怎麼可能會去追徐嘉越！徐嘉越又怎麼可能當她爺爺！

她承認徐嘉越確實長得好看，容易讓人一見鍾情。

可是她奶奶到底是六十歲的人了，怎麼會喜歡一個十七十八歲的男孩？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沈星晚悄悄地觀察著位於前桌的爺爺奶奶。

在她的印象中，奶奶爺爺極少交流，一般都是奶奶念叨著爺爺。爺爺只會搖頭嘆氣，然後寫他的書法去了。

接著奶奶便會說上一句：「我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嫁給你！要有下輩子，我鐵定不跟你過！」

沈星晚忽然想起一件事。

有一次周末，她陪奶奶去跳廣場舞。

路途上，碰見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中學的小年輕，看著就像情侶，男孩女孩穿著情侶裝，女孩走在前面，男孩走在後面。女孩跳到花圃上的矮圍欄，伸開雙臂，搖搖晃晃地往前走。

男孩連忙伸出手要去扶她。

女孩嬌笑：「不要嘛，我可以的！」

男孩擔心又緊張，眼巴巴地看著，手一直放在半空中，直到女孩跳下圍欄了，他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摔倒了怎麼辦！」

女孩：「我知道你會接住我呀。」

當時她奶奶看得出神。

沈星晚很不解風情地說了句：「奶奶，他們早戀！」

奶奶感慨地說：「年輕的男孩就是好啊。」

年輕的男孩就是好啊！

沈星晚的腦子裡不停地重複這一句話，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實話實說，她爺爺十七歲的模樣確實是好看，完全不輸徐嘉越，可是她爺爺和奶奶幾乎是零交流，她爸媽平時還有吵架，爺爺奶奶是連架都吵不起來。

沈星晚此時此刻滿腦子都被「徐嘉越要當我爺爺了嗎」充斥著。

放學后，沈星晚心情萬分複雜。

路玥玥問她：「你跟我一起吃晚飯嗎？」

沈星晚正想回答，蘇佩鑾已經喊她了：「玥玥，跟我一起吃飯。」

路玥玥點點頭：「那你跟你奶奶吃飯吧，我去找其他小姐妹吃飯好了！」

沈星晚眨眨眼。

蘇佩鑾已經湊了過來：「小晚，跟奶奶吃飯去，奶奶帶你去吃好吃的。」

沈存學轉過頭來。

蘇佩鑾又說：「你跟兒子兒媳吃飯去，我要和小晚吃飯。」

學校吃飯的地方就三個食堂。

兩個學生食堂，一個教師食堂。

沈建國說：「媽，平時不都一起吃的嗎？」

蘇佩鑾：「我還不能跟我孫女單獨吃飯啊？」

沈建國：「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佩鑾：「你帶上你爸吃飯去，我有事要和小晚說。」

沈星晚內心咯噔了下。

……她奶奶該不會來尋求她的支持吧！這個家裡，奶奶要是想跟爺爺離婚，找第二春的話，奶奶唯一能找到的支持者也只有她一個了！不會吧不會吧！

沈星晚咽了口唾沫，並不是很想跟奶奶單獨吃飯，然而蘇佩鑾一把拽住了她，拉著她就往教室外走去，卻也不是前往食堂，而是走向了操場。

操場是個談心的好地方。

很多學生喜歡飯後在操場散散步，尤其是女孩兒，手挽著手，還能談談心，幸運的話，還能在足球場上碰見暗戀的人。

沈星晚沒想到自家奶奶上學兩周不到，已經深諳高中女生的聊天方式，內心更為忐忑。

「奶奶，我們不是要去吃飯嗎？」

蘇佩鑾說：「陪奶奶散個步。」

沈星晚：「我今天的作業還沒做呢……」

蘇佩鑾：「來得及，我看你白天已經做完了語數英了，還有一整個晚自習……」一頓，又說道：「陪奶奶散一會兒步，聊聊天。」

這會兒的操場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大家要麼回宿舍洗澡，要麼去食堂吃飯，跑道上的學生十根手頭都能數得過來。

她奶奶說要跟她聊天，實際上卻一言不發。

沈星晚偷瞄了幾眼，她奶奶的表情疑似有幾分糾結，這更加驗證了她內心的猜測。

沈星晚越想越覺得可怕。

他們沈家怎麼能讓一個外人插足呢！

她決定化被動為主動。

她輕咳一聲，說道：「奶奶，我跟你說哦，我們學校的校草徐嘉越，別看他平時里人模人樣的，成績又好，體育也好，深得老師同學們的喜愛，實際上……」

沈星晚頭一回污衊別人，心裡萬分忐忑，可話已經出來了，又不得不編下去。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白鞋。

「……他，他表面功夫做得好，所有人都被他的表面給矇騙了，只有我識破了他的真面目！他其實不喜歡女孩子！」

彷彿為了說服自己，沈星晚重重地點頭，重複：「他喜歡男的。」

一抬頭，見自己奶奶瞪大了眼，彷彿深受打擊的模樣，她又表示：「真的！我聽他親口說的……」為了讓自己的說詞更有說服力，她泫然欲泣地說道：「我年少無知的時候也覺得徐嘉越很好，我同桌攛掇我去給徐嘉越告白，徐嘉越拒絕了我，我至今還記得那一天下著微雨，他對我說，沈同學，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任何女孩，我喜歡男孩。我自尊心受損，從那天後我就假裝不認識他……」

沈星晚說到這兒，靈機一動。

……她要是愛徐嘉越愛得死去活來的，她奶奶又怎麼會喜歡自己的孫女婿呢！

……編排別人她不擅長，可她博覽小言，她能背下一段又一段的經典愛情台詞！

沈星晚找到了自己的舞台，深情款款地說道：「是他讓我明白了情竇初開，是他讓我知道小鹿亂撞，是他讓我清楚了怦然心動。他在一班，我在三班，每一天課間操是我最幸福的時候，體轉運動的短短六秒鐘，我總能見到他那清冷矜貴的側顏，挺拔頎長的身軀。他是我枯燥的高中生活的精神寄託，是我唯一的光，是我的月亮，是我的星星，也是我的太陽！」

她念得慷慨激昂，宛如在朗誦詩歌，感情充沛，雙眼還有盈盈水光。

「……奶奶，我是多麼的喜歡他啊！」

塑膠跑道上的倒影微晃。

沈星晚一直在觀察自己奶奶的表情，並未察覺到周遭還有其他人，直到一道身影逼近，倒影與她的漸漸重合，她才猛然發現有其他人在。

一抬頭，沈星晚瞳孔大地震。

夕陽西下，塑膠跑道上籠罩了一層微光。

徐嘉越宛如一座雕塑立在了她的正前方。

她張嘴想說話，卻赫然發現自己太過震驚太過尷尬，失聲了，一張臉因窘迫紅了個透，連夕陽都沒她紅。

因為逆光的緣故，沈星晚看不清徐嘉越的表情，只聽他好聽的嗓音響起：「原來，我是你的精神寄託，是你唯一的光，是你的月亮，是你的星星，也是你的太陽。」

他又說：「原來是我讓你明白了情竇初開，是我讓你明白了小鹿亂撞，也是我……」

這一下，沈星晚覺得自己要炸開了，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打斷了他。

「我……」

沈星晚想說「不是」，可是她奶奶還在她身邊。

她此時此刻只想對天長嘯：啊，爺爺，為了你的婚姻，我真的付出了好多！

她深吸一口氣，吞下了血和淚，忍辱負重地道：「是，就是你讓我明白了怦然心動！」

她實在不知道徐嘉越在這裡聽到了多少，究竟有沒有聽見她污衊他性取向的那一段話，可今天她的臉面和爺爺的婚姻總得保一個！反正臉都丟在這裡了，徹底丟得一乾二淨了，怎麼找都找不回來了！那就索性丟到底吧！

沈星晚擠出兩滴眼淚：「你不必多說！我懂！我都懂！」

她拽著奶奶的手，大步離開操場。

等離開操場后，她淚眼汪汪地看向蘇佩鑾，繼續飆演技：「奶奶，魯迅說得對，年少的愛情都是虛無縹緲的，只有好好學習才是真的。你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千萬千萬不能讓爸媽知道了。爸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剝掉我一層皮……」

蘇佩鑾拍拍她的手：「傻孫女，奶奶肯定不和你爸說，奶奶跟你同一條陣線上的……」

而此時，蘇佩鑾長長地嘆了口氣。

沈星晚以為奶奶在嘆息徐嘉越，心想著今天的丟臉還是值得的。

它挽救了一個家庭！

她奶奶嘆道：「原本還想撮合你和徐嘉越的，我瞧著徐嘉越不錯，要是能當咱們家孫女婿，他要是考上了清華，不就等於我們家上了清華嗎？沒想到好好的一個孩子竟然……」

蘇佩鑾又重重地嘆息一聲。

「算了，小晚你別灰心啊，你努力努力，奶奶也幫你出謀劃策，一定把孫女婿搞到手。現在的小孩哪裡知道什麼是喜歡！我們家孫女漂亮可愛善良，瞧瞧你這張水靈靈的小臉蛋，哪會有人不喜歡你呢？」

領悟過來的沈星晚這會兒真哭了。

……她奶奶不是在追徐嘉越啊，是想一個盡職的媒人啊！

……是誤會啊！她的臉白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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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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